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沉船再生万斛神舟，海沙三子登岛掌权

    灵钏随手将几艘古代沉船以灵气托举空中，上下翻看损毁情况，破坏严重的随手丢回海里，直看的一旁明州土地巡海夜叉目瞪口呆，直翻到一艘形制合理，又损坏不多的沉船，灵钏这才罢手，仔细翻看。过一会，灵钏祭起木灵珠，从方圆百里吸取木精之气，先将布满藤壶的朽木剥离外层，然后用木精补全船体，令朽木翻新如同再造。待修复完成，只见三桅尖底，上宽下窄，底仓宽阔，同时甲板上又起两层船楼。

    灵钏见这海船样貌出众，便问夜叉此船来历。夜叉见灵钏终于罢手，近海水族不用再遭罪，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说道：“这种船名为万斛神舟，乃是南边七十里外招宝山一带船工所造，昔日曾随太宗远征高丽。这一艘原本要往外藩贩卖瓷器，不想遇到风浪沉没于此，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

    灵钏见这海船颇有后世流行的远洋木帆船的样子，只是底部还稍有不同，便按记忆中的样子进行微调。又见全船为榫接钉合而成，结实耐用，心中喜欢，于是定下形制，使木灵珠在大船之旁原样再造两艘，三艘大船同放海边，唯缺水手操控。灵钏转身问夜叉道：“不知海中淹死之人，魂魄会往何处？”那夜叉面露难色，灵钏这才想起此话是其痛处，所以也不相逼，只在旁静静等他回答。

    沉默良久，夜叉不敢违拗鬼王之意，便详细说来：“这自古以来淹死海中之人，魂魄皆无法前往阴间，绝大多数留在水底化为海鬼，终日碌碌不知所谓。后来四海水君执掌海底，除了水族各按天命之外，又从海鬼中挑选执念大者赐予肉身，升为巡海夜叉，每日巡弋海边，替龙王看守门户，也为天庭打探消息。其他海鬼通常都在海底做些洒扫的粗活，偶有聪慧伶俐，为水君看重者，也会在众海鬼中脱颖而出，受水君恩惠重塑肉身，在各江河入海口处，担任守关海将的祭酒、椽属等职，以防走蛟入海等威胁龙族之事发生。”

    灵钏听说仔细，心道原来这海中溺死之人的魂魄居然不往酆都转生，从此便困在海底，为人驱策永无宁日，只感到可怜。不过话说回来，若要扩充水军，便可藉此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于是对夜叉拱手道：“既如此，还请代为通传，就说我想从龙王那里讨要一百海鬼，来做这三艘大船的水手，所要海鬼都得精通水性，擅于操船才好。”那巡海夜叉不敢违逆，当下施礼作别，与螭吻分水而去，留下灵钏独自在岸边看着三艘大船休息。

    过了半日，神兽鸱吻复引夜叉前来，其后阴气重重，灵钏知是讨要的海鬼到货，不过女儿家还是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巡海夜叉也知灵钏心思，所以引着众海鬼留在远处，只让螭吻前来。灵钏摸摸螭吻龙头，然后让其传话，令一众海鬼自行上船。

    过不多久只见海面突然沸腾起来，一眼望去，无数黑色海鬼竞相从水中手攀船板向上爬去，动作如同守宫蟾蜍。灵钏虽觉怵目不愿多看，但也看出这班水鬼远超一百之数，正在奇怪，但见夜叉分水而来，身后带着一人，只见那人文士打扮幞头红袍，玉带官靴臂鞲长剑。待上前来，那人施礼道：“小人姚离，拜见鬼王大人。”灵钏见他眉清目秀，年纪尚轻，衣着却是不俗，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便回礼道：“不知姚兄因何而来。”只听姚离道：“小人本是太宗时乡贡进士，原本担任县尉一职，保一地安宁。不想贞观十二年明州獠反，小人前往缉盗，被贼人凿沉船只，溺水殒命。魂魄一直长留海底，幸为水君看重，待之亲厚，又得重塑肉身长赐饮食，这才定颜固容不生鬼相。今日水君说起鬼王大人用人之际，遂让小人一并前来，帮助大人看管这三百海鬼不使生乱，也让小人再回人间，不复在海底受苦。”灵钏心道，这东海龙王不愧是一方诸侯四海至尊，行事果然大方，不但讨要的海鬼加送两倍，还送一人才来到身边，于是上前对巡海夜叉说道：“有劳前辈代为转达，就说灵钏多谢龙王馈赠之意。”那夜叉随即回道：“临行时水君还反复叮嘱，若鬼王大人道谢，便说上仙对我水族有大恩，我水族无以为报，所以上仙但有需要，我东海水族必定知无不言，竭心尽力。”灵钏施礼再谢，那夜叉这才和鸱吻一起离开，回水晶宫复命去了。

