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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讨喜的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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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贤对“听竹”这个名字还没有完全适应,所以夫人唤她的时候总是慢半拍儿,相比那三个人精儿,木讷成了夫人对她的唯一印象。

    其实绮月用的那些诗文和典故她也不完全清楚,但就觉得夫人说好那便是好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和秋姑姑患了同样的毛病。

    听闻老爷要回府了,龚家上下明显躁动起来,当然夫人是最躁动的了。原本夫人就不爱动,这些日子脚总是疼就更不会出门了,绮月白日里给她按摩,晚上用中药泡脚,临睡前还要敷药可总不见好。

    夫人说这是永城的气候不好,又怪罪到新家的沙发身上了,于是又让人把牛皮沙发移除换上了旧式的红木太师椅。

    夫人的衣衫大多都是明艳晃眼的,有些衣服可能只穿了半日就成旧衣了,可她还总是找裁缝来家里量体裁衣,天天都换新衣服。

    听竹觉得自己一辈子再加上她母亲的一辈子也穿不完夫人的衣服。裁缝说现在流行穿旗袍了,样子新潮款式也多样,但是龚家夫人守旧,见不得“不中不西”的“奇装异服”,还要将自己的腰身显露出来又是分叉露腿的样子她就更是厌恶。

    当然她更看不惯别人穿,还有时髦的高跟鞋,都是她的禁忌。

    绮月可就惨了,她要给夫人所有的新衣服绣花案,所以老爷回家的那晚,她都没露面,忙着在自己的屋子里赶绣活儿。

    “新家住的还习惯吗?”龚正则问道。

    夫人长叹了口气道:“还是宁海住的舒服些。”

    “我看你是挺怀念宁海的,新式洋楼里全摆着旧式家具不说,还在大门口镶个匾叫‘琳琅苑’,吓得我都没敢入门。”

    夫人一时语塞,喝了口茶道:“老爷若是看不惯,明天让人换就是了。自从搬进了这栋洋楼里,我就像住进了鸟笼子,整天困着我。”

    “城里也有不少新奇的去处,总之比宁海那小地方要先进的多,你怎么不让丫头婆子陪你去玩玩儿。”

    “我脚疼,不去了。”夫人抱怨道。

    龚正则笑了笑说道:“那明天回宁海吧。”

    “我脚疼,不去。”夫人明知道这是老爷说着玩儿的,她自然不会当真。

    “明天陈老板要去宁海看看咱们的旧厂房想租下来当仓库,我和绍淳要陪他去一趟儿。石芳斋的杜老板打电话说他进了几株海棠山茶问咱们新家要不要。正好你跟着一道儿回去看看吧。”龚正则紧接对身边的随从道:“对了,绍淳去哪儿了?快叫大少爷来吃饭。”

    “叫他?”

    “我去广州参加商会一走就是一个月,在永城多亏了有绍淳帮忙打理生意,才让我安心。还有那个陈老板,也是绍淳结识的,将来对咱们家的买卖也会大有裨益。”

    “我没备他的饭。”

    “以前在宁海院子多,现在都住在一栋房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吃饭总不能备两张桌子吧。”

    “是他原先说琳琅苑里的女人多,他老进进出出不方便,所以从来不进我院子也不同我吃饭的,就连请安奉茶我都替他省了。怎么如今搬了大房子就不怕不方便了?”夫人面露愠色道,“还是温柔巷里走多了,突然间喜欢往女人堆里扎了?”

    龚正则没敢接话,赶紧扒了碗里的饭,一顿狼吞虎咽。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家里两个儿子也不管不顾了,你现在眼里就只有龚绍淳。”夫人见龚正则没有回话,就继续道:“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你光想着生意,怎么不考虑考虑儿子们的婚事。以前我们在宁海的时候还有人上门说亲问媒的,现在住到了城里周围全是陌生人,谁还给张罗?你整日里东跑西跑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不做主难道还要不我这儿妇道人家出面吗?”

    “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考虑不周。我就不该让你也搬来永城,就该永远待在宁海当‘乡巴佬’让那些婆子给你的儿子们说媒提亲去。”

    夫人气的嘴角在抖,她哪里喜欢住在永城这样新式是城市里,一成不变或者说是落后的宁海才是她感觉最安全的地方。

    自从搬来新家夫人只出去过一次门,走了一刻钟就回来了,她说不舒服连外面的空气都让她觉得难受,其实那不是不舒服而是害怕,怕‘新’。怕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规矩又被‘新’世界打破,所以像只鼩鼱一样藏着掖着,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为王称霸。

    大少爷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份电报。“老爷夫人,好消息。”

    夫人见他头发梳的锃亮,脸上白皙的就像是施了粉,一身西式酒红色洋装打扮不说,还穿了一双男士高跟皮鞋。

    夫人小声自语:“油头粉面,不正经。”一时反感便要起身,说道:“我吃好了,老爷慢用。”

