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白泽图粗查万妖名，不周山除魔得弱水

    灵钏见状心中狂喜，知道正是朝思暮想的《精怪图》，以后可凭此宝找到天下妖物所在，并知悉其弱点提前准备，如此事半功倍。但心中虽起波澜，面上仍要强装镇定，恭敬拜谢白泽之后才将绢轴接过小心收好，再抬眼时白泽已消失不见，唯留浓雾渐渐散去，空气中还余下几缕幽香。

    返回湖州与众人会合之后，灵钏这才寻个僻静之所，小心展开白泽图，只见开篇便写有“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一万五百二十种”的字样，作为全册的提纲挈领。然后总纲之后，便是以文字和图案的方式，记录天下妖魔鬼怪的名讳、样貌、特征、所在地和弱点。记录最初是各类无伤大雅的小妖小怪，如“门之精，名野，状如侏儒，见人即拜，平素畏火。”又如“厕之精，名倚，着青衣持白杖，可以水除之。”灵钏对这类小妖并不感冒，于是快速略过，去看后面，见有“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怀惧金器。”似是猴精山魈之类，又有“山中有大树，有能语者，非树能语，其精名曰云阳，畏火惧雷。”似是树精之类的怪物。

    这一万多种妖怪罗列其上，而且都是蝇头小篆，很快便看得灵钏头昏脑胀。倒是一旁月璃感到好奇，上前问东问西。灵钏索性便将白泽图递给月璃，让她查找五毒之属，即毒蛇、蜈蚣、蝎子、蟾蜍、蜘蛛五类毒物。月璃便令五方力士帮助展开绢轴全图，见有五丈长度，只因细绢轻薄，才能卷成卷轴，厚度不显。月璃和五方力士细细查找，一个多时辰才在图中偏后位置，找到一条蛇精记录，遂念到：“太岳有长蛇，五色而彩鳞，名戚风，长三丈，性好吞，善毒火，以水破之。”灵钏奇道：“不知这太岳是何处？”一旁叶玄道：“便是楚地的武当山。”灵钏闻言想起武侠小说里多次提到武当，一直是名门正派所在，遂笑道：“倒是个好去处。”然后看到“以水破之”几个字，计上心来，半晌才喃喃自语道：“如今我已有金、光、火、木四颗灵珠，既然这蛇妖需用水来除掉，那我便去寻找材料，炼化水灵珠便是。”一旁叶玄笑道：“姑娘早该如此，只不知要如何下手。”一句话倒把灵钏问倒，掰着手指一算，如今水系法宝有四海瓶，其中装有先天真水，先前曾用来组成壁水阵；之后又从南海普陀山得到的甘露，算起来已入手两件。若再加上黑暗魔渊底层的千年寒冰，便有其三。只听一旁叶玄说道：“我记得留在岱山的西山神玄苍，常说自己是太玄水精显化。若他所说属实，那么姑娘于这水中之事，皆可问他。”一句话说的灵钏茅塞顿开、眼前一亮，便让月璃先收好精怪图，然后聚拢众人御风而起，向东南六百里疾飞而至。

    回到岱山，远远看到一艘大船停泊海上，众盐虎出门相迎。灵钏率众与玄苍相见，问起别后事宜。玄苍从容应答思路清晰。原来虞氏二子去到登州，先与北海唐氏相交，又在唐氏引荐下，前往沂州拜会琅琊支氏，却不想传来消息，说婺州滕家有事。虞少阳既与滕家三代才俊滕绰约为兄弟，便要赶回婺州以全其义。北海唐氏和琅琊支氏于酒席上看到虞少阳如此重义轻利，也生敬佩之心，所以虞少阳留虞立武继续留在山东跑商行贾，自己则乘坐巨鲸帮快船，于昨日返回明州，如今已连夜赶往婺州去了。

