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斜光到晓穿朱户之琉璃梦碎 > 第12章 装蒜的小姐

第12章 装蒜的小姐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龚绍淳这几日为了准备他与绮月的订婚宴而忙的不可开交,虽然马不停蹄,辛劳非凡但身上似是装了一台发电机,时刻能迸发出能量,永续不停。

    自绮月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每每想到今后要与绮月结成连理,更是喜不自胜笑容一直挂在脸面之上,即便再累再忙也难安睡。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龚绍淳终于得空,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绮月的影子。

    回忆着初初见她时,伊人如青柳,还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人也矜持拘谨。

    那日雨中茶园,见她待人待物如此重情重义,亦对她多了几分欣赏之情。

    后来,二人被荆生绑带,受伤之际多亏绮月细心照顾,经此一劫难更是不由对她渐生爱慕之意。

    再到宁海相逢,暖阳下,屋檐底,只此一眼便用尽了余生思念,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大少爷似是二八年华的懵懂思春少女,他将那日绮月撕下为他疗伤的一角亵衣当做定情之物,就放在枕边,摩挲在指尖中,更是一脸忍俊不禁。

    绮月为了避嫌,有意让龚绍淳回到“乾金门”去住,而自己仍在“蒹葭苑”准备结亲事宜。

    她久久伏于书案,静静地把玩着龚绍淳的送予她的私印,这枚白玉印鉴莫约一小指大小,头部雕镂了一只精巧活泼的貔貅,它黄豆大小的身躯却将不可一世的表情展现的淋漓尽致,似是在以龚绍淳风趣幽默的口吻说道,“大少爷我有的是钱”。

    绮月觉得这只白玉貔貅与大少爷做生意的风格确实相得益彰。听大少爷说,这是龚家男子必备的物件,待男孩子弱冠之后,自己选择印头,作为龚家人的传承。他是貔貅,龚正则的是一枚麒麟,至于龚绍汪,他的似乎还是个迷,因为弱冠之年他还身处法国,他的私印尚未公开见过。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绮月不禁念起李易安的诗句,心想着她对着“烛花红”时也一定是在思念着自己夫君,亦如现在的自己,脑海里不时也会闪现着龚绍淳的模样:

    初见之时他是一副目空四海的花花公子,对女子百般殷勤,又是个言语轻薄,行为轻挑的登徒子。

    二人一同经历了许多生死时瞬,才发觉他果敢无畏,白静俊秀的面容下却是位血性男儿。

    若无他几番机智相救,自己早已命丧水底。而在龚家鸣冤时,他又暗中相助,如今他待自己种种,实在是让绮月再无半句借口推脱他的爱意。

    而那日他求婚之时的模样,已是深深烙印入绮月的心底。

    此刻绮月心中默想,二人虽性格相左,但经历相似,若能白首,必当以全心意相待,以报答他的恩义。

    绮月画了一张龚绍淳的肖像画,却是他那日赤着上身负荆请罪时的样子。她擎着自己的画看了良久,脸颊两边飞霞流光,一阵温烫,心间似装了一组鼙鼓砰砰直敲。

    菱花镜前,见自己已是一副羞涩的模样,一时哂笑面薄腼腆。

    ……

    转眼间便到了初九,龚绍淳一早便将绮月的衣衫首饰准备妥当,他让吴嬷嬷送入卧房供绮月穿戴。

    绮月好奇大少爷似是早有准备,竟是那日自己在李记衣铺里试的那件回字纹月冰蓝色的旗袍,看来大少爷对“订婚宴”似是早有准备。

    望江楼

    永城府最奢靡的酒楼,豪奢之处在于,坐于楼间可将谷梁川最汹涌澎湃的景色一览无余,远处还有伽摩山岭的一角飞岩,更是绝无仅有之风光。

    龚绍淳包下了整间望江楼,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绮月。

    绮月被安排在单独的雅间,窗外便是山川秀水。

    凉风习习,送来了股股清甜,那是伽摩山岭间的凌霄花,远观它盘旋苍劲,鲜艳之色染尽山麓,味浓芳泽,无与伦比。

    龚绍淳知道他未婚妻的性子,并不打算让她抛头露面接待客人,只待与她签立婚书后方可离去。

    陈老爷作为女方家的“长辈”与龚正则再一次亲上加亲,二人似有说不完的话,席间觥筹交错,热语欢言。

    龚绍淳大多“挚友”是来自永城商会,还有一部分是与他“志趣相投”的永城政界官员,另有颇具颜面的江湖豪杰算是永城名仕。

    绮月粗粗算了算,光这些号称与他相熟的宾客便不下八十多桌,难怪他每日忙碌于人情世故,还不是整日周旋在各色人群之中,无法抽身。

    “龚大少爷光个‘订婚宴’就好大个阵仗,门口摆了八九辆小汽车,崭新崭新的,看来咱们这位新晋永城商会代表今年收获颇丰啊。”

    “那是自然,在永城能结上陈家做亲家,龚大少爷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后生可畏啊。”

    “以后永城商界就要看他龚绍淳的了。”

    “年轻一辈里还是无出其右,生子当如龚家大少爷呀。”

    “龚家老爷教子有方,回去我必要讨教讨教。”

    来往的宾客里皆是褒奖赞赏龚绍淳之词,龚正则眉开眼笑,好不快活。

    唯有一位“贵客”,她颇有些闷闷不乐,一身宝蓝彩凤的旗袍勾勒着她的完美曲线,似仙子却多了些风尘洗礼少了几分仙家清幽,似妖魅可颠倒众生却多了些仁义和英气,绝非妖魅邪淫之色。

    绮月见她之姿容,双目便不曾离开过,她似乎也感知到了绮月默默的“招呼”,拿着她的“贺礼”就直径坐到了绮月单独的雅间里面了。

    “褚老板,我还是要道声‘恭喜’了。”她嘴上虽说着“恭喜”二字,实则心间却是横着块石头。绮月自然能看得出她的心事,料想她对龚绍淳的感情绝不一般。

    她撅起樱桃红色的嘴唇,不屑道,“那边又脏又挤,我还是来你这儿图个清静吧。”

    “那自然好。”绮月以笑容缓解她脸上的尴尬神色,说罢为瑜老板斟上了一杯水酒,碧玉茉莉花饰的酒盅酒器,是龚绍淳特意找人烧制的,全永城里的独一份。

    玉碗添来琥珀光,可让懂酒爱酒之人垂涎三尺。

    绮月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耸起的笑肌以展她近日的好气色,说道,“我还要谢谢瑜老板呢。”

    “谢我?”

    “一杯薄酒,敬谢瑜老板当日知遇之恩。若不是那日你肯定了我做的衣服,也不会让我有信心留在永城生活。这杯酒全是我的感激之情。”

    说罢,绮月一头仰尽,只是她喝酒姿势看着奇怪,瑜老板自知她不常喝酒,讥笑道,“你不是不会喝酒,何必勉强。你予我好看的衣衫,我予你钱帛本就是天经地义,怎可谈什么感激?”

    又见她饮后面不改色,自己便一本正经的喝了下去,随口一饮,方才觉得辛辣。

    绮月笑如石榴,谦谦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会饮酒的,瑜老板莫见怪。”

    说罢,又为瑜老板满盅。

    “第二杯多谢瑜老板那日解围之义,绮月涉世未深,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瑜老板见谅。”绮月想都没想便饮下了第二杯水酒。

    瑜老板心想,这世间还没见到一个比自己还会饮酒的女子,今日见她饮酒如水,可是为了跟自己比试一番?

    “褚老板好生客套,咱们不过做面子生意,何必说什么‘恩义’。”说完她也不甘示弱,便饮下一盅。

    “瑜老板,这第三杯回敬你大驾光临,参加我们的订亲宴。”绮月虽然端酒盅的手法生疏,但三杯下肚面无改色。

    “我原以为龚大少爷与大多女子只都是逢场作戏,不会结亲,即便结亲也应是‘父母之言’,却未料到他会与你共谐连理,可真让人难以琢磨。”

    绮月礼貌笑道,“是我高攀了。”

    “哪里是你高攀,我猜定是他龚绍淳不知使了何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叫你委身于他的吧?”

