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她的血虽然有作用,但妖气仍在,一路上顾清越专挑着人烟稀少的隐蔽小路,翻山越岭的前行。
期间,游子羡一直未醒,但脸色和脉象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
终于赶到了揽竹峰底下,霁月剑似是力竭,没入了游子羡的掌心后竟是再也无法重新唤出。
看着面前几乎高耸入天的陡峭山峰,顾清越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外杉撕成数条碎布,又在附近攀折藤条,将布缕与藤条编织打结,做成一张藤床,将游子羡放置在藤床上,一头绑在她的腰上,一步一步拖着藤床向上攀爬。
她从小锦衣玉食,那次坠崖受伤也有人专门照顾,平日里也是用惯了灵力,现在才知人的□□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被藤条割的满是伤疤的手指,攀附在坚硬的石峰上,犹如在尖刀上爬行,脚趾也被陡峭的山路磨破,染红了靴底。
数次踩踏失误,为了不伤及藤床上的人,顾清越硬是直挺挺迎面撞在山峰上,手指扣进石峰,头破血流也不愿转换身姿,减缓坠落。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不让他如意,她恨他的欺骗,他想要以命相胁,她偏偏要把他救活。
山中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烈日曝晒,一会儿就风雨交加,她拖着游子羡,将他一点一点塞入石缝中间,以身遮挡。待雨稍停,又再次拖着藤床前行。
歇息时,采摘石峰上长出来的野果,将果肉碾碎成汁液,包裹在树叶中,一点点挤入游子羡的嘴里。
就这样,走了三天四夜,才在又一个天微微明时,爬上了山巅。
她不知现在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可怕的模样,才会把一个正在采花的老头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老头子指着她:“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顾清越扯过后面的藤床,推到老头面前,指着藤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冷道:“救他!”
老头探头一看,瞬间大惊失色:“阿羡!”
见人终于送到,顾清越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直挺挺向下倒去。
再醒来已是日暮,她躺在一间木屋里,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随意一瞥,看见床边凳子上放着一件白色的衣衫,下面放了一双黑色的布靴。
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便也不客气的拿起衣服抖一抖,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刚刚合身,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用手捏起布靴闻了闻,同样一股淡淡的香味,鞋内干净,布面崭新。顾清越这才将自己红肿的脚塞入布靴里试了试,稍微有点宽敞。
推开门出去,这才发现木屋就建在一处悬石上,后面就是万丈深渊,白雾腾腾,一眼望不到边际,一想到自己是那样一手一脚攀爬上来的,瞬间无感。
沿着屋前小路前行,不多久便看见一个清瘦的老头坐在一个石桌前,悠然自得自饮自酌。
顾清越直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道:“游子羡呢?”
这老者眼神锐利,不怒自威,不似之前看到那位胖老头面目和善,他重重放下杯子,头也不抬的怒喝道:“你这后辈,好生无礼!”
顾清越也没客气,直接回答:“有仙人之名,却收妖为徒,你这前辈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不敬业罢。”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长至胸口的胡子,抬头看向顾清越,皱眉怒目:“目无尊长,牙尖嘴利,阿羡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姑娘!”
顾清越只觉额头青筋暴动,她冷冷道:“既然你能坐着悠闲的喝茶,想必你的徒儿已无大碍,人已送到,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还请你转告一句,日后再不复相见,否则杀无赦!”
说完,转身即走。
那老者一看顾清越要走,急道:“站住!”
顾清越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去。
老者重重’哎‘了一声,提起衣摆追了过去,拦住顾清越的去路,吼道:“我喝茶怎么了,我就不能有个爱好了,我也是刚刚从华岩池过来,才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可没有偷懒!”
说道激昂处,突然住了嘴,老者面色阴气不定,怒气冲冲的甩了甩袖子,说:”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总之,阿羡还生死未卜,你不能走!”
顾清越皱眉,这活的久了,没飞升成仙,反倒成了老神经了吧,变脸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游子羡是怎么被他们带大的。
想到游子羡,顾清越心中忽的一滞,又痛又闷,连呼吸都紧促起来。她手捂上胸口,看向老者,低声说道:”带路吧,带我去见他。”
没想到顾清越答应的这么痛快,老者怒眉瞪眼的一愣,反倒不知说什么,不过目的既已达到,他便也不与这小辈计较了。
随即,甩下一句:“跟我走!”
大踏步向前走去,嫌弃顾清越走得慢,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一下。
红肿磨破的脚每步走起来都异常疼痛,顾清越抿着唇,一声不吭,始终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
这三仙住在山顶,本该寒风肆掠,寸草不生,可现下所见不仅温暖如春,四季之景,花草树木,无一不有,顾清越一一看在眼里,不禁也有些感慨,能左右自然之力,这三仙术法造诣,恐深不可测。
跟着老者七拐八拐,走入一处寒气逼人的花海,梅树争先恐后的盛开斗艳,还未临近,便听见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破空而来。
“糟老头子!让你去看看小姑娘醒了没有,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偷懒喝茶了!”