    “夫人先别着急走,我有好消息。”绍淳笑着说,那脸上阳光灿烂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二弟绍汪大后天就要回来了,这是他发来的电报。”

    夫人一听,立马抢过来电报,“那太好了,得儿赶紧叫人把屋子收拾出来。”夫人立刻由阴转晴,乐开了花,没什么比这事儿让她更兴奋的了,看来她又要折腾了。

    “老爷,绍汪这次回来就别让他再走了吧。欧洲离家那么远又是火车又是轮渡,一走就是好几年。每次来信都是寥寥几句‘安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几次我夜里做梦 ,梦到他自己一个人走夜路,被人拦住了,喊得撕心裂肺却孤立无援,吓得我夜夜无法安眠,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龚正则安慰道:“梦都是反的,绍汪这次是学成归来不会走了,留在永城或者去南京上海都好。”

    “那就赶紧给绍汪定门亲事儿留住他,不能再拖了。”龚正则看了一眼绍淳,笑了笑道:“绍淳还没娶亲,哪有弟弟抢在哥哥前头结婚的呀。”

    “老爷,我不急的,生意上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顾忌儿女情长,怕是娶回来的小姐也会嫌弃我太忙冷落了她。”转而又道,“二弟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以后有他助力,咱们家的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

    “嗯嗯,你们俩兄弟都很能干。上次火烧桥头库房的凶手捉到没有?”

    龚夫人一听“纵火犯”,马上四下打量龚正则生怕他受伤。

    “说来惭愧,是我们用人不当。警察厅来的人说,是我们自己的人故意放火,起因是前几日有几个闹着涨工钱的工人罢工,刘管事才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几人怀恨在心,便来闹事。”

    “真是翻天了,这工钱岂是他们说涨就涨的。何况咱们龚家给的工钱已是市场上最高的,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要我涨钱!”

    “警察厅核查,他们原来都是北方的山贼出身,逃窜到了永城,没有正经身份。桥头库房的刘管事觉得他们可怜才收了工。”

    “真是荒唐!”

    “老爷宽心,我已严谴刘管事,并亲自带人已经把闹事者都控制住了,不会再有人敢在仓库闹事儿了。带头的人本就极不安分,他中了我一枪,掉进了海里,只怕凶多吉少,警察厅这两天还会派人在海边打捞尸体。”

    “好,尽数落网,这下我就放心了。”

    “是,过两日庭审纵火案我会亲自出面的。”

    龚正则点了点头,转头道:“刚刚夫人说什么来?对,娶儿媳妇的事儿该提上日程了,要是有看上的小姐,由我和夫人给你们说媒去。”

    “谢谢老爷夫人。明天陈老爷的女儿也要跟咱们回宁海,我想都是自己人不如开车去,来回三天就够了。”

    “老爷,明天你们回宁海吧。我不去了,我要等绍汪回来。”

    “那杜老板那里怎么办?”

    “让绮月去吧,她比较熟悉。”说罢夫人就拿着电报上楼去了。

    翌日

    天朗气清

    永城虽然不是一座古城没有太多历史,但自从洋人来了开启了新商埠这里也跟着红火起来。

    永城地处江海汇聚源头,有得天独厚的河道、海运条件,又是最早通商的重要港口,几乎家家依靠河海运输经商做生意。经济上的优越还带来了一批新式产物,服装店、咖啡馆、电影院、舞厅、饭店、宾馆就连赌坊都有上百家。

    绮月搬来后就没出过门,天天陪着夫人守在家里,今天是她第一次出来放风。

    永城的早晨是有生命的,从东街到西市全是热闹的商铺,卖洋瓷盆、洋火、洋油的应有尽有。

    南头是河道,有码头,那里专门做水果生意,新鲜的桃子、李子油亮剔透六个扎成一捆,排列的整整齐齐等待着有缘人的赏识,还有刚刚乘船送上岸的紫皮甘蔗光看看就能想象到它的爽甜可口。

    路的尽头便是那些招摇的“秦楼楚馆”,一座座富贵堂皇表里不一的地方,一夜笙歌后个个男人都是轻飘飘地走出来。

    “绮月姑娘,在看什么呢?”那声音低沉却很迷人。

    绮月回过头来,见绍淳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清俊隽秀的长相和衣装笔挺的打扮倒像是话本戏文里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

    绮月先是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然后道:“绮月见过大少爷,大少爷朝安。”

    绍淳笑了笑,笑的是好久都没有人这么跟他打招呼了,就连风月场所的小姐妈妈们早也换成了西式的问候礼。

    绍淳寻着绮月的目光看去,打趣道:“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绮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装作不知道摇了摇头。

