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师受宝得窥天机，硫火冰诀共修仙术

    紫貂被天玑老人救下性命，又得九转回还丹平增百年道行，随即化为十三四岁的紫衣少女，姿容清丽，心性纯善。天玑老人知其来历不凡，但见容貌纯良不带一丝邪气，心下也生欢喜，于是问起少女家世。见天玑老人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少女盈盈拜倒不敢隐瞒，和盘说出自己原本生在寻常人家，只因爱人变心，家遭变故又不幸落难，这才附在紫貂身上，忘记自己本来姓名，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只略过了那些明显与穿越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

    天玑老人沉默良久，然后开口说道：“你这遭遇听来倒像是汉末华佗所说的离魂之症。”天玑老人轻抚白须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秦时曾有巴国李玄，修习道术而离魂仙游。走前与弟子相约守护法体七日，但其弟子为家事所累，第六日上便将李玄肉身焚化，致使李玄不得还魂，不得不使出夺舍之法，借一刚死的饿殍返生。后人遂称其为李铁拐。如此想来恐怕你也是一样……”

    紫貂听着似懂非懂，不过八仙故事里的铁拐李总是在电视上看过，因此倒也明白天玑老人的言外之意。“还请师父救我。”少女拜伏于地，不停叩首求道。

    “想这离魂之症倒也不难破解，只要你有缘修道，如那李玄一般，劫波渡尽时自可飞升云游，找回肉身所在。否则只怕终究会困在这紫貂身上，堕入轮回永世受苦。”听完这话，那少女即便没有七窍玲珑心，也能听懂这话中之意，想来自己也没什么更好选择，于是真心实意向天玑老人恳求道：“求师父救我，我愿投在师父门下潜心修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天玑老人面带宽慰开怀之色，连说两句甚好之后，又缓缓说道：“我前晚夜观星象，见有赤妖星横贯东南，想必人间定有妖王降世。结果四处遍寻不着，没成想却应在你这女娃身上。可见造化神通，确不是寻常所能理解。”

    “妖王？”紫貂听着又迷糊起来，“师父，这天底下的妖魔魔鬼怪不都是些害人的东西么？”

    “那倒也不尽然……”天玑老人轻捋长须微笑说道：“古语说妖怪者，盖精气之所依物者，即魂魄精气附着在他物之上。你这生人魂魄附在紫貂身上，本就成妖身，只是还没有法力修为和自保的本事而已。更何况，神、仙、妖、怪、鬼、魔、灵、精，不过是修习道术的不同境界、不同途径和不同用法造成的分别而已。道术本身并无正邪善恶之别，想那上古时期，水神共工虽有神名，却因与黄帝之孙颛顼争夺帝位而怒触天柱不周山，造成大地生灵涂炭，迫得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现在来看，即便天下群魔聚首也未曾有如此之害。再有那唐初钟馗，本是鬼仙得道，终成正神，辟邪除灾，无有不应。此外，还有卯日星官等二十八宿，无一不是动物成精，又得道成仙的。所以无论何人何物，只要一心向道，念念为善，便有机会修成正果，心想事成。所以你也不必执着门户之见，常言道，上古为神，修道成仙，生灵为妖，死物成怪，身死为鬼，心邪成魔，开蒙为灵，物老成精。不论是何物类，只要一心求道，你都可导它向善，化作羽翼膀臂，助你成就一番事业，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等到最后，那运命好的终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超脱轮回；即便运命不济也总是干过一番事业，不枉来世间修行一场。”

    少女听得似懂非懂，突感头晕脑胀，胸口就似堵住一团烈火，忽然猛咳几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见天玑老人双手在空中急速虚划，几道气劲已隔空点在少女几处大穴上，封住脉轮，护住心肺，少女这才觉得脑中恢复清明，身子好受一点。

    “你这附身的紫貂终是凡品，本身毫无灵力受不得九转回还丹的百年功力，这才有心火灼身之痛。若你保有人身，必不会遭逢此难。你可万万不要小觑这股心火，若不能及时化解，久而久之便成心魔。他日一旦发作，会让你性情乖戾，走火入魔。”天玑老人见少女已无大碍，这才慢慢说道。少女虽身子虚弱，心里却想着：“您拿那药喂我之前，就没想过有这后果么？”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天玑老人似是看出她心事，微微一笑道：“不过无妨，稍后我传你一套冰心诀，若你再觉心火灼烧，便可以此诀压制，只要研习百年，这还丹之火自可熄灭，再无挂碍。”而此时紫貂只觉心火难耐，早不知天玑老人说些什么，更没注意到“研习百年”这几个字。

    “谢谢师父。”少女再次拜伏于地。天玑老人则一手虚抬，便有一股温暖灵气将少女扶起。“起来吧，今日你已三番拜我，师徒名分既定，我便送你一个名字，唤作灵钏可好？”天玑老人一边招呼红衣童子送上冰水冷酒递与少女服下以压心火，一边温言问道。少女接过冷酒，看到红衣童子的样貌却又打个冷颤，想起刚才被他欺凌的恐惧，便对师父求道：“师父赐名弟子自然甘愿领受。只是弟子还想求师父教个方法，让弟子以后再不怕这蛇妖。”

