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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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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帝的登基大典上, 久旱的神州普降甘霖,这一天象就如旋风一般, 一口气将原本对新帝出身颇有微词的那些人给吹得再也不敢开口。

    天机都在昭示新帝登基是顺应天命,他们这些人算老几?

    而民间更是就此生出了之前大旱是陆子明罪孽滔天,这才引动了上天之怒,如今新帝登基,顺应大道天命所归等等的传言来。

    满朝文武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陆归云登基是势在必行,但帝王在民间的口碑和声誉总还是要顾及,要是如之前那般,总还是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在里面,民心不聚,对治国并无益处。

    如今能藉由这一场雨将新帝口碑给推到顺应天命众望所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只有礼部尚书高兴不起来。

    他为了新帝登基大典的事连着一个月忙得腿肚子都抽筋,结果好容易伺候完了大典,气儿都没来及喘一口,陛下却紧跟着就下了册后的圣旨!

    当天被雨淋了个透心凉都还没来及出宫的礼部尚书在那一瞬间连辞官告老的心都有了……

    然而在新帝那双冷冰冰的蓝色眼瞳的逼视下,礼部尚书终究还是认了命——不就是册后吗,他这把老骨头撑得过登基, 也不过就是再咬咬牙的事了。

    憋了一肚子悲愤的礼部尚书忙得脚不沾地, 连着数日的早朝都是匆匆来点个卯就走,压根没留意过其他朝臣们羡慕的眼光。

    能不羡慕吗?虽然忙是忙了点, 但却不用挨骂啊, 哪像他们似的,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心里羡慕,脸上丝毫不敢露出,偌大的乾元殿内一片静谧, 文武百官人人缩着脖子,如同一群鹌鹑似的。

    陆归云一目十行的将户部侍郎呈上来的那本折子看了一遍,晶蓝的凤眼冷冰冰的一挑:“看完了,说吧。”

    户部侍郎愣了。

    ……陛下让他说什么啊?!

    折子是他认真写的,陛下也看了,他难道不是等着听陛下吩咐就好吗?怎么还变成要他来说了?

    饶是他已经为官多年,一时间也就只剩了呆滞。

    陆归云等了一瞬,见户部侍郎戳在那一声不吭,脑门上连冷汗都憋出来了,只冷笑一声,抬手就将那本奏折当头砸了下去!

    “朕这里不养哑巴!”

    这一声叱骂,听得户部侍郎一个哆嗦,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他跪了,作为他上司的户部尚书也只能跟着跪下,陆归云并不理会这两人,只随手从御案上摞得老高的奏折中抽了一本,草草一翻,唇角便噙了冷笑。

    “岐山镇粮种告急,知府上奏?”

    开口的同时,劈手向下一掷,奏折锦布包的封页砸在光滑的水磨砖地上,摔出了‘啪’的一声响亮。

    跪在下面的文武百官心头猛地一颤,龙椅上的陆归云已是翻开了第二本奏折。

    “周平郡太守急报百姓为争粮种争水源械斗?”

    随着帝王话音甫落,又一本奏折也已经当头砸下。

    “西陵三郡联名上书求开官仓?”

    “河西县之前苦旱无粮百姓外逃如今无人春耕?”

    “荆州求朝廷减免今年赋税?”

    奏折一本本的砸下,陆归云也没了耐性,横臂一扫,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便尽数被扫落在地。

    一时间,文武百官们跪了一片:“陛下息怒!”

    直到跪在地上的群臣额上冒了冷汗,才从头顶传来新帝冰冷的语音——

    “看来我那父皇老好人当得太久,让你们都忘了做臣子的本分,那朕今天就重新给你们教个规矩——”

    偌大的金殿,鸦雀无声。

    “如今旱情已解,州县却上书缺粮种?粮种去了哪里?百姓手中没了粮种,当地官府因何不开官仓发放?官仓无粮,因何不能从临近州县借调?光给朕写个无粮种就完了?你们作为朝廷官员又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事因何不能在各部衙门中解决批复?非要一个个都奏到朕的面前来哭?”

    “朝廷花着俸禄养你们,莫不是就只养出了一群光会传话的?”陆归云凛然一笑:“是不是连吃饭都要朕亲自喂?”