    待夜叉走远，姚离上前施礼道：“水君还有一言，要小人转达鬼王大人。”灵钏知道此话不适合被他人听到，便引姚离到一旁问道：“是何话。”姚离道：“前些时日巡海夜叉已在岱山看到上仙晒盐之事，想来上仙要在此地做些生盐买卖，故而水君嘱咐，当下人间朝政日坏时局混乱，若上仙要在岱山制盐，可施法以风浪迷雾阻隔登岛之路，东海亦会派出巨鲸守卫水道，防止官船登岸坏了上仙好事。至于往来商路，上仙只要令来往上岛的船底刷白，东海水族便不会为难。”

    灵钏闻言施礼道：“此事多谢水君，以后也得劳烦姚兄多为此地出力。”说罢灵钏祭起光、木两颗灵珠，一来以至圣佛光给三百海鬼和姚离洗去罪业怨气，二来以化生之力为一众海鬼重塑肉身，又以金灵珠造宝刀三百口，长剑一把相赠，众海鬼重获肉身，个个喜不自胜伏地拜谢。姚离亦谢灵钏提拔之意，然后讨要大漆用以刷船防蛀。灵钏一时没有，只得招来明州土地想想办法，那明州土地施法传令，向周边各郡土地讨要，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凑够数量堆在岸边，灵钏又以木灵珠造起木质浮桥，令海鬼上岸搬动，送到船上。一众海鬼随后在姚离令下分工合作，很快便将三艘船体内外粉刷一遍，剩余大漆放入船舱，等几天后大漆晒干，再刷一遍，如此反复。

    眼看天色将晚，灵钏这才登上旗舰，让姚离带队返回岱山。只见扬帆起航风浪骤起，巡海夜叉暗中施法，护送三船平稳来到岱山岸边。远远看到庄子，灵钏遂带姚离与一众海鬼御风而起，前往庄上拜见叶玄等人。不多会众人进庄，只见一众盐虎还在跟玄苍练习武艺，归海则在后院跟叶玄苦练降龙掌法。灵钏好奇，令众海鬼在外等候，自己则带姚离摸进后院，看归海如何演武。

    只见那鼍龙聚起百龙魂力，每一掌都有龙吟之声，最后一招亢龙有悔甚至能拍出百龙虚影，威力巨大，足以开山拓海。灵钏皱眉心道：“想那鼍龙昔日表现，若以此力行走江湖，只怕尸山血海也不奇怪。”于是从藏身处拍掌走出，赞叹归海神力惊人，同时见过叶玄，又让姚离上前拜见二位。

    姚离上前施礼，又将身世叙说一遍，叶玄倒没说什么，归海反觉得姚离虽是妖身，但却毫无法力百无一用，所以态度冷淡了些。灵钏看出归海心思，知道他桀骜惯了，平日自视甚高，养出一身毛病，幸亏姚离并不介意，便让姚离带着归海去看三百海鬼和三艘大船。然后趁归海不在，灵川将顾虑与叶玄细说一遍，叶玄亦看到归海出手，也知让他这样闯荡江湖将来必定恃强凌弱犯下天条，再背上一个祸乱人间滥杀无辜的罪名，到时只怕佛祖亲至也不能再将其保下。于是两个商议一番，该要如何规避，灵钏一筹莫展，叶玄倒想出一法说与她听，然后两人一起出庄前往海边寻找二将。