    天玑老人闻言笑道：“这个无妨，你既入我门下，灵风以后便是你师兄，他自然不敢做残害同门之事。”见灵钏不依，面上仍有惧色，天玑老人又道：“既然如此，我便将此物赠你，算做师门之礼。”说着，天玑老人从袖中取出一物，原来是枚鸽卵大小的橙色宝珠，表面似乎还有如云似火的花纹在不断变幻。

    “莫非是颗美乐珠？”灵钏甫一见到师尊手中的宝珠，眼睛便再也不能离开分毫。“此物名为雄火珠，乃雄黄之精淬炼而成，蛇鼠虫蚁最怕此物。因此若你经常佩戴，不但可以吸你内火增进修为，也可保你师兄再不敢近你伤你，否则沾上此物便会皮焦肉烂、伤至骨髓，到时难免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多谢师父。”灵钏这才转忧为喜，赶紧接过雄火珠攥在手心里，然后回头撇一眼红衣童子，又做个鬼脸。见灵风一脸无奈，心中不禁一阵得意。

    “好了，你既入我门下，我便与你说说这洞里都有什么宝贝。”天玑老人从蒲团上站起，引灵钏在洞府中观看。穿过石门进入内室，灵钏这才发现，原来师尊背后飘出的柔和光线，竟是一座形似浑天仪的旋转法阵发出。天玑老人指着那法阵和其上缓慢运转的诸天星宿说道：“此物乃玄天法阵，又叫梵天星轮大阵。这世间一切轮回种种，生死报应，世事无常，皆可在阵中看到前因后果，且能回溯过去，参透未来。若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参照，还可观星望命、以避灾殃。”

    然后天玑老人又指着法阵上一条红线说道：“此物便是赤妖星，等回头再与你细说来历。”

    说罢天玑老人又领灵钏来到洞后，那里竟有一处更大的石室，地面怪石嶙峋，乍看上去就像翻倒的碑林一般，又如虬螭身上炸起的鳞片。其下有溪水流过，潺潺流水打在乱石之间发出悦耳的声响。天玑老人长袖一挥，地下怪石便一起闪亮，每块石头正面皆映出蝌蚪般的文字，同时散出灵气，就连溪水也映起白光。见灵钏不懂，师尊解释道，石上所写皆是道藏，只因灵钏不识小篆，所以也不认得那石上天书里的内容。

    然后天玑老人指着乱石说道：“此物乃天书二十四卷，系老夫多年心血收集，上面记着从古至今诸多奇门法术，当中多有奇思妙想，尤以丹药、变化等六技最为常用。等你修炼日久，便可在此研习法术，以备将来之需。”

    见灵钏好奇那天书所载，天玑老人也乐得在徒弟面前卖弄本事，便指着那天书石刻一一细说。原来这天书又叫遁甲天书，涵盖古往今来天下所有法门术数，总分六个大类，又有二十四分支。大类包括丹药、变化、神行、驭兵、堪舆、占卜六技。而其中丹药又分炼丹、岐黄、符箓、祝祷四卷，是治病驱邪、消灾解忧之法。变化又分造化、驱神、假形、移景四卷，是变化万物、创造毁灭之法。神行又分腾云、遁地、入海、御风四卷，是驾雾乘风、潜渊缩地之法。驭兵又分御剑、阵图、铸兵、机关四卷，是驾驭神兵、攻城掠地之法。堪舆又分观天、寻龙、察气、辨质四卷，是观天测地、望气风角之法。占卜又分六爻、八卦、占察、命理四卷，是推断吉凶、观命避祸之法。

    灵钏听着暗暗称奇，心想这新拜的师父居然如此厉害，不由赞叹几句。那天玑老人新收徒儿本就满心欢喜，一通马屁下来更是忘乎所以，讲到开心处遂夸海口道：“那天地初分盘古开辟之时，我还是个小小蒙童；到禹王治水行过涂山时，我已是青丘之主，力排众议为女娇主婚；后来武王克殷时，我已历尽三劫大限将至，为免形神俱灭三灾利害，这才开始寻仙访友。后来幸得黎山老母指点，在此处寻得正道，更开这三星洞为府，广收门徒有教无类，这才得了个凌虚上人的虚名。以后若你肯潜心修行，我定以毕生所学相授，教你做个法天象地的绝世妖王。”

    灵钏听着师父的话，一半听懂，一半不懂，直到师父说完，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青丘之主，莫非眼前这位神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九尾灵狐？