    一番话听得不少人连脊背都冒了冷汗,伏地不起:“陛下言重,实在是……”

    话音未落便迎来新帝的一声冷喝:“住口!”

    “——从今日起,凡奏事的折子,除了要写清所奏何事之外,还要写明你们自己对所奏之事的处置提议。”陆归云略微放慢了音色,一字一顿的说道:“一件事能在当地解决,就在当地解决,解决不了,上奏至直属衙门,再解决不了,奏折可至六部本部,六部依旧解决不了的,由各部上奏朝廷,奏折上除了叙事之外,还要写明这件事因何无法解决,以及经手官员草拟的处置提案!”

    “从今往后,朕这里看到的每一本奏折,上面都要有你们自行给出的处置意见,且不能低于三条!”

    “事事都等着朕拿主意,要你们何用?!”

    一番话听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少人心里其实在嘀咕,但却没半个人敢说出口来。

    陆归云冷冰冰的睨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也别说朕不给你们机会,做不到的,现在辞官,否则过了今日,再说做不到,可就连辞官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明白了?”陆归云一指那些被他扔了一地的奏折:“谁递上来的谁捡回去,按照朕刚交代的,自己一本本改,真有必要递到朕面前的,就按照朕教的那样,写明白了再来。”

    “再叫朕抓到事不关己只想等朕出主意的——”陆归云住了口,只阴沉沉的笑了一声,听得不少人都打了个冷颤,直到陆归云拂袖而去,不敢吭声的朝臣们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上前从那乱七八糟堆了一地的奏折里找出自己呈递的塞回袖子里灰溜溜的四散而去。

    经过一个早朝,新帝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性瞬间就传遍了朝堂,就连后宫都知道了。

    太皇太后唐秀茵摆手挥退太监,自己端着茶盏,却半晌都没喝上一口,索性又将茶盏放下,向后一靠,喃喃道:“哀家倒是小瞧了……”

    明德帝卧病许久,朝堂上确实积压了一批政务,又加上她之前遣人略暗中提了两句,这才会有新帝早朝第一日就要面对雪片似的奏折之事。

    ……而她原本以为,陆归云作为一个武夫,又不像陆岚华那样早早就学习过如何处理朝政,就算本人有些聪明悟性,但上位之后也难免会有一段手忙脚乱的时期,倒那时,她这个太皇太后,便能顺理成章的出面给予新帝教导和帮扶。

    可事实证明了,那个孩子比她想的要更聪明,也更果断。

    就只说这初登基理政的一场下马威,就是立得极好!

    唐秀茵依稀记得,早在她还只是个皇子侧妃的时候,陆氏高祖就是同样的杀伐果断,而高祖在位期间,百官各司其职,政事清明,直到她的夫君继位,她的那位丈夫,向来喜欢以仁德自居,却也同时渐渐让朝臣们懒散了规矩。

    再等到明德帝继位,朝堂的风气就更是一塌糊涂,就如今日陆归云一言指出的那般——人人都只做个传声筒罢了!

    不论事情大小,都只等着皇上拿主意,然后皇上的主意还屡屡会被大臣们用各种理由劝谏驳回,每日上朝,光是为了点子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能争吵一天,到最后也拿不定个章程,做皇帝的和一众大臣全都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即便是唐秀茵几次示意明德帝应痛下狠手重立规矩,明德帝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然而每次才刚露一点口风,就会在群臣众口一词的诉苦中不了了之……这也是为什么唐秀茵始终看不上明德帝的理由之一。

    可现如今,她的孙子陆归云,却在理政第一天就一手打破了这个痼疾!

    一旁侍立的程婉见她出神,只轻声道:“皇上是个有魄力的。”

    唐秀茵回神,却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光有魄力,更还有手段。

    可如此一来,她原本的那些想法……就只能付之东流了……

    本就淡漠到根本谈不上亲情二字,在政务上也不能给予助力的话,她这个太皇太后,又该如何稳固自己在新帝心中的地位?