    这时玄苍已听说灵钏从鸣鹤镇回来，于是令一众盐虎自行解散休息，自己则到门口去迎，不想正巧碰上。灵钏笑意盈盈，先赞玄苍勤勉，又对其激励一番，然后一起来到岸边。远远看到归海踏浪而行，围着三艘大船看了又看，灵钏知其喜欢，便挥手招归海前来。

    归海心思都在三艘大船上，这时被招，自然心下不爽，但又不敢违拗，只得不情不愿走过来。灵钏随手使出聚土为窑的法术，筑成土窑内蓄神火，然后放入五金，不久练成一把铁锏，长约四尺四棱无刃，形如铁鞭状如竹节，断面有槽顶端无锋，然后以金针挑起金汁，在锏身末端写下亢龙二字。待兵器制成，灵川将铁锏取出，顺手递给归海道：“昔日在老君山玉镜潭下，我造白虹剑斩断了你的铁鞭。如今你既归我门下，我便造这铁锏赔你。只可惜这铁锏不如你自己炼尾化成的铁鞭，不过也有神通，既能让你如虎添翼，也能使你不犯天条，不知你可愿受此宝。”

    归海刚才还在不快，如今看到亢龙锏，眼睛再挪不开，听到灵钏说此物还能防止触犯天条，随即来了兴趣，将铁锏接过细细摩挲一番，却还是看不出其中奥妙，便问灵钏：“我观此锏虽非凡品，但也不是神通之物，上仙为何说能使我不犯天条？”灵钏笑道：“只因昔日在地府聚阴池中，被困龙族赠你龙鳞魂力使你收益不少。如今我要你暂掌海运事务，若遇海盗贼匪，免不了出手太重，到时天庭算你一个滥杀无辜、扰乱法度的罪名，不但自身难保，还断送了地下龙族唯一的希望。故而我将此锏送你，此锏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内藏大量符咒，可将你修为尽数藏于其中，需要时又能随时取回，既能助你在人间行事，又不会坏了天庭法度，岂不两全其美？”

    那鼍龙这才明白灵钏叶玄苦心，经历那么多事，归海再无当年玉镜潭底的桀骜不驯，思虑再三终于决定接受建议，遂按灵钏吩咐将铁锏平握，将自身灵气逐渐聚在双掌掌心，只见百龙魂力自手臂显现，竞相盘绕咆哮，然后慢慢导入锏身。那亢龙锏受灵气影响，逐渐通体发亮，锏身上有大量符咒在灵光中隐隐显现，都是些储藏灵气的法门咒语。过不久，亢龙锏发出呜鸣之声，灵光渐熄。灵钏见吸足灵气，这才一拍锏身，让其冷却下来。这时再看归海，只见他自身灵气已有大半送入锏中，想必残留一点灵气在人间行走已然够用，又不会太过暴烈引发严重后果。

    见隐患已除，灵钏叶玄都松一口气，灵钏取出尺八召唤神兽鸱吻前来，并介绍归海与其认识，两个同属水族，见面自然亲切几分。灵钏嘱咐鸱吻暂时跟随大船保其安全，然后让鸱吻驮着归海前往旗舰上去了。

    见大船行远，天色渐暗，灵钏惦记明天还有一场大戏要演，便辞别叶玄玄苍，随手以天书中呼风唤雨的法术将岱山外海笼罩风雨，然后御风往二百里外的鸣鹤镇去了。

    翌日一早，虞氏族长虞秋里带着义子虞衍、二子修文立武及同宗父老来到明州岸边，只见远处海上电闪雷鸣巨浪翻涌，船家走上前来，说是昨夜一场风暴罩住岱山，如今风雨未退，船家不敢靠近，同时取出定金，让虞秋里另请高明。虞秋里连问数位船老大，都是一般说法，正在无可奈何，三子却上前劝道，说昨夜梦中仙姑又有示下，说岱山正有蓬莱仙人齐聚，虞氏三子可在岸边稍等，自有岛上派人来接。话音未落，同宗老者有人惊呼起来，只见远处雷云雨幕之下，竟有圣光耀出，如同打开仙界之门，里面三艘大船呈品字形列队而出，径往明州海岸而来。待离近了，众人又惊见无数海豚在一巨兽统领之下鱼跃而来，待那巨兽游近，众人才见其龙首鱼尾，虞氏族人中有见识广博的，说那正是传说中的海中神兽鸱吻。

