第23章 契约
危吟眉脑子里乱哄哄。自己的寝殿里突然不声不响出现一个男人, 本就已是令人惊悚,而来人居然是谢灼,还答应了与她生孩子一事,更是令她始料未及。
谢灼搂住她腰肢, 掌心贴在她腰后, 用力按着, 衣裙被攥得起了皱痕。
水红色的衣料紧紧收缩, 包裹住她纤细的腰肢, 勾勒出饱满的臀瓣, 与纤长笔直的小腿。
危吟眉双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企图让他将自己松开一点, 轻轻挣脱了一下, 反被他揽得更紧,
二人几乎贴得严丝合缝。她心口起伏, 呼吸间能感受到他宽阔胸膛传来的坚硬感,腰肢能感受到他臂弯结实的力量, 几乎就要被揉碎。
那是一种从未有的奇怪感受。
她与少帝相处时, 少帝每每疾病缠身, 虚弱不堪,她与裴家儿郎相处, 他们文质彬彬, 身上满是书卷气息……
而只有和谢灼, 他身上满是成熟男人的气息, 他的视线永远带着侵略、碾压、逼迫的意味, 倾轧她的目光, 让她透不上气来。
就像是一只孱弱猎物, 被狼王发现捕捉到, 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在濒临死亡前任由着对方肆意玩弄。
危吟眉手抵在他身前,唤了一句:“殿下。”
声音楚楚,带着万般祈求。
她仰起头,鼻梁擦过他的鼻梁:“先放了我,我表哥在外面。”
女郎眼里蓄满清愁,仓皇不已,谢灼手上一用力,她便整个人更深地投入到他怀中。
“别叫我表哥发现。”
她害怕被外面人听见,红唇贴在他耳边,溢出来这么一句娇软的话,却殊不知黑夜会让空气都染上暧昧的气息,她的声音听在郎君耳中,就像是江南袅袅的烟雨,淅淅沥沥全都是水。
谢灼握住她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当着我面去回绝他。”
男人声音低醇,如同醇醇浓郁的美酒。
危吟眉耳边全是他的热息,心跳扑通撞击着心口,一双澄澈明眸起了慌乱的水波。
她眼里的意思是:声音小一点。
可谢灼显然不在乎,道:“同样的事,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明明他们面前那道帘子后就立着一人,他还这样肆意妄为地和她低语。
危吟眉只觉行走在悬崖边上,被他逼得精神紧绷。
谢灼抬起她的下巴,恶劣地用指腹蹭了一下她的唇角,危吟眉吃痛,下一刻便见他薄唇微启,又要说什么。
危吟眉脱口而出:“表哥。”打断了谢灼的话。
危吟眉只觉谢灼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痒极了,推开了他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听外面人柔声询问:“表妹,有何事?”
危吟眉斟酌着话语,帘子外人半晌也没等到她开口。
裴素臣道:“今日午后我与表妹相处得极其愉快,太后说表妹擅长制香调琴,以后若有空可以再领教一二。”
危吟眉头皮发麻,不敢去看谢灼听到这话的脸色。
她被牢牢禁锢在男人怀中,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腰肢传来一阵疼痛。
她懂谢灼的意思,硬着头皮道:“表哥,我有些身子不适,你先回去好吗?”
可这样的话显然无法让谢灼满意,她的耳畔响起他的声音:“我是让你彻底回绝他,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将她强行压在怀里,危吟眉的鬓发已经抵上了帘子,退无可避,身上的衣裙摇曳,带动帘子也晃动起来。
“表哥,今日一事都是太后牵线,我知晓姨母必定和表哥说了什么,还请表哥不要放在心上。姨母说的事,我也是不愿。”
她说完后,帘子外便没了动静。
危吟眉后背滑下冷汗,望着漆黑中郎君的俊容。
窗外雪落下,风吹动门窗发出簌簌声,一如危吟眉此刻的心跳。
良久,帘外才又响起裴素臣清润的声音:“表妹的香料也不给我了?”
危吟眉道:“表哥先走吧。”
她的声线颤颤,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娇音。
这道声音传入裴素臣耳中,他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缠枝蒲桃锦帘轻轻摇晃,宫纱灯的光晕如水流洒在帘上,勾勒出女郎一段曼妙的身姿。
她在里面不知在做何事,带动帘子时不时地摇晃,声音也是含糊不清,显得几分颤栗。
裴素臣想起方才她殿中无端响起的花瓶碎落声,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表妹?”
