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唐瑜
俞莞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望见房间里的摆设朦朦胧胧，窸窸窣窣钻出被子才反应过来她昨天就被炒鱿鱼了。
现在她正躺的地方是俞家的别墅。
冬天天气短，天花板上的吊灯只一个轮廓，摁亮手机屏幕看见六点三十二分，有几个未接来电，是林若若的，想着她应该也还在睡懒觉，索性也就不回了。
李雅茹一般七点钟准时起床，俞莞还有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从这里溜掉。
于是三下五除二洗漱了一番又叠了被子，出去的时候鬼鬼祟祟。
不想正一脑袋撞上刚从房间出来的俞清樾，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才望见他穿着休闲装正蹙着眉瞧她。
俞莞朝他勉强笑笑：“早上好，我有急事，先溜为敬。”
说完俞莞就扶着楼梯扶手准备一路溜下楼，忽而后领被俞清樾一把揪住，硬生生又拖了回去。
俞莞望向他的眼睛：“怎么了？”
“我爸和你妈都在楼下。”
他警告道。
俞莞一愣，他又解释道：“我爸今早八点钟的飞机，阿姨送他去机场。”
俞莞顿了几秒，回过身边往房间走边自言自语道：“突然觉得还有点困，再回去躺会好了。”
却又被他从身后一把揪了回去，俞莞一边挣扎一边不耐烦道：“你干什么？！”
似乎是声音大了点，转而便听见楼下传来俞显声的声音。
“清樾，莞莞也在吗？醒了就带着妹妹一起下来吃早餐了。”
俞莞惊恐地望向俞清樾，他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白痴。
“你当佣人都是瞎了还是哑了？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会看不见？”
转而俞清樾便懒得再搭理俞莞，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道：“早上好，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吃了。”
俞莞躲在楼梯角落里，又听见李雅茹的声音：“清樾真是长大了。”
俞莞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发怵，躲在楼梯拐角不敢出去，只听见俞显声有点儿不高兴：“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吃早餐，怎么又扫兴。”
李雅茹开始在他们父子间打圆场：“孩子大了都这么忙，况且前天不是还一起吃过饭吗？”
这倒确实像个一家三口会面临的场面。
俞显声不认同她：“你又替他说话，前天有外人在场，容胜晁一家过来，我光顾着打量他儿子了，一家人也没说上什么话。”
转而便听见俞清樾妥协道：“也好，”念完这两个字俞莞便听见他朝楼上喊，“俞莞，你下来。”
俞莞一慌，恨不得立刻逃窜回房间躲起来，可又听见他道：“光你自己打量不行，这件事情征求她本人的意愿比较好。”
俞莞疑惑起来，这个家能有什么事情是还要征求她的意愿的？
转而俞莞扶着楼梯磨磨蹭蹭下楼去，却又听见李雅茹低低的声音：“吃个早餐也要一堆人三请四邀，倒真是难为你了。”
俞莞没吭声，兀自走过去找了张椅子拉出来坐下。
有家佣给她端上来热腾腾的烤面包，还有热牛奶，一边的俞清樾也坐了下来，而后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俞莞。”
俞莞抬头望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俞清樾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转而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觉得，容译这个人怎么样？”
俞莞总觉得他像是在给她什么暗示，却又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睛蛊惑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叫她只能凭着直觉答道：“不……怎么样。”
俞莞念出那四个字以后，俞清樾望向俞显声，好像在等他说点儿什么。
而那边的俞显声正垂着首似乎在斟酌。
倒是李雅茹催促他道：“你还是快吃饭吧，待会赶不上飞机，耽误了正事。”
俞莞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叉着面包，只想等着俞显声快点吃完，他和李雅茹一起早点去机场，她也好溜走。
一边的俞清樾一边叉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开口道：“容译他们一家的态度一直似是而非，目的也并非单纯，况且我们家里的人也还不至于沦落到任人挑选的地步，俞莞不喜欢他，还是不用刻意来往，免得多生麻烦。”
俞莞心里疑惑起来，想着这干她什么事？什么时候他们政商界里的聪明人们结交朋友也要考虑到她的喜恶了？
偷偷望了一眼李雅茹，她正垂着睫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最后似乎是不想再听下去，却又不想在俞清樾面前发作，转而朝俞显声道：“显声，你要赶不上飞机了。”
等到李雅茹同俞显声一起走了以后，俞莞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刀叉，落在盘子上一阵清脆的响。
俞清樾没有要同她说话的意思，起身往身上套外套，似乎是准备出门了。
俞莞回头望向他道：“叔叔今天讲的话是什么意思？”
俞清樾眯了眯眼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和我假装糊涂？”
俞莞愣了愣，他似乎懒得同她计较，直接道：“容译的父亲有意向和我们家联姻，我爸现在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撮合你和容译结婚。”
他话音落下去，俞莞整个人愣在原地，顿了三秒钟，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
俞清樾没搭理她，直接告别道：“我出门了。”
