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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狠心的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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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绍淳还是将嫣嫣撇下,一路奔袭,不敢耽误片刻。他各种“威胁怂恿”,只为让来恩快些开车,如今他只盼着汽车能插上一对翅膀,振臂一呼,飞越山丘,须臾之间就能跑回“蒹葭苑”了。

    “绮月,绮月……”

    龚绍淳高喊“绮月”,他声音高亢从门口一路喊叫着便到了内院,直到了绮月卧室门口他却停住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她已……”

    “嘘”,龚绍淳阻止吴嬷嬷继续说下去,自己反到自言自语不停,“她就在屋里,她说过她不会走,她不能给老子食言。我只出去一趟儿,她一定还在屋里,她……”

    “大少奶奶呢?”来恩也似好奇,他向吴嬷嬷投来目光,低语问道,“真走了?”

    吴嬷嬷一脸担忧,她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龚绍淳的身上。

    “绮月,是我,你开开门好不好?”龚绍淳嘶声喊着,他焦急地等了五六秒钟便再也撑不住了。

    此刻一道惊雷闪过,他仰望天穹,瞬时,双瞳泪水从眼角处流下。顷刻间大雨倾盆,无数落珠打湿了他的面颊与头发,似是帮他掩盖这无休止的泪水。

    来恩赶紧擎着雨伞跑来,为他执伞,询问道,“大少爷,您没事吧?”

    “有事……”

    “您咋了?”

    “这儿——”龚绍淳指着胸口说道,“好疼……”

    这时的他似乎才领教了痛失所爱的滋味,这场雨也似告诫了他,雨水虽然清冷温柔,却极难把握。她来时倏忽,还会于指缝中溜走,除非是以双手捧住,否则定是一去不复返,再也握不住……

    来恩跟随龚绍淳多年,自然了解他的秉性与脾气,如今却是他见过龚绍淳最“心痛”的一次了。

    一旁的吴嬷嬷再也忍不住,她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一早就走了,她留下了——”

    虽是已然明了的事但依旧触动了龚绍淳的心房,他问道,“她可是留了书信给我?”龚绍淳似有期待,向吴嬷嬷张目看去。

    吴嬷嬷凝着眉头,无言以对,只有摇了摇头。

    “那她可是留了话给我?”

    吴嬷嬷叹了口气道,“也没有。”

    “那她留了什么?”龚绍淳急切道,“你倒是说清楚啊。”

    “大少奶奶留下了‘蒹葭苑’的钥匙。”吴嬷嬷掏出一串钥匙,上面是用青色棉线串成了铃兰花状的钥匙环,正是绮月随身带的那串。

    “我不信!”龚绍淳说罢,便推开了绮月的房门,房内依旧如昨,鲜红色的围帐最是醒目,那婚床之上纹丝未动,“麒麟送子被”还好端端的叠放在床榻边。

    绣案上依旧扔着被龚绍淳裁剪开的“木槿盘龙”长衫,就连被他丢弃的剪刀也还落在原地。

    铜狻猊下的香已然焚尽,书案上整齐排列着绮月最近读的书,添好的笔墨已经干了,显然绮月写完那份“聘书”便离开了。

    龚绍淳以指尖轻轻拂过绮月的生活痕迹,心头苦楚,暗暗责怪道,“绮月,绮月!你好狠的心,竟这样一走了之了,连句话儿也舍不得留给我。”

    “今早我听听竹姑娘说,大少奶奶昨夜房中的灯一直亮着,她一个人待在房中,一夜未合眼。”

    龚绍淳懊悔道,“她若不是在等我回心转意,就是在琢磨如何离开我。总之,她一定恨死我了!”

    “她定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早上她只喝了一口茶便要出门,什么行李都没拿,两手空空便出去了。”

    “你们怎么都不拦下她,也不派人告知我们?”来恩急切道,似是为龚绍淳问道。

    “我只道是她心情不好,寻思她可能去院后的芦苇丛中逛逛,也可散散心呢。”

    “那她肯定尚未走远,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却在院中的石桌上发现了大少奶奶的钥匙。她是仔细人,这东西她绝不会乱放,放在石桌上定是她特意留下的。”

    “听竹呢?”龚绍淳渐渐恢复冷静,他目光闪烁着冰冷,问道,“她可还在府中?”