靠得近了,里面的声音听得也更清楚了。
女郎呼吸有些乱,伴随着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动静,以及玉佩碰撞的泠泠轻音。
裴素臣记得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浅色的宫裙,素雅端庄,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也未曾佩戴玉佩玉珏。
他微微皱眉,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而女郎躲在帘子后迟迟不肯露面,她一向端庄持礼,眼下却一反常态。
他又等了一会,见危吟眉没有出来的迹象,便后退一步,准备告辞离开。
下一刻,一双素手拨开帘子,女郎的脑袋从帘子后探了出来。
她面容酡红,眼里浮动细碎的光亮,张着红唇喘息,头上的云鬓松散开来,碎发贴在红艳的唇瓣上。
“表哥。”她檀口微张,话语带了几分歉意,“我身子不适,突然头疼得厉害,可能是吹了冷风感染上了风寒。刚刚险些昏倒打碎花瓶,现在只想要躺下好好歇息,实在不能坚持与表哥再交谈,要不你先回去吧?至于那香料,改日我再让宫人给你送去。”
她的一番解释,确实合情合理。
裴素臣点头:“表妹早些休息吧。”
危吟眉令宫人去送裴大人离开。
裴素臣面带浅笑往外走,却在转身时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方才危吟眉掀开帘子时,身上飘出来一股的清冽气息。午后她与他相处时,身上还没有这份味道。
裴素臣一向心思缜密,洞察能力出色,自然能察觉出不对,但表妹都说无事,他也不愿去多想。
人走后,危吟眉撂下帘子,转过身来。
“先松开我。”
谢灼手臂如铜墙铁壁钳制着她,她心有余悸,红唇微张喘息,几不可闻又唤了一声:“殿下。”
对方这才缓缓地松开。
谢灼往殿内走去,在桌案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危吟眉无措地整理衣裙,方没觉得多尴尬,眼下裴素臣走了,殿内只有他二人,羞耻与难堪的情绪迟迟地爬上心头。
他来是答应她昨夜要求的,对吗?
随即殿内响起一道男子低沉的音色:“娘娘想要一个孩子,可以。”
危吟眉拿出手绢,揾去颈间上的细汗,慢慢转过头来。
谢灼的面容藏匿在阴影中,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谢灼道:“不过娘娘确信自己想好了?”
孩子意味着什么?羁绊,血缘,血骨相连,这辈子双方都牵扯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此后你的腹中会有我的骨肉,你子嗣后代身上都会流着我的血,从怀孕一刻起,你的身上也会有我的血,这一点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危吟眉握紧手绢,一步一步走过去:“从找摄政王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
谢灼抬起茶盏,似笑非笑:“可除了这个孩子,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谢灼生得哪里都好看,却哪里都无情到了极致。
他搁下了茶盏,神色慵懒:“你与我只是短暂同榻共衾的关系,你与我敦伦,生下这个孩子,他是政治的产物,绝非父母情意的结晶。我或许日后会对这个孩子浸注些许心血,但无论如何,那也与娘娘无关,娘娘能理解吗?”
他端详着危吟眉,果然从她面上看到了自己早预料到的神色。
女郎肌肤雪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淡淡垂下了眼眸,周身萦绕着失落与荒凉。
月光入窗,冬日花树的光影浮浮沉沉流淌在她娴静的面容上,她似思忖了很久,才抬起眼睛,里面依旧是轻轻渺渺的哀愁。
她实在柔弱,好像别人稍重的一句话,就能将她击碎了。
谢灼心里留给她考虑的时间也差不多殆尽了,方要起身,便听危吟眉柔声道:“你说的对。”
谢灼一顿,继续听她说。
女郎眼里光亮明灭:“你与我敦伦,本就不是因为情爱。我不会借孩子来和你纠缠,更不会拿着他来要挟获取什么。从始至终,他就是为了夺取政权而孕育的。他是我和你的一个孩子,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是他的母亲,这和殿下是他的父亲,没有半点关系。”
她拎得如此清楚,没有过多纠结,倒是让谢灼微微诧异。
她和他只是为了结合,而短暂地在一起。
谢灼现在回想傍晚的事,思绪已经模糊,记不清当时心里究竟何种情绪驱使他来椒房殿,他又是为何会拉住危吟眉。
就连方才那一番有关孩子的话,他仍觉得不像现实,不似自己亲口说的。
但这不重要,他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反悔。
能有更简单的解决方法,便没必要多走复杂的道路,他在朝堂上有一个比少帝听话百倍的孩子做傀儡,日后办事确实方便许多。
皇位于谢灼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有确切握在掌心中的权柄才是实际的。
而做摄政王比做皇帝明显更自由,无须处处顾虑。
他过了年关便二十四了,寻常男子到了他这个年纪,膝下早就有儿有女。但他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投入到一段男女情爱之中,若是能轻易得到一个子嗣,却无须与孩子母亲有过多的牵扯,双方各取所需,对二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他确实是认真考虑了危吟眉的话。
危吟眉道:“待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我之间除了孩子上的事,便再无其他往来,可以吗?”