    虞氏三子早有心理准备，但见三艘大船逐渐靠近停泊岸边，忽有岸边卵石飞向海面，搭起栈桥直通向其中一艘大船。虞衍修文立武三兄弟知道吉时已到，便拜别老父族亲，踏上栈桥径直上船。待三人安顿已毕，海上风浪转向，将三艘大船平稳快速推向外海，很快消失在岱山岛的另一侧风雨之中。虞秋里远远望见儿子随船远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喜如今仙人下凡拯救虞家，又忧三子上岛不知是祸是福。

    再说三艘大船在鸱吻引路和巡海夜叉护送下平稳驶入灵钏布下的风雨仙障，来到庄园正对的海滩处。昨夜玄苍已按叶玄吩咐以法天象地之力取来附近数岛原木，又和一众盐虎海鬼铺成浮桥，专为今日而设。虞氏三子下船登上浮桥，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如今既见岛上一切如常，且有庄园美宅村落渔家，于是放下疑虑，随归海和十数海鬼一起来到庄园之前。抬头望见正门上方挂着“牧云山庄”四个烫金大字，内里玄苍与过百盐虎肃立院内，目视三子进入正厅。

    叶玄灵钏皆坐正中，见三子前来，便起身相迎，虞衍修文立武端详灵钏面目，竟就是梦中所见仙姑模样，顿时大惊失色，倒头便拜，口中说道：“玄女娘娘在上，请受小人一拜，还请娘娘慈悲为怀，救我虞氏一族。”灵钏叶玄相视一笑，这时后堂又有脚步传来，只见钟离权手摇宝扇走到前厅，先与叶玄灵钏见礼，然后才观三子，面带笑容憨态可掬。

    灵钏见人已到齐，便将几十年后天劫和黄巢乱唐之事说给众人细听，莫说虞氏三子，便是一旁钟离权也是头一回听到此事，原本嬉笑之态逐渐变成凝重之色。灵钏见眼前诸人皆是心怀天下的义士，于是也不藏私，便对虞氏三子说道：“那黄巢屡试不第，所以接手私盐祖业，于几十年后叛唐自立，号为大齐，横行十余省杀人无数，时人有‘黄巢杀人八百万’之说，并由此引发天地大劫，魔君复生，天地人三界皆陷浩劫。我等修仙一场，虽能算到未来之事，但却不能以杀止暴。即便我等除掉黄巢，到时还会有洪巢、吕巢、蓝巢，可见如此并无用处。所以我等下凡到此，是为天下寻一些有志之士，以盐制盐，那黄巢既是登莱盐帮领袖，所以家资丰裕，振臂一挥便有千人响应，我便在江南同样扶持盐帮，并将私盐运至山东，将其挤兑出局，使黄巢再无资财进账，到时自然难以招兵买马。且看如此是否便能阻止将来爆发的这场三界浩劫。”

    灵钏一边说，一边还以镜花水月之术，将先前在石镜山师尊洞府里的玄天法阵所示异象，和神兽白泽示下的魔君复生景象展示给几人观看。这一场大戏演将出来，虞氏三子哪里还有不信之理。即便原本对贩卖私盐还有些顾虑，如今既为社稷苍生拯救万民，又是替神仙出力，抵抗天劫，三个热血青年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纷纷下拜，立誓加入盐帮共扶社稷。一旁钟离权也信誓旦旦，说于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当下还有一人要度，不便久留，待将那人度化成仙，再一起抵挡天劫不迟。灵钏随口多问一句何人要度，不知汉钟离如何回答，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