    说话间，天玑老人正式传授了冰心诀和雄火珠的运用之法。那雄火珠汲取天雷地火淬炼而成，即便是微末法力，亦可催动其效。师父做个示范，灵钏便有样学样。刚一用手结印，便觉心头不断涌出热气，随之全身生出硫火护体。然而雄黄毕竟是硫化砷的化合物，是炼制砒霜的重要原料。只是古代民间缺少科学知识，才将雄黄、铅、汞之类剧毒之物当作炼丹材料，或作雄黄酒饮用，常导致慢性中毒。灵钏大学时学的便是化学，因此自然明白这雄黄的厉害。所以一边按着师尊吩咐，以冰心诀护住心脉，一面心下暗暗担忧这硫磺毒火是否对己有害。

    一旁天玑老人看到灵钏心乱，便开口点化道：“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说完见灵钏没有听懂，便又道：“心如止水，丝无杂念，心火便去，自然不伤。以冰御火，以火炼冰，自然修为进境快些，你也可早些大成，以遂心愿。”灵钏听出师父言下之意，不敢再有他想，只得按着吩咐，以冰心诀之寒气，苦苦抵御身体表面的毒火啮咬之痛。

    不知过去多久，灵钏只感疲惫至极，再也无法催动冰心诀护体，于是收了法术，就势瘫倒在地。人形也无力维持，直接变回紫貂。天玑老人这才睁开双眼对紫貂说道：“你修为尚浅，一天最多能有两三个时辰保持人形，否则便会疲累不堪。不过来日方长，你可潜心修炼，到五十年便有百日之限；修炼百年便可一直保持人形；到五百年才可消去妖气；到千年即可随心所欲。”

    紫貂听了吱吱乱叫，只觉这百年千年时间太久，只怕等到自己能回家里，也早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天玑老人看透她心思，手抚白须继续说道：“你也莫急，在这玉虚山里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有百年之期。再者你至今元神不乱，也未有小鬼索命，说明你肉身未坏，阳寿未足，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潜心修炼就必有回归之望。更何况你和你师兄灵风，我都会各按特点，传你二人速成之法，虽有几分凶险，却不会耽搁百年后的天地大劫。”

    见紫貂圆睁双眼，正等师父将天地劫的话题说完，天玑老人却故意卖个关子，挥手打出一犀灵光，招灵风前来送紫貂回去休息。那红衣童子如风一般穿入石室，便要作势将紫貂抱起。灵钏怕他加害己身，咝咝叫着勉力躲开。灵风在旁尴尬的小脸通红，知道师妹还在心中记恨，嘴上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只见师尊哈哈一笑，伸手将紫貂亲自抱在怀里，摸着头抚慰几句，这才命灵风将灵钏卧房打扫干净，然后抱着紫貂去了洞府后方的一间石室。只见里面石制的桌椅床橱皆有，只是看着年头久远，不知哪个时代留下的。

    将紫貂轻轻放在床上，天玑老人就如祖父般将被子拉过给她盖好，让她好生休息，待明日再有交代。然而紫貂虽已累极，但有灵风在旁所以怎么也不肯睡去。师父只得拉着红衣童子的小手一起退出石室，挥袖之间石门便已封上，严丝合缝。紫貂见他二人走远，这才支撑不住，钻进被窝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待得翌日，灵钏春睡已足，按着师父所授法门再次变回人形。起来后却发觉石室大门纹丝不动，若无法力催动根本无法打开。无奈之下只得按照师父所教，催动冰心诀护体以雄火珠练功。心无旁骛之下，连师父几时进来都未察觉。

    而天玑老人清晨来唤徒儿，却不想看到灵钏正在用功，心下顿时宽慰不已，同时坚定了灵钏便是赤妖星所示妖王降世的看法，暗暗决心要助她在百年后的天地大劫中解危济困，修成正果。

    许久，灵钏才发觉石门已开，抬眼看去竟是师尊在旁含笑观望。天玑老人抬手止住灵钏行礼，让其随己返回前厅，就在玄天星轮大阵前，给灵钏讲演此阵妙法。不过灵钏两眼却一直死死盯着那横贯天穹的赤妖星，心想若师父所言不虚，那自己附身紫貂，必和这赤妖星有些关联，只不知这妖星是何来历，又为何此时出现。

    天玑老人看出灵钏心思，便指着那赤妖星道：“此物每隔几百年便会出现，故老相传此物现世时常伴天灾地变，但也会有英雄乘时而起。老夫犹记得黄帝时就曾有妖星现世，天下本以为应在蚩尤身上，于是便有黄帝诛杀蚩尤的涿鹿之战；后来帝尧时又有妖星现世，使得十日同现，有英雄大羿射落九日。如今总结起来，老夫只觉这妖星每次出现，世间都有非常之人，来行非常之事。若指点正途则可普救众生，遇难成祥。但若他走上歧途便会祸乱天下，荼毒苍生。因此老夫这才开坛授徒，有教无类，只盼天下生灵都能逢凶化吉、平安喜乐。”

    灵钏听了这赤妖星的来历一时不知吉凶，英雄又是何人，顿时默然无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