    “那里不‘规矩’,像绮月姑娘这样‘周正’的女人是万万不能去的。”绍淳只觉得绮月见识少与未经世事的单纯少女毫无差别。

    绮月怔在原地,她好奇的不是男人女人之间的风流旖旎,而是那些新派的建筑,永城到底是接受新鲜事物快的地方,从大型建筑到渺小的老百姓,每天都在变化着。

    那一栋栋独立的小房子,个个油亮亮的,看着与这个国度格格不入却又分外耀目。就连那扇窗户都很别致,月牙式的半弧窗户,两侧落着纯白色蕾丝窗帘,浅蓝色的玻璃窗里隐约能看到穿着婀娜旗袍的女人,她伸了个懒腰,哈气连天却还要在妆镜前面努力展示自己的笑容。

    向外凸出的窗台虽然窄小但却也生机盎然,那些不知名的鲜花插在小小的泥盆里却也开的姹紫嫣红,别样的风情也引来一群群蜜蜂,它们不是恋花的蝴蝶,而是一群无情的饕客,只管用口器蹂躏花蕊采粉吸蜜,无情地享受一餐花宴再绝情飞走。

    可怜那只向阳而生的花朵依旧要留在原地,再被下一只蜜蜂嫌弃。

    绮月突然想到宁海的温柔巷,在她的印象里,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应该挂着迷人眼的红灯笼,到处充满着廉价的脂粉味儿,会有搔首弄姿衣衫不整的女人抛头露面在楼下逢迎,更不会有良家女子会驻足在她们门前仔细打量着那些并不起眼窗帘和小花。

    “别好奇了,该上车了,老爷他们到了。”绍淳不常和绮月说话所以关系疏离,冷不丁的提醒却也让绮月吃了一惊。

    绮月回过神儿来,说道:“耽误大家时间了,大少爷莫怪。”

    “怎么会,夫人能让绮月姑娘这样的美人陪我们回宁海,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责怪。”绍淳春风得意道。

    “绮月蒲柳之姿大少爷过奖了。我奉命回乡办事,一路上还要劳烦大少爷呢。”

    平时绮月在夫人面前游刃有余,一到了外面就显得格外笨拙,尤其是在龚绍淳面前,虽说是恭维的话儿却把绮月羞得面红耳赤,也难怪,从来没有男子夸奖过她漂亮,就连相熟的二少爷也没说过。

    绮月谂知大少爷的为人和那些风流韵事,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里钻起来,不要被他注意才好。

    “绮月姑娘客气了,今后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拘谨。”

    绮月咽了口吐沫尴尬的笑了笑道:“尊卑有序,绮月不敢造次。”

    “哈哈,好久没听到有姑娘这么说话的了。”绍淳笑道,“还是我和新派姑娘交道打的多了,忘了旧传统的模样。到底是夫人的人,和她说话的感觉真像。”

    “大少爷莫要打趣绮月姑娘了,她是个规矩人。”一旁随行的听竹出来解围道。

    大少爷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绮月,见她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上未施粉黛,衣服素净整洁,明显不合体的衣裳将她的身材完全包裹起来显得格外臃肿,就连衣领也系到最上面的一粒扣子,没有半点想让人想入非非的意思。

    绮月知道绍淳正在正儿八经的看着自己,却一眼也不敢往他那里看,生怕与他对视时更尴尬。

    “原先听大家提过你,夫人最器重的丫头,就连秋姑姑都要唤一句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没让人失望,气质确实不一般。”

    没让人失望的意思是也没有惊喜,清心寡欲、凉淡如水还和夫人一般的矫揉造作,说出的话里里外外都透着酸气。气质不一般,是真的,真的和现在时髦新派的女子不一样,过于保守素净是大少爷龚绍淳对绮月的第一印象。

    龚正则换了一身藏蓝洋装还别着当下最时髦的怀表,古铜色的怀表链子露在外面看着名贵精致。头上戴着的翻皮礼帽是他新添的物件儿,虽说现在正值立夏时节,但有这么个帽子气度马上提升了上去,还有手里的镏金手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绮月看着龚正则一身新派贵气的行头就知道肯定不是夫人为他准备的,倒像是那个油腔滑调的大少爷的装束。

    和龚正则礼貌握手的应该就是那位尊贵的陈老板,陈老板的装束和龚老爷如出一辙,就连身边的小女儿也很是花俏。

    陈家小姐像一支阳光下开的正好的黄玫瑰,让人眼前一亮。明黄色的大檐帽下戴着一副圆框墨镜,大到离谱的耳环在脸边摇曳衬着她那面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精致,玫红色的嘴唇光泽亮丽平添了几分妖娆,身上穿着明黄色小雏菊的洋裙将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来,肩上挎着牛皮小包,那么小的包能装什么东西?