    灵钏不解，便招来土地，问起婺州滕家究竟发生何事。明州土地赶来施礼之后，恭敬说道：“滕家阁老滕珦，已于几日之前驾鹤仙去。如今滕氏一门缟素，连带附近乡里百姓也多有素衣戴孝者。”灵钏奇道：“前些时我将五龙盏相赠滕家，虽说那五龙盏所得甘露本身并无长生之效，但盏中青黄二龙时常散出的灵气却足以助人益寿延年，为何不能保住滕阁老长命百岁？”明州土地见问当即回道：“上仙不知，那滕阁老一生为人超逸，不受羁縻。平生思慕五柳先生高节，常有‘不入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语，故于长生之道并无执着挂碍。曾说‘不逆天意、不违命理，天道循环、顺其自然’，所以虽是喜爱那五龙盏，却从不用来取甘露续命，家人如有劝者，阁老亦常说‘此生已足，又何必夺来世之福’，所以前几日于园中桑下含笑而逝。”

    灵钏闻言默然良久，只觉世人皆苦求长生，这滕阁老却能通明洞达，虽是一介凡人，却隐然已有超凡入圣之态，故而肃然起敬，起身对着婺州方向拜了几拜。又问土地公虞少阳去往婺州可有别事阻碍，得知一切顺遂，便不再问，转向玄苍问起上古之事。

    原来那灵龟玄苍本是太玄水精显化，早在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时便已出世，之后久历岁月，只因生性惫懒、与世无争，所以修为一直泛泛。其后应劫转生，化为太湖灵龟，此后更是占据一方，乐得在西山岛上逍遥自在。而因其寿与天齐又为灵兽，所以四海水族也不敢去招惹他，由着他占山为王做了太湖之主，如今亦有千年。

    不过那灵龟虽非金仙之辈，却也见多识广，尤其对太古混沌时发生的很多事也略知一二，因此灵钏问起先天真水等事，玄苍亦能娓娓道来说个明白，只听他道：“天地鸿蒙初开之时，这世上确有几种神水。首先便是上仙所持四海瓶中装着的先天真水，乃是上古洪荒时壬水本源之精，只需一滴便可化出江海湖泊，乃是天下万水之源。其后盘古开天，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遂有天庭人间阴世三界。其后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天河倾覆，落入人间而成弱水，鹅毛不浮、神佛难渡，如今在昆仑之北祁连山下。后来昆仑山玉虚宫的元始天尊取先天真水分别与日月星辰之光一起炼化，各得日月星三光神水，其中日光神水至阳刚烈，月光神水至阴寒柔，星光神水混沌未分，这使得日光神水消磨血精骨肉、月光神水腐蚀元神魂魄、星光神水吞解真灵识念，皆为稀世猛毒。但其后元始天尊却将三种神水合三为一，制成三光神水，不想其中竟含创世再造之力，不仅可解三界六道各种猛毒，还能治好一切伤残病亡，即便是魂飞魄散都能救回，颇有神通。后来元始天尊将其传给弟子慈航道人，慈航道人又于普陀山落伽洞修行数百年加入佛门，成为四大菩萨之一的观世音菩萨，那三光神水便在其手持的净瓶之内。此外九幽之下还有两种神水，其一为忘川河水，乃是冥界先天所生，若说天河弱水是最洁净之水，那忘川河水便是世间最浑浊之水，其内融合众生无数贪嗔痴恨、爱怨情仇，沾染一滴便有红尘万劫之苦。其横跨阴阳两界，流通无尽冥界之中。而最后一件是玄冥真水，乃先天真水落入阴间，融合地煞浊气后显化而成，其无水之至柔而具冰寒之功，只因其在地底至阴之所，天长日久之下，融合戾、煞无数，故有冰封三千世界，永冻无尽时空的伟力，素有号令万水之能。”