    绮月心下明白,瑜老板十分了解龚大少爷,可较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各取所需,结亲亦是好事。”

    瑜老板望了望隔壁雅间的陈老板与龚正则,也似明白绮月话中有话,笑道,“我还当他是浪子回头,原来还是俗人一个——‘钱’字当头。”

    “不,俗人是我。”绮月心中多不愿承认她已爱慕龚绍淳,似更愿与“处处留情”的大少爷划清距离,故而说道,“大少爷顾及了我的体面,我亦是感激涕零。”

    “褚老板,莫要嘴硬,我又非单纯无知之人,你那番心思,我自然是看得出来,你又何必呢?”

    “大少爷是好人,只是我已心生芥蒂——”

    “那就拔了它。”瑜老板直接了当,她双臂环抱于胸前,撩了撩额上的卷发,说道,“你越是矫情越是执拗,感情也似白水流尽,只管你后悔莫及。相爱不难,何必执着于德行,想爱便爱,不爱便弃,未尝不可?”

    “瑜老板倒是性情中人。”

    “我是没学问的‘心情’中人,你眼中早有了龚绍淳,心里还不承认,嘴上更是矜持,与那些戏文里的装蒜的娇小姐一样。你可知,男人也是有耐性的,你把他磨完了,可又要埋怨他‘不长情’的不是了,如此纠结,反生怨怼。”

    “瑜老板果真见解独到,绮月受教良多。”

    “你就是太规矩板正了,龚绍淳可不是这样的人,他虽是精于算计,却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待旁人情切之急,却没要娶过她们,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只管放心便是。”

    “自从识得大少爷,我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心眼小的妇人,不及瑜老板的风度。”

    “可别给我戴高帽,我只不过比你早几年与他相熟,他虽然身子早就不干净了,但我看得出他待你的心还是专一的。”

    “二位是在说谁呢?可是在谈论我吗?”龚绍淳手执酒盅,挑开门帘便钻进了雅间。“瑜老板,你可莫要胡言,惹我家娘子嫌弃,我又该‘负荆请罪’咯。”

    “你这准新郎,好个没良心的男人,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倒打一耙。”

    龚绍淳直径坐到了绮月姑娘身旁,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只盯着她看。

    “咱们结交之时可是说过了,一辈子相伴到老,你到好如今要娶新妇,就剩我孤家寡人,还真是位重色轻友的‘好郎君’。”瑜老板翘着二郎腿,怏怏不快道,“你就说吧,我可是冤枉了你。”

    “我,那是年少无知说的妄言,但对瑜老板全是感激之情。”龚绍淳赔笑,又自斟了一杯酒,说道,“赔罪赔罪。”

    “算了算了,多年知交,你那习性我岂会不知。”

    “绮月姑娘待字闺中,我中馈犹虚,二人一配,天作之合。”

    “瞧你那猴急的模样,早就盼着洞房花烛夜了吧。”

    “你莫不是也眼馋了,若是寂寞干脆忘了那个南洋商人,让我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赶紧嫁了吧。”

    “好你个龚绍淳,揭我伤疤,我心已成灰,可不及你多情,你家娘子忧虑且愁,都是被你往日名声狼藉害的。”

    “绮月绮月,别听这女子胡说八道,我待你只放心尖,绝不敢挪窝。”

    “大少爷,慎言。”

    “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罢瑜老板自斟自饮了起来。

    “瑜老板,你该不会只是来讨酒喝的吧?”

    “砰”,瑜老板掏出一金色包裹,就放于龚绍淳、绮月二人面前,“我还是来送礼的。”

    “这是何物?瑜老板一向大胆体面,现在也学会故弄玄虚了不成?”

    “我是送给褚老板的。”说罢解开了包裹,里面却是一把金灿灿的剪刀。

    “好你个姓黑的,黑心女人,我大喜之日,你送把剪刀意欲何为?”

    “那自然是因为我是‘裁缝’,瑜老板是要勉励我做把‘金剪刀’。”绮月为瑜老板解释,又道,“只是我才疏学浅,现在还与‘金剪刀’相距甚远。”

    “不是”,瑜老板面无改色,一杯水酒下肚,说道,“我是让你将它留在身边,若是龚绍淳那厮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只管阉了他便是。”

    大少爷一口酒差点呛死,“你这个恶婆娘,我可谓是交友不慎,才和你相识一场。”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