    唐秀茵心底微微泛苦——若是当初,没有对那个孩子视而不见就好了……

    正思绪烦乱,门外却有小宫人急步入内:“皇后娘娘来请安了。”

    唐秀茵一怔,程婉已是率先开口:“快请娘娘进来。”

    唐秀茵也立即回神:“很是,快让卿丫头进来——今后卿丫头来,直接请进,不必通传。”

    唐卿卿刚进门,就听见这一句,脚步微微一顿,旋即便加快了步伐:“姑祖母。”

    如今陆归云才刚登基,虽然册后的圣旨已经下了,但按规矩一日没举行册后典礼,唐卿卿就一日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只是刚经过新帝登基典礼上的那一幕,是个人只要不瞎都能看出皇上对妻子的爱护,这种死规矩如今没人会不长眼的提起就是了。

    “姑祖母,近日几场雨一下,这倒春寒还有些厉害,姑祖母身子可还好么?”唐卿卿没穿凤袍,也不知她是有意避讳在册后前太过张扬还是只想随意些,今日穿的也只是朱红的长袄和十八幅湘水裙,只有头上簪了一支软翅子的赤金凤钗,也依然只是八尾,凤口衔了一络明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衬着额角贴的牡丹花钿,华贵而又不过分张扬。

    作为晚辈,唐卿卿的关切寒暄显得恰到好处,直到宫人奉了茶来,才话音一转:“皇祖母,我年轻,没经过事,如今有事想听听姑祖母的教诲。”唐卿卿笑得又甜又软:“却又怕扰了姑祖母清闲。”

    “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唐秀茵连声道:“何事烦恼,只管说,有姑祖母在呢。”

    “如今父皇卧病,我问过太医院,太医们众口一词都是最好静养,那宁寿宫我也已经去看过,确实清幽安静,宫室和陈设都是极好的,父皇在宁寿宫养病,我和皇上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是……”唐卿卿话音一转:“虽然宁寿宫宽敞,但到底宫室也还是有限,容不下后宫的太妃们,我一个做小辈的,却不知该怎么安排,这不,就只能跟姑祖母讨主意来了么。”

    安静侍立在一旁的程婉飞快的抬眼瞟了一下,眼底深处是不容置疑的惊讶。

    就连唐秀茵都滞住了一瞬,再次望向唐卿卿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审视——看模样分明还只像个偷梳了妇人头的小姑娘,处事却已经隐隐有了一国之母的底气。

    宁寿宫确实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精致奢靡,宫门一关,里面甚至可自成一地,任是谁也不可能说太上皇如今被苛待了,然而,也确实是不可能装得下后宫所有女人。

    明德帝从来不是专情的人,后宫嫔妃大大小小足有几十,宁寿宫里即便是安排得紧窄些,也最多就容纳七八个嫔妃罢了,而剩下的那些,按以往的惯例,就只有送去感业寺出家这一条路了。

    抬眼望向唐卿卿,小姑娘的面庞仍是青春中带着几分天真无邪,与从前并无二致,唐秀茵却心中明悟,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和唐淑柔随意拿捏的那个小丫头了。

    先帝禅位,新帝登基,后宫中首要的大事就是要安置那些太妃们。

    大楚建超以来向来是标榜仁政,并不会搞帝王驾崩之后要妃嫔殉葬的那一套,若有子嗣的,可跟着子嗣出宫居住颐养天年,可……明德帝的妃子不少,却几乎都是无所出的。

    不必殉葬,却也没有子嗣,等着这些妃嫔的,就唯有是送去皇室家庙里出家一途。

    再是有皇家给养老,今后的生活也一眼就望到了底,有谁会愿意呢?

    若是先帝驾崩那也罢了,一股脑送去家庙到也省事。

    而现如今麻烦就麻烦在明德帝只是卧病。

    一座宁寿宫,分明可以容纳几个太妃伺候侍疾,能住进去的,虽然早晚也要进家庙,但也依然要比其他女人优待得多了。就不说能多过几年富贵日子,光是有伴驾侍疾给先皇送终这一茬,今后入了家庙,待遇也定然会比其他人高上一筹。

    如此一来,不论选谁伴驾,最后都会得罪人。

    皇帝后宫的每一个女人背后,都有她们各自的家族,说一句牵一发动全身也不为过了。

    如今光是盯着这宁寿宫名额的,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

    不患寡而患不均,未被选中的那些,则势必会心生怨怼。

    唐秀茵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本她还想看这年纪轻轻的帝后二人准备如何处理每人面前的那一滩幺蛾子,却没料到一个陆归云快刀斩乱麻就罢了,就连这个还不到双十年华的小丫头都能面不改色的将烫手山芋甩给她来过问。

    偏生她还能做出一脸天真乖巧的模样来,眼巴巴的等着她这个太皇太后开口吩咐。

    “姑祖母?”