    玄苍口若悬河不厌其详，只听得灵钏大感意外，也对其刮目相看。听完暗自盘点，如今这先天真水和三光神水都已到手、玄冥真水也知所在，便问道：“不知这天河弱水与忘川河水都在何处。”叶玄在旁用手指轻轻在灵钏脑门上点了一下，说道：“那忘川河水便是奈河，就在泰山脚下，姑娘难道忘了。”停一停又道：“叶某也曾听闻，那天河弱水本在九重天上，只因共工怒触不周山，才使弱水流入人间，后得女娲娘娘熔彩石以补苍天，斩鳌足以立四极，又积芦灰以止淫水，才使弱水大半被填，只有少数露于地面，故有三千弱水之说。而《禹贡》中记‘导弱水至于合黎’；又有东汉大儒郑玄说过‘弱水出张掖’，都将这天河弱水的下落指向甘州，姑娘可去那里一探便有分晓。”一旁玄苍补充道：“我亦听闻，弱水就在不周山前，天柱折断之后，天河倾覆落入大地之处，便是不周山残段附近。上仙若去找弱水之源，便可先从找到不周山入手。”灵钏笑道：“这不周山又在何处？”说完看向明州土地，土地公一时汗流浃背，上前拜道：“上仙恕罪，这不周山乃上古之地，小神委实不知现在何处。”见灵钏面露不悦，土地又道：“不过我明州却有一物，可助上仙找到不周山之所在。”

    灵钏叶玄三人皆哦的一声，一起看向土地，土地不敢卖关子，赶忙说道：“数年之前，我明州骠骑山上灵山寺前有渔人捕鱼，却不想一网下去，网破鱼失，网中只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此事刚巧被新来刺史于季友于大人撞到，虽不知这石头有何奇特，于大人还是讨来供奉在佛殿之中。说来奇怪，此后这块石头就一直长大，去年有僧人取来秤砣一称，居然已有四十斤重。如今寺中僧人都在为难，既不愿违逆于大人之意，又不愿将这大石继续供奉佛前。不但对佛不敬，更恐将来毁了佛堂。我等土地判断，那奇石便是昔日不周山被共工撞断时，飞溅出来的碎末，所以能不断生长。如今上仙既要去寻不周山，何不将此奇石一起带上，或许能助上仙找到不周山也说不定。”

    灵钏默然点头，又问土地：“那张掖一带，可有妖怪？”土地一时被问住，忙遣手下阴兵去查。过不多久，有属下阴兵回报，说甘州土地传来消息。明州土地去听回话，然后对灵钏等人道：“说是那甘州境内如今有一沙妖，名为赤声，就在弱水之畔修炼魔功，过往行商多有被其所害者。”

    灵钏闻言一愣，道：“沙妖？沙子变成的妖怪？”明州土地连连点头道：“的确如此。”于是灵钏便让月璃和五方力士打开白泽图，寻找沙妖赤声的记载，从蛇妖戚风的记录分别向两边查找，结果半个时辰之后，才在右边某处找到记载，按照在白泽图中的位置来看，这沙妖不过和山魈树精差不多等级，精怪图中有言：“弱水之畔有沙妖，善做幻影欺世人。名为赤声祸千里，游人白骨无人收。素畏水火。”待看到最后四个字，灵钏心中有数，于是让众人预做准备，明日一早便去甘州。

    次日一早，灵钏留下月璃、百草仙和五方力士，由灵龟玄苍守住门户，然后与叶玄成康和五行鬼仆一起，御风起行。先让土地带路，去往骠骑山灵山寺中，在五行鬼仆掩护之下，将佛堂供奉的奇石盗走。出来看那石头，竟从拳头大小，已长到三尺多长，入手颇有分量。将奇石收入囊中，众人又向西北五千里外的甘州进发。不眠不休三日才到，待得落地，众人不禁为美景所折服。只见沟壑交错奇峰成林，既有莽莽黄沙，也有碧水迢迢，大量红色陡崖组成奇特的丹霞地貌，望之犹如火山赤壁，不愧有“白马戈壁雪山，一川塞北江南”的美誉。想汉武帝时，骠骑将军霍去病进军河西，数败匈奴，汉朝由此设立河西四郡，即酒泉、张掖、武威、敦煌，而张掖之名取自“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自古以来便是丝绸之路上的商贾重镇和咽喉要道。