    一身西洋香水味儿有点像桔梗又有点像蜜桃,总之甜的出奇,绮月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黑色油亮的高跟皮鞋配着蕾丝花边的袜子,一双自由自在的脚在地上来回的跳来跳去,这和她的性子一样,开朗自信。

    绮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脚,八岁的时候夫人命人给她缠足,二少爷说现在政府倡导废除这种陋习就让人给绮月解了,夫人觉得不成体统又绑了几回,一来二去,绮月的脚也就糟践不堪了,脚也就成了她永远的一块心病了。

    绍淳殷勤地跑了过去与陈老爷握手,又与陈家小姐行了吻手礼,绮月张目结舌的看着,难道现在开放到男人可以随便去亲女人的手!

    夫人一直教她孔府礼教,三纲五常。即便是夫妻之间也要恪守矜持,君子止于情而发乎于礼,万事皆不得越矩。

    “大少爷果然不是正人君子,登徒和孟浪应该是他的别称吧,那我刚刚在他面前行的万福礼岂不是要让他笑掉大牙了?”绮月暗暗想着,脸上不禁露出尴尬的神色。

    大少爷开着一辆枣红色敞篷汽车很是潇洒,他载着龚正则和陈家父女,陈小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与绍淳有说有笑,她笑的明媚,水汪汪的大眼睛被眯成了弯月亮,绍淳看着她笑的时候眼里也是闪烁着星星,二个人俨然一副情侣的样子。

    绮月和听竹跟在后面的,坐着庞师傅开的车,庞师傅是陈老爷的司机,副驾驶是陈家的随从,跟两个陌生的男人同坐一车,绮月还是头一回儿。

    绮月想,夫人明知道自己要坐汽车回宁海,随行的都是男人,那同乘一部车夫人准是允许的,即便是夫人亲自来了不也要和他们在一个小房子里挤着。

    听竹率先打破了车上的宁静,她小声问道:“姑娘你晕车吗?”

    “没有。”

    “还是刚刚大少爷说的话···”

    “没有,没事儿的,我是许久没出门了有些不适应。”绮月连忙打断听竹的话,生怕让庞师傅他们听见了。

    “你们都是龚夫人房里的丫头吧?”庞师傅问道。

    绮月微笑着介绍:“是,这位是听竹姑娘,我叫绮月。”

    “哦,两个姑娘不常出门吧。”庞师傅是个实在人,一看绮月她们拘谨的样子就知道,转而又问道:“秋凤丫头还好吗?是留在老家看院子还是随你们来了永城新家?”

    绮月摇了摇头道:“夫人院里没有叫‘秋凤’的姑娘,庞师傅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哪里会记错,要不是当年你家夫人妨碍,我和秋凤早就成亲了,现在孩子都该有你们这么大了。”

    绮月猛地一惊,莫非他说的是秋姑姑。好多年前绮月曾问过秋姑姑为何不找个人家嫁了,秋姑姑说绮月这是在揭他伤疤还伤心地哭了一宿儿。

    后来有一年的中秋夜,秋姑姑喝酒喝多了,她说起了这件伤心事儿。

    当年她还年轻与作坊里的小厮有了私情,老爷夫人原本想成全他们,正打算回老家成亲时,那小厮突然失踪了。

    秋姑姑托人去打听,花了她所有的积蓄可还是杳无音信,过了好久还是夫人告诉她的,那个小厮早已移情别恋娶了茶馆老板的女儿,从此秋姑姑再也没想过要成亲,一门心思都放在夫人身上了。绮月怕她伤心,就当做不知道此事再也没提起过。

    “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我就随便问问。想来你们年龄小不认识她。”庞师傅颇感失望的说。

    “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想着她,要是被你家的母老虎知道还不上房揭瓦,带着儿子回老家了。”副驾驶的大叔笑道。

    “哎,命不好咯。”庞师傅苦恼道。

    “这么多年了,还指望她能一直等着你吗?早就嫁人生子了。”

    绮月不确定他们说的人是不是秋姑姑,如果是她,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等了半生的人也在等着她,她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开心的成宿儿睡不着觉?会不会再向夫人请愿请求放她自由?可转念一想,庞师傅已经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即便二人相认了,那也是于礼不合。还不如就让二人相忘于江湖,没有各自的音讯。绮月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凉薄,与那些圆滑世故之人又有何分别?

    而夫人为何要阻拦秋姑姑他们的婚事,是不相信庞师傅的秉性还是想帮秋姑姑物色更好的人选?那如果是自己呢?终有一日,夫人会让自己嫁人吗?又会嫁给谁呢?

    绮月的大脑在不停的飞梭,却被听竹打断了,只听“啊呜”一声,听竹晕车一口吐了出来,把早餐吐得一干二净,还把陈老爷的车吐的狼藉一片。

    绮月连连道歉,庞师傅和副驾驶的随从便不好再埋怨,他们也不再说话,因为满车厢都是辛酸苦臭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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