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干尸
野狼山原本叫做五郎山,据说从前这座山脚下的村子接连出了五位做大官的读书人,此山便被命名为了五郎山。
后来的几年,齐国境内天时不正,不是旱灾便是洪灾,百姓们流离失所,匪患愈发猖獗。
此时,青州东部一个名叫野狼帮的帮派横空出世,一路烧杀抢掠,得了不少金银珠宝,占据了五郎山,建了一座据说比青州府城还要雄伟的山寨。
自此,五郎山改名为野狼山,成了野狼帮的大本营。
野狼帮所控制的地盘,其实仅有蒲阳县附近这一小块地方而已。
对于整个齐国来说,他们是微不足道的一伙山贼,对于此地的百姓而言,野狼帮的威信甚至要在官府之上。
不听官府的话,官府只会把你关起来或者打一顿,要是不听野狼帮的话,那是真的要掉脑袋的。
至于官府为何不出城剿匪,则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野狼帮的大当家每年都会给知府大人送去万两白银,只为买他一年平安。
有人说野狼帮的实力太过强大,就连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清上山不久之后,这些问题他很快有了自己的答案。
首先,野狼帮的山寨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他虽然未曾见过青州府城,但料想府城不可能比濮阳县城还要不如。
野狼帮的山寨十座加起来也不及一座蒲阳县城繁华,如何能与府城媲美?
想来,这多半是马匪的自吹自擂之言。
至于朝廷都不敢动野狼帮,那更是一个笑话,野狼帮帮众不过千余人,蒲阳县的常备驻军便有三千,要是朝廷真的有心剿匪,野狼帮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虽说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官府只需派兵把山一围,不出三月,此战必胜。
不过朝廷的事自然用不着周清担心,他只是回想着曾经在兵法上看到的战术,纸上谈兵一番罢了。
一路走来,他都目不斜视地跟在吴六指身后,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
这次去接吴六指的还是上次那个年轻男子,从二人的对话中,周清已经得知此人名叫周魁,说起来还是自己的本家。
周魁和吴六指边聊边走,忽地瞥了周清一眼,笑道:“吴大夫又收小徒弟了?”
“嗯。”吴大夫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于此事,他心中确实颇有怨气,只是不敢多言罢了。
周魁笑着上前拍了拍周清的肩膀,夸赞道:“好小子,跟着吴大夫好好学,将来吴大夫老了,咱们山寨可就得麻烦小大夫了!”
周清被他一拍,肩膀顿时垮了下去,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其实他也是个练武之人,身子骨没这么弱,不过以他现在扮演的身份,确实应该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才对。
小时候,师父偶尔会带他去看大戏,台上的角色明明是个老头扮的,上了台却要“咿咿呀呀”地学小女人声音,还要翘兰花指。
他问师父这是为什么,师父告诉他说,只有这样,别人才会相信他是个女人。
现在,他扮演的就是一个药铺学徒,一切与药铺学徒身份不符的事都不能做。
周魁见他如此不堪一击,顿时哈哈一笑,快步走回了吴六指身旁,带着他朝山寨内部走去。
走到半路,周清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一根高高的木杆。
木杆足有两丈多高,顶端挂着一面黑底白字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只不过这四个大字此刻显得有些污秽不堪。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替”字,上面的两个“夫”字都被一团褐色的东西给糊住了,远远看去,这大旗倒也显得“大气磅礴”。
不过这些都不是吸引周清注意的地方,这木杆的顶端除了大旗之外,还挂着一具干瘦的尸体。
这具尸体早已被风干得不成样子,只能从大致的形状上判断是个死人。
不少乌鸦在天空飞来飞去,时不时还从尸体身上叼下一块腐肉,站在木杆之上大快朵颐,发出愉悦的叫声。
这尸体显然挂在这很久了,身上的肉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很多地方都露出了一截截的森森白骨。
还好现在是秋天,天气凉爽,再加上山顶风大,这尸首还没来得及腐烂,就风干得差不多了。
若是夏天,估计早已变得臭不可闻。
“咳!”吴六指忽然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周清慌忙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拳缩在袖中紧紧握着,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周魁瞥了周清一眼,见他低着脑袋哆哆嗦嗦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老头可不是什么善茬,杀了咱们野狼帮两任帮主,如今新帮主上任,总算是宰了这老头,可谓是大快人心!”
吴六指没有说话,扭头瞥了周清一眼,见他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神色缓和了不少,淡淡道:“我这徒弟年纪轻,胆子小,三当家的还是别吓他了!”
“哈哈!省得!我不说了,吴大夫,请吧!”说着,二人继续往前走去,周清继续跟着,自始至终,既没哭,也没说话。
木杆上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易安的尸体。
此刻的周易安虽然已面目全非,但周清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认出来归认出来,周清却不敢有半点异动。
一旦被马匪知道他的身份,别说他了,就连吴六指也得横死当场。
他死了可以去地下和师父作伴,倒是死不足惜,但吴六指虽然给马匪诊病,但确实是个不错的大夫,周清不忍让他也受自己牵连。
很快,一行三人便来到了一间名叫“百义堂”的大屋门口。
“大哥,吴大夫请来了!”周魁上前一步,站在门口喊道。
“哦?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周清一听便知道,这人正是半月前的夜里见到的那个大胡子马匪。
周魁推开屋门,冲吴大夫恭敬地道:“请!”
吴大夫施施然走了进去,周清也急忙背着药箱跟了进去,周魁看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屑地笑了笑,大步走进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