    “听竹姑娘还在,打从知道大少奶奶一离开,她就沉默不语,只顾流泪,任她娘如何劝慰也是无用。她说大少奶奶连她也不带走,定是伤心至极,追也追不回的。”

    “她能狠心将听竹留下,没将她最体己之人带走?”龚绍淳喉咙里嘀咕着,顿时一口烈火灼心,直教他痛不欲生,又道,“叫听竹来见。”

    ……

    来恩跑到东厢,一推门便见到双眼无神的听竹,她痴痴坐在窗边,却对外面的大雨置若罔闻,任由雨水来犯,打湿她的面庞。

    “听竹,大少爷回来了,要问你大少奶奶的事儿。”

    听竹一听“大少爷”这三个字,立刻目光似寒刺,只身跑去正房。

    还未反应过来的来恩追在身后,不停叫她,“傻丫头,还下着雨呢,你也不打伞。”

    不打伞的听竹一身衣裳湿了大半,她一脸铁色就出现在了龚绍淳的面前。

    大少爷望着听竹模样,对她的这副样子并不奇怪,他刚欲询问,就先听到听竹说道,“好个‘浪荡子’,还知道回家呀?”

    龚绍淳知道她是替绮月出去骂自己,便也不敢反驳。

    “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起先骗了我们姑娘,转身又去糟践别人家的姑娘,到底是姑娘们瞎了眼,只留了耳朵,竟会信了你的巧舌之词!”

    龚绍淳被听竹一顿揶揄,竟无还口之力。

    “听竹,你怎么跟大少爷说话呢。”吴嬷嬷还在打圆场,她转头道,“大少爷莫恼,听竹还小,定是替大少奶奶诉委屈,您多体谅。”

    “委屈?你是责我委屈她了?”

    吴嬷嬷心中也多是偏爱绮月一些,一听大少爷如此反问,心中也是按耐不住了,才道,“哪儿能不委屈,大少奶奶也是清高之人,您于众目睽睽之下,在新婚之夜将她舍弃,她怎能不委屈,怎该不委屈?”

    听竹噙着眼泪,跑到龚绍淳的面前怒道,“姑娘不但委屈这个,更是委屈你的无端猜忌,她岂是你口中那等不知羞耻的女子!你出言不逊,才将她逼走,才害她好个伤心决绝,连我也不要了。”

    龚绍淳一改往常,他直身挺立,目光中也多是怒火,愤愤道,“她若是行端坐正也不会擅离‘蒹葭苑’,如此一走了之,还不是刻意逃避,如此更是坐实了我的猜测。”

    黄豆粒大的泪珠撒落一地,听竹走至绣案,双拳紧握,将那身“木槿盘龙纹”的衣衫取来,她激动道,“睁大你的眼睛好生看看,这件长衫可是苏州宝盛斋的那匹?姑娘早已离开龚家,龚家又怎会将这匹绝世孤品交到她的手中?全永城有多少好裁缝,就算是为二少爷做衣服,又岂会落在姑娘的头上?”

    龚绍淳似是通悟,他慌张接过衣衫,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想来自己吃醋吃到胃酸,根本就没有认真推敲,只凭意气用事,这才生了这般猜忌。

    “你若不信,大可打通电话问问龚老板,那匹布是否还在龚家?”

    “那这匹布,你们又是从何而来?”

    听竹为绮月打抱不平,她双颊憋红,斥道,“那是姑娘一针一线,亲手为你绣的!她感念你待她的好,想自己复刻一版长衫予你做惊喜。你却大言不惭好个羞辱她,也不知她为了还你心愿,熬了多少夜,花了多少心思。”

    龚绍淳听闻,身体似是触电,只觉得腿脚发麻,险些跌倒。

    听竹从绣案旁的书架上取来厚厚的一打信纸,一页页翻在龚绍淳面前,又道,“你再仔细看清楚,这是姑娘一笔一笔画的绣样,她费了大把心血不过为了力求相似。她说她在宁海时记得你喜欢那匹布,却不忍心见你吃醋,便下了决心为你达成所愿。”

    “这,真是她绣给我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活了这些岁月,遇到女子无数,却从未遇到一个对自己如此上心的女子。当日他在宁海不过一句话,便让绮月记在了心间这么久。

    “你若不信就拿着比量比量,龚家二少爷身材魁梧,比你高出半头。这副衣衫若是姑娘为他而制,为何会做出你的尺寸?”

    龚绍淳马上穿上长衫,来恩帮他把另一半披在肩上,正正好好,大小不差。

    “大少爷,这衣衫确实是按照你的身量做的。”

    龚绍淳脊背发凉,只觉得自己不仅糟践了绮月的一番心血,还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亲手推走了。

    除了懊恼还有诸多悔恨,他心头掖着巨石,压着他无力喘息。

    “原先我还当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叫姑娘安心与你成亲。谁知你竟如此待我们姑娘,明面一套,背地一套,诓骗姑娘感情。她都说了愿和你过日子,就定会安安稳稳陪你生活,你却不信她,还泼她脏水,说她那般不堪。花陌柳衢倒是玩儿的快活,玩完了还要姑娘替你善后。你可考虑过姑娘的颜面!你究竟是安的什么鬼心思,非要叫她痛不欲生才好吗?”