走在前面的老者顿时脸色难看,表情尴尬的冷睇了眼顾清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随后,左走几步右走几步,一掌拍到地上,密密匝匝的梅树方位突变,露出一条畅通的石道来。
老者当下踏入,顾清越紧随其后,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如今没有灵力护体,没走几步顾清越便上下牙齿打颤,嘴唇青白,脸颊结霜。
老者则丝毫不受影响,越走越快,不多时便瞧见不远处一个石亭,亭子旁边是个冒着白气的池子,游子羡闭着双眼,坐在池中央。
石亭中一个身材伟岸的白胡子老头,见了他们过来,急忙上前,将手中的酒瓶递过去,一面埋怨前面带路的老头不知道给小姑娘驱寒,一面给顾清越递过来一个白色酒瓶。
老头和颜悦色的看着顾清越:”喝吧,一口下去,保证从头暖到脚。”
顾清越哆嗦着接过酒瓶,仰头喝下,辛辣过后,一阵暖意从脚底蔓延而上,顾清越瞬间恢复了正常体温,她递还酒瓶,说了声:“谢谢。”
老头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倒是之前带路的老者不满的冷哼一声:“说话没大没小的丫头,这会子到懂得礼数了。”
老头使劲拍了一把老者的肩膀,打趣道:“你这臭脾气又没礼数的家伙,还怪别人没礼数,小姑娘你不用管他。”
顾清越当然没有心思去理一个老头子,她看向池中的游子羡,打着赤膊坐在白色的池水中,墨黑的蛇鳞几乎长满了半边身子,另外半边则全是红斑,只有那半张脸才能看到昔日的神采。
老头看了看顾清越,又看了看游子羡,忽而长叹一声:“孽债啊,孽债,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只是想不到,会报应在阿羡身上。”
顾清越狐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面目冷峻的老者眼神一暗,在石亭坐下,背着身不发一言。老者则潸然一笑,语气和善的说:“我们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杨善,他叫剑越,还有一个胖呼呼的老头,你之前应该见过,他叫花椰,不过我们的本名应该早已湮没在久远的历史中了。”
杨善:“自那件事后快有八百多年了吧剑越,时间太久,很多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剑越目光有些呆滞,盯着石桌上摆放的白色酒瓶,声音低沉的回道:“八百七十三年四月零九天”
杨善哈哈一笑:“剑越,还是你的记性好,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当年,我们三人一起拜师修仙,一起参加仙盟之战,一起开坛做法封印月翎刀,一起死里逃生,避世揽竹峰。我们逃避了这么多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时,一阵笑声穿过梅林而来。
“来就来了!老子等这一天等得很久了,这次就让我们三个彻底与它做了了断。”
梅树再次移动,一个头戴鲜花的胖老头,满脸笑容的从石道中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花椰,怀中抱着许多瓶瓶罐罐,走至池边,将各种瓶子罐子一一打开,向池中抛洒,做完这一切,才立起身,向顾清越看去。
花椰:“小姑娘,阿羡几年前的衣物,你穿着很是合身吗?”
眼看顾清越眉头皱起,身子僵直,花椰又赶紧加了一句:“这些虽是阿羡衣物,可都是新的,我专门下山找裁缝做的。只是阿羡长的太快了,好多衣物还没来得及穿,就穿不上了,一直压在箱底,如今刚好物尽其用了。”
顾清越依然冷着眼,只是表情缓和了些。
花椰挑了挑眉,又好奇道:“看你根骨俱佳,可否告知师从何派呀?”
顾清越:“天机宫宫主,顾清越。”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有些怔住,尤其胖老头花椰更是兴奋道:“苏沐那小子所在的仙门天机宫,你就是他放弃做我们的徒弟,也要回去守护的小宫主。哎呀呀,这奇妙的缘分,苏沐人呢?他怎么没来。”
杨善手抵着唇猛咳了几声,花椰才后知后觉发现顾清越的眼内无一丝提到旧人之名的喜悦,他们出自仙门,长在仙门,自然知道仙门势力纷杂,人心诡测,既生龙,何生凤,苏沐那样的人中之龙,岂会干居人下,这样一想便说的通了。
顾清越才没有功去理会,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别人眼中是何等弯弯绕绕,她直接看向三人,言简意赅道:“我留在这不是陪你们追忆往昔的,我也没兴趣了解你们活了八百年还是一百年,你们有办法救游子羡,现在就救,如果没有,我现在就带他走。”
花椰啧啧两声:“阿羡喜欢的姑娘竟是这样的脾气,够劲儿,有我当年的风采。”
顾清越脸色下沉:“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花椰撇胡子瞪眼:“那你还管他的生死做什么,据我观察,你的灵力应该暂时使不出来,这揽竹峰奇峻无比,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男人,吃了那么多苦头,将人送上来,你要说你俩没关系,我老头可是不信的。”
顾清越目光冷凝,语气淡漠:“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罢了。”
杨善摸着自己的短胡渣,笑意盈盈的说:“姑娘莫要介怀,非是我等无聊八卦,只是需要确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