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徒
不一会儿，周清便在汉子同情的目光中走进了春生堂药铺。
由于他的这番壮举，汉子连他的包子钱都免了。
用汉子的话来说，周清这一去，能活到过年的时候就算烧高香了，这顿饭就当提前给他践行了。
周清对此却是不以为意，要想接近马匪，春生堂药铺绝对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据这位摊主所说，马匪一个月至少也会来春生堂四五次，他要是能成为吴大夫的徒弟，估计很快就能知道师父遗体的下落。
刚一走进春生堂药铺的大门，一股浓郁的药香味便钻进了他的鼻孔，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跑堂的小二急忙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问道：“这位小哥，你是买药，还是看诊？”
周清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的牌子，说道：“我是来当学徒的。”
他的声音不大，刚一发出，药铺内却变得鸦雀无声。
小二心中暗道：“得，又来个不怕死的！”
不过嘴上他却说道：“当学徒啊，你等着，我给你叫吴大夫去！”
说着，他挑开一块帘子，走进了后堂。
周清好奇地走上前去，借着帘子中间的缝隙看到了帘子后方的景象。
院子不算大，却站了四五个人，由于距离有些远，还有一阵女人的嚎哭声，他并没能听清众人在说什么。
院子当中的空地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少年，少年的胸口有个巨大的狰狞豁口，看上去是被利器所伤。
破木匣子躺在少年旁边的地上，空空如也。
一个中年妇女正趴在少年的身上哭个不停，一个身着汗衫的庄稼汉站在药铺掌柜面前一枚一枚地数着掌柜递过来的铜钱，乐得眉开眼笑。
汉子数了半天，确定了铜钱的数量无误，这才松了口气，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没好气地踹了她一脚，嘟囔着似乎骂了几句。
妇人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下意识地止住了哭声，周清这才听清众人的谈话。
“掌柜的，多谢了！吴大夫，铁牛这孩子福薄，没法跟着您学医了，还请您节哀！”汉子嬉笑着冲胖掌柜和吴大夫说道。
看那模样，他似乎和死去的少年没有半点关系。
胖掌柜闻言笑着客气了几句，吴大夫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汉子见状倒也不恼，扭头冲地上的女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起来向掌柜的道谢！”
女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双目瞪着胖掌柜和吴大夫，看她那架势，哪有半点道谢的意思，不骂街就不错了。
胖掌柜的见状没好气地摆摆手道：“行了，你赶紧把人带走吧！停在我这也太晦气了！”
恰在此时，小二跑了进来，小声在胖掌柜耳旁嘀咕了几句，胖掌柜顿时眉开眼笑地道：“有人来了？吴大夫，走吧！一起去看看！”
吴大夫淡淡地点了点头，跟在掌柜的身后朝前屋走去。
那汉子又瞪了女人一眼，把死去的少年扔进木匣，和女人一人抬一边，朝着后门走去。
走了没几步，棺材的底忽然“咔嚓”一声掉了。
周清正看着，视线就被胖掌柜三人完全挡住了，急忙往后缩了两步。
他刚站定身子，胖掌柜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瞥了周清一眼，又往旁边瞟了两眼，蹙眉道：“小子，就是你要做学徒？你多大了？家里人呢？”
“回掌柜的话，小的十四岁，家里人都死光了。”周清一脸乖巧地答道。
胖掌柜脸上的肥肉抽了抽，顿时喜上眉梢，如果真是这样，周清要是死了，可就不用赔一笔钱了。
他急忙确认道：“父母都死了？其他亲人呢？”
说完这话，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妥，急忙装出一副沉痛的模样。
周清对他这副变化似乎并不在意，摇摇头道：“我没有其他的亲人。”
“这样啊，吴大夫，你看呢？”胖掌柜看了吴大夫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看他那模样，明显对周清这个小徒弟很是满意。
吴六指看了看周清，淡淡道：“识字吗？”
周清点点头道：“常用的字都认得的。”
吴六指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只见他满意地看了周清一眼，冲胖掌柜点了点头。
胖掌柜见状顿时大喜，快步走向一旁的柜台，从柜台下方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在桌上摊开来，急不可耐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子，你既然识字，就看看这份文书，要是没别的问题，就签了吧！”掌柜的吹了吹自己的墨迹，示意周清查看文书。
周清看了看这张内容基本和卖身契一般无二的文书，又看了看胖掌柜那宛如爬虫一般的名字，点点头道：“没问题。”
说着，他从一旁拿起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清？好名字！”掌柜的没话找话，夸奖了周清一句，笑着说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吴大夫做学徒吧！吴大夫可是蒲阳县远近闻名的大夫，你要是能出师，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咳嗽一声，嘱咐道：“至于外面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你大可不必理会，那都是别人嫉妒你故意说给你听的，懂了吗？”
“小的知道了！”周清乖巧地点了点头，配合他那副人畜无害的憨厚面相，顿时让胖掌柜放下心来。
当天晚上，周清便住在了春生堂药铺的后院。
不知是何缘故，掌柜的和其他伙计对他十分优待，让他一个人独占了一间屋子。
看着面前这张睡过六位前辈的土炕，周清心里隐隐有些发毛，他正要爬上去，就听屋外忽然传来吴大夫的声音。
“周清，你出来一下！”
“来了！”周清急忙应了一声，穿好鞋子走出了房间。
吴大夫早已等在门口，见周清出来了，丢下一句“跟我来”，就转身朝后院走去。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门口，这里是吴大夫自己的房间，不过他平日里很少过来。
只有坐诊的时候累了，他才会到这里小憩片刻。
跟着吴大夫走进屋中，一股浓郁的香烛气味顿时传来，六个木质灵位正摆放在一张供桌之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