谢灼想她如此通透是极好的,淡声道:“可以。”
话已经谈完,他准备起身离开。
却觉袖口被人一扯,见危吟眉握住他的手臂。她一双眸子带着怯怯:“那殿下何时来行房?”
她换了一个问法:“日后是殿下来我的椒房殿,还是我去你的居室找殿下?”
谢灼问:“娘娘何须这这般着急?”
谢灼今夜来只是告诉她愿意与她生一个孩子,其他暂时还没有打算付诸行动。
危吟眉道:“我需要尽快有孕,裴家催得很急。”
谢灼听后思忖了片刻,淡声道:“我来椒房殿。”
危吟眉点点头,随即松开他的袖摆:“我知晓殿下不想与我有过多纠葛,既如此,我们事前立一个契约也好。”
她转身去点燃宫灯,又拿来笔墨和纸砚,在桌案边坐下,书写协定——
燕王与皇后达成协定,同房行夫妻之举,只待皇后有孕,顺利生产,便一别两宽,再无牵扯。
她将协定给谢灼看,谢灼扫了一眼道:“可以。”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别的要求。”
危吟眉心尖溢满了悲凉,却很快又压下,继续
去写。
“燕王与皇后于椒房殿行房。为早早有孕,皇后月信未至时,燕王五日之中需来椒房殿三次,十日需来七次。”
危吟眉感觉到头顶人略显灼热的目光,笔尖一顿问:“可以吗?”
谢灼无动于衷。
危吟眉道:“少帝久病缠身,病来随时有可能如山崩,我须得尽快有孕。我这个月月信未至,燕王若想来找我,最近就可以。但何时同房能更易有孕,明日我得去翻翻医书,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闺房中的法子能助孕。”
谢灼目光落在那“十日七次”上,迟迟未回答,良久道:“太多了些。”
危吟眉听他语气,轻抿了下红唇:“多吗?”
谢灼道:“我未必日日都在宫中。”
危吟眉拿了一张宣纸,将之前的话重新改了一遍,轻声道:“如若殿下不能时常来椒房殿,那需要每次麻烦殿下多勤勉一点。”
“殿下能做到吗?”
危吟眉仰起头,一抹淡淡的红晕浸透她耳根后如纸帛般细腻的肌肤:“若有孕了,你和我也不必再这么麻烦。”
危吟眉看着谢灼,好一会他松口:“可以。”
危吟眉继续去写:为使子嗣健朗,双方于有孕前,皆需多服汤药,调养身子备孕。
她写完契约后,起身将那纸递给他,小心翼翼问:“纸上的要求对于燕王来说,是不是太多了?”
“没有,”谢灼指尖接过,“刚刚好。”
危吟眉看向窗外,见雪下得肆虐,风拍打着窗户哗哗作响,她鼻尖隐隐约约飘来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犹豫许久要不要开口。
谢灼捞过案几上的黑狐裘披风,准备离开。
他才动身,危吟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夜色清清凉凉,女郎面容笼罩在美丽的光晕中,如月光一样皎洁明亮,长睫飞翘,轻盈开口:“我有话与你说。”
“何话?”
危吟眉踮起脚,示意他头低一点。
谢灼稍微靠近了些,危吟眉道:“再过来一点。”
谢灼终究是俯下面来,女郎红唇微抿,踮起脚,在他耳畔问:“你今晚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