    不过灵钏此来并不为看美景，张掖城外延绵数百里的沙漠正是此行目的。来到沙漠边缘，灵钏施法招来土地问明沙妖所在，然后以镜花水月之术，将叶玄、成康二人扮成过路商贾，又招来五行鬼仆在旁协助。走不多远，突然远处影影绰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灵钏知道沙妖来此，便让众人暂留原地，静等沙妖送上门来。那沙妖没有识破镜花水月的伪装，竟化作丈六金身的佛像，立在沙漠之中，等待众人上前膜拜，再予偷袭夺命。灵钏暗觉好笑，心道这厮竟敢冒充佛祖，是真不怕去了阴间秋后算账，于是便让成康出战，随手收了镜花水月。

    只见成康抖擞精神，在灵钏助下，以法天象地之能化为三丈巨人，比那沙妖还高一倍，两个随即打成一团。而那沙妖只是幻术厉害，于单打独斗却不是成康对手，几个回合便被克制，无奈化作流沙想要逃走。却不想灵钏等待的便是这一刻，见那沙妖化为砂砾，便以四海瓶布下壁水阵将沙妖困在其中。那流沙遇水便滞缓身形不能变化，而四海瓶中所存先天真水取之不尽，就在壁水阵中左冲右突，以巨浪消耗沙妖体力，而灵钏则在旁边冷眼旁观静待时机。

    只见沙妖身上不断被巨浪冲刷，组成其身体的砂砾俱下，渐渐露出里面隐藏的妖丹。灵钏眼疾手快，随即以阵中流水困住沙妖手脚，然后飞身上前，探手将其妖丹生生撕下拿在手中。沙妖不及求饶，就被灵钏在聚魂珠加持之下，以聚灵术将其妖魂聚入掌中，然后小心导入妖丹之内，合为灵丸。待一切做完灵钏这才发现，都不知那沙妖本相如何就已急火火的将其除掉了。

    将沙妖之灵收入摄灵瓶后，灵钏这才取出不周山碎石，只见那石中玉髓正在隐隐发光，似与不周山残段发生感应，于是御风带众人沿着黑河溯流而上，经四百余里，石中灵光闪耀愈急，待来到一处名为白沙沟的山谷，只见前方灵气极重，似有无形之力阻止众人前行。灵钏以天目观之，果有天河自半空落下有如白练，拍打山坳形成环山之貌，天河之水落地即入，到山下才从石缝渗出，聚成清流，顺延山谷而行，形成一千八百里、泽被数省的黑河弱水，最后流入甘州沙漠中的居延海，从此消失不见。

    既找到源头，灵钏便将众人暂时安置在山谷之旁，只因此地灵气太甚不宜施法，于是独自一人顶风冒雨攀岩而上，待到天河落下之处，灵钏取出法宝四海瓶，对准天河白瀑，瓶中竟生吸力将空中落河尽收其中，灵钏低头从瓶口看去，只见四海瓶中至清至柔的天河弱水，竟与光华璀璨的先天真水泾渭分明，不肯相融。如今炼化水灵珠的五件原料已得其三，除黑暗魔渊里的千年寒冰之外，就只有冥界的忘川河水了。

    御风带众人飞离不周山地界，正待前往蜀地去酆都问问忘川河水如何取得。忽见远方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似有两军交兵。而河湟之后甘州为吐蕃所占，如今吐蕃赞普频遭行刺内乱纷扰，新王继位地位不稳，叶玄担心吐蕃此时会对大唐用兵，于是催促灵钏前往一观。灵钏催动法力，向前疾飞而至，却见战事已然结束，吐蕃军丢盔弃甲正在向西撤退；而与之作战的另一支军队服饰长相却非汉人。叶玄在空中辨认良久，亦不识其战旗标志，于是寻一僻静之所落地休息，灵钏招来甘州土地询问详情。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