俞莞心绪不宁，站起来就匆匆忙忙从沙发上拎了包，跟到他身后。
“我不能嫁给容译。”
俞清樾不搭理她，只径直向前。
他充耳不闻，俞莞又从左边绕到他右边：“他是明星，我怎么跟他结婚？”
眼见着已经走到他的车边，他摁了摁车钥匙，拉开了副驾驶朝俞莞敞开来。
俞莞一边坐进车里一边朝俞清樾道：“他不会喜欢我的，他们家里的人也不会喜欢我的。”
俞清樾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坐进来道：“哦？我倒觉得他那天对你出乎意料地感兴趣。”
俞莞焦急道：“他那是耍我。”
“我还有一些别的朋友，家世都很不错。”
俞清樾已经打起了方向盘，前方有保安替他打开了大门。
俞莞冷笑道：“那也该你先结婚才是，你比我大好几岁，不是都半夜都去探望人家erini了吗？应该早点带回来给叔叔看看才是。”
俞清樾侧过目来道：“还是应该你先，容译不合适，那唐瑜是谁？带回家给我们都瞧瞧，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好帮我的妹妹看看配不配得上你俞氏千金的身份。”
一瞬间俞莞的脑袋里炸起一记惊雷，想起她的日记：“你偷看我的东西！”
“是你的旧文具，上面刻了字，被管家堆在杂物房。”
俞清樾望也不望她，踩了油门上了高速：“我在我自己的家里，还不至于偷。”
俞莞一时间觉得丢脸至极，却又忽而惊觉，她正坐在他车上。
“这是去哪？我今天还有事呢！”
“我去工作，当然是去公司。”俞清樾理所当然道。
俞莞朝四周望了望道：“那你放我下车。”
俞清樾睨了她一眼，像在看神经病：“你不是看见了吗，现在在高速上，停不了。”
俞莞费解道：“那你刚刚干嘛让我上车？”
他冷静道：“我只是拉开车门，是你自己上来的。”
俞莞一时哑然，他却起了聊天的兴致：“你还没说唐瑜是谁。”
俞莞没好气道：“你不认识。”
“你说了我就会认识。”
俞莞抬眼看他：“我不想说。”
俞清樾似乎同她纠缠的兴致低了下去，车子里一时沉寂的时候，俞莞脑子里兜兜转转想起了唐瑜这个人。
中学时代俞莞还是顶着名流千金的名头每天去念贵族名校，学习成绩没有像小学时代那样同别人天差地别，却也一直心思繁重成绩平平。
唐瑜这么个人就是这个时候冒出来的，温文尔雅，清秀聪明的学生模样。
没有显赫的家世，却在那些竞争激烈的升学考试里一次又一次勇夺桂冠。
直至考上了俞莞这所名校，入学以后凭借成绩在学校里也一直锋芒毕露。
雨天里家里的姚司机请假来不了，俞莞得坐公交回家。
偏偏那个时候，她在童年那场车祸后的很多年里，一直对过马路都心有余悸。
立在学校大门口顶着书包一边避雨一边踌躇，唐瑜似乎望懂她的窘迫，只举着伞对她道：“俞莞，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明明是个昏沉的雨天，可那一天的一切都被俞莞记得清晰又明朗。
身边的少年身上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雨水的印迹像一团又一团柔软的云在他身上延展开来。
俞莞的少女心思也跟着萦萦绕绕，飘散开来。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车子一直到公司大厦楼下才停下来，那天见到的他的那位秘书已经在楼下等俞清樾。
见到他就开始对一天的行程一通报备，俞莞从副驾驶下来，便有保安过来把车开去了地下停车场。
眼望着前方两个人往大厦里走，俞莞立在门口冷风中有些无助，却见那位助力一回头似乎才望见她：“咦？怎么俞小姐也来了？”
俞清樾回过头来望她，转而道：“莞莞，过来。”
一有外人在场，居然立刻改成叠字叫她了。
俞莞警觉地朝前走了几步，他却嗔怪道：“这么大的女孩，怎么胆子这么小？”
转而又叮嘱她道：“待会我去开会，在我办公室乖乖等我，不准乱跑，可以让助理给你接果汁喝。”
俞莞处于迷茫状态，只道：“谢谢我不喝果汁，我马上得走了。”
一边的男秘书道：“俞小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应该多转转。”
转而又朝她笑，“俞先生这里有很多艺人来往，说不定会有你想认识的哦。”
俞莞偏头去望，阳光初升的清晨，大厅里开阔明亮，“盛风传媒”的字样优雅又贵气。
俞莞小声朝男秘书道：“是最近把erini的经纪公司也并购了的那个盛风吗？”
那位男秘书竟瞟了眼俞清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对，就是并购了erini的经纪公司的那一家，俞小姐竟然不知道是你哥哥吗？”
俞莞在俞清樾的办公室里转悠了会，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繁忙的交通和无数栋拔地而起的大厦有条不紊的交织着。
俞莞用手指在玻璃上缓缓移动，最后定住在她住的那一片。
在此次它是连她的指甲大小都没有的一团污渍。
在那些久远的年岁里，俞莞独自背着书包走在小镇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的时候，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有一天我竟然要独自投身进如之汹涌的城市洪流当中，好像只要掉下去就会被吞噬掉。
而后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扣了扣，俞莞回过身，发现是刚刚带她进来的那位叫amanda的助理。
她朝俞莞笑：“俞小姐喝咖啡还是饮料？暂时没有别的，以后得专门替你备点儿零食。”
俞莞一愣，转而道：“谢谢我不用，我马上就走。”
说着她就要朝外走。
amanda一把拦住她道：“您是等急了吧？俞先生真的一会就好。”
俞莞道：“不是，我真的得走了，我还有事。”
说着她又换了个方向朝外走，却还是被拦住。
俞莞在原地急得转圈，最后朝amanda认真道：“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她朝俞莞露出疑惑的神色，等着她的下文。
俞莞又道：“我其实不是他亲妹妹，我跟他一点儿也不熟。”
可这位amanda竟笑了：“俞小姐真爱开玩笑。”
说完又左推右拉把俞莞推回沙发上坐下，“真的就快开完会了，您再等等。”
俞莞心说她等个屁，等他开完会两个人坐在这大眼瞪小眼吗？她还赶着回去找唐娇娇算账呢，晚了她该出门上班了，再晚点说不定已经跑了和尚跑了庙，搬了地方找不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