    “听竹,你莫激动,大少爷应该都明白了。”

    “不,他根本不懂我们姑娘,他只在乎他自己的内心和面子,完全没有认认真真的去了解姑娘。”

    “听竹,大少爷和咱们一样,都知道姑娘的为人,只是有话需要言明,适才大少爷一穿长衫不什么都清楚了吗?”

    龚绍淳愣在原地,手捧着一身衣裳,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姑娘在龚家受的委屈何止你们看到的这些,就连她最看中的清白,也是丧于秋姑姑肮脏之手。她一向矜持拘谨,对此难于言表,你却拿此事激她,便是亲手打了她的耳光。”

    “此话当真?”龚绍淳双手紧握,眉间多了几分仇恨,怒道,“她怎不言明,我定要那老婆子好看!”

    听竹哭声道,“七月十五那夜,我也在姑娘房中,事情曲折我也清楚一二。原是姑娘为了救二少爷才将所有真相隐没,如此她才招人非议,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她讲义气,说了不能说,她便只字未提。若不是连你也污蔑姑娘清誉,害她逃离,我也不会和盘托出,违逆姑娘。如姑娘知道我将此事告之与你,定不会再理我。”

    “好姑娘,房里就咱们四人,大少爷和来恩都是自己人,咱们谁都不说,不会给大少奶奶添麻烦的。”吴嬷嬷马上抱住颤巍巍的听竹,知道她用力过猛,体力不支了。

    来恩很有眼力,也拉来椅子扶着听竹坐下,安慰道,“听竹姑娘你且别动气,好好喘口气,再替少奶奶仔仔细细教训咱们这个不争气的大少爷。”

    “迟了,太迟了,我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她只拿走了自己的身契,只穿了那身月白色的袍子便离开了,什么家当也不要了,连我也不要了。”

    听竹不禁大哭起来,她的脸埋在吴嬷嬷的肩头,伴着窗外的骤雨,下个不停……

    “我猜姑娘多半是不想连累你,如今你还要上学又要照顾母亲,她若是带你们离开,定会妨碍你的生活。倒不如她自己孑然一身,走走停停都是无碍的。”

    “吴嬷嬷,没了姑娘,我要那学业又如何?”

    “姑娘许是想自己静静吧。”

    “那她也太苛待自己了,一张身契,一身旧衣裳,就走了……”

    龚绍淳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多亏来恩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他懊悔不已,双手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抓住自己头发,恨不得剐了自己。

    “找,去找她。”龚绍淳脸色苦黄,像是树上无人采撷的酸果,无人抬爱,亦无人问津。

    “晚了,姑娘聪颖,她既然选择默默离开,就定不会让你轻易找到她。”

    “那我就不轻易找到她,任她东南西北,我也要一试。”

    眼前大雨倾盆,雨水冲刷着房屋旧事,朝南的兰花却寂寂开了……

    门房小厮轻轻扣门,他自然不敢打扰龚绍淳的心情,只是眼下还有件更棘手的事情,他轻轻问道,“大少爷可在?”

    “何事?”龚绍淳捏着双眉之间的睛明穴,不假思索道,“我乏了,现在不想见客。”

    “是,小的明白。”小厮停了三四秒,又道,“可是她说她是大少爷的人,是大少爷刚刚纳的妾。”

    屋内的四人撑起耳朵,只觉得双耳灌风。

    听竹怒不可遏,“龚绍淳,姑娘前脚刚走,你就接小妾进门?”她也不对大少爷用敬语,直呼其名。

    吴嬷嬷凝起眉头,她提醒听竹冷静,自行打开屋门,对那小厮使了使眼色,说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还敢打这种幌子,她以为咱们‘蒹葭苑’是好欺负的吗?这种人直接哄出去便是,哪儿还用问大少爷。你没听大少爷说吗?他乏了,谁都不见。”

    “大少爷,那丫头竟能寻来,咱们怕不是中了阴招。”来恩低声道,“若是有备而来,那还不好对付呢。”

    “来恩,去请她进来吧。”龚绍淳冷冷道,“如何阴招我也要弄清楚。到底是我的错,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别人不知以为我坐享齐人之福,我可清楚,这是受苦受难。若这是绮月故意叫我吃的苦,我便遂了她的意,叫我苦不堪言最好了。”

    “大少爷,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我该的,她能狠心离去,我便能狠心待自己,算是赎罪。”

    “呸”,听竹碎了一口,又道,“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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