    或许是唐秀茵沉默久了些,唐卿卿微微偏头,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

    心念电转了片刻,唐秀茵便挂上了笑:“也罢,这确实是大事,你初掌后宫,拿捏不定也是难免,既然来问姑祖母,少不得要替你做主。”

    说着,不等唐卿卿开口话音便是一转:“新帝登基,这后宫是得快点腾出来,不然到了选秀的时候,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偌大一个后宫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么?”唐秀茵理所当然的笑道,还不忘亲昵的拍了拍唐卿卿的手背:“放心,姑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也还能给你帮衬帮衬的。”

    ——选秀?

    唐卿卿下意识的怔了一瞬,神情落入唐秀茵眼中,脸上的笑意便又加深了一分。

    ……说到底也还是太小了些,纵然有些小聪明,也还是没经过事。

    做了皇后又如何?这后宫是那么好待的?若是没了她这个太皇太后撑腰,靠唐卿卿自己,等到一茬茬的秀女入了宫,光是要在诸多女人们的勾心斗角中站稳脚跟只怕都不是容易事……

    然而唐秀茵心中的念头还没来及转完,就见面前殊色明丽的女子偏头一笑:“选秀这事就不敢让姑祖母操心了呢。”

    唐卿卿薄薄涂了一层胭脂的唇瓣微微弯起,笑得满是客气:“阿云初登大宝,连政务都忙不过来,根本没跟我提过要选秀啊。”

    唐秀茵噎住一瞬:“你这孩子——如今既然已经是一国之母,有些事就该是皇后的责任,既然明知皇上政务繁忙,哪还能事事都等着皇上提点?就譬如选……”

    “姑祖母!”不等她说完就被唐卿卿打断:“说到这个,倒是那些个大臣们的不是。”

    “我听说今天早朝的时候,那起子大臣们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阿云面前递,光是奏折就堆了这么高——”唐卿卿双手比出一个夸张的姿势,随即小脸一垮,忿忿道:“这莫不是联合起来欺负阿云?也不知是不是有私下串通,也就是阿云性子好,换了是我,我……我肯定要气得叫每人都挨顿板子才算数!”

    她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瞬的望着太皇太后:“姑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直到唐卿卿的背影在慈宁宫门口翩然一闪,再也看不到了,唐秀茵都还有些发怔——她这是……被唐卿卿这小丫头给拿捏了?

    一旁的程婉跟在唐秀茵身边侵淫已久,是个聪慧的,也听出了话中暗藏的意思,此时见唐秀茵默然无语,便轻一摆手打发走了近旁的宫人,低声道:“皇后她只怕是知道了。”

    ……若不是知道了前朝那些事是有太皇太后在背后做推手的话,便不会跑来慈宁宫里说这样一番话。

    唐秀茵自嘲的轻哼了一声:“……到底是从小照着太子妃养大的丫头,自然不是蠢钝之人。”

    “那要如何是好?”程婉有些不知所措:“前朝那些大臣,可还要……”

    “停了吧。”

    唐秀茵有些疲倦的半合了眼:“皇上不是已经发作一回了?再让他们使那些小绊子只怕也没什么人敢了。”

    她这个太皇太后的话显然是抵不过他们头上这顶乌纱的,又何须非要逼着那些大臣站边呢。

    到时真要闹得僵了,她可不觉得真会有人不顾前程的站在她这一边。

    程婉轻声应了,听了一瞬又道:“可皇后这边……?”

    ……若是始终不愿依附的话,太皇太后岂不是今后要被架空?

    唐秀茵显然也心知此点,神情变换了许久,最终却只是一笑:“到底还是个小丫头,这历朝历代,又有哪一个皇后是心甘情愿选秀的?”

    “再是不甘愿,还不是也得捏着鼻子认命么。”

    唐秀茵端起手边那已经有了几分微冷的茶盏慢慢抿了一口:“去传哀家的话,新帝初立,后宫空着像什么话?该走的流程也该走起来了。”

    随着新帝登基,原皇后唐淑柔荣升为皇太后,目前已经随着明德帝一同搬入了宁寿宫修养,只是唐卿卿才刚刚入后宫,皇后这座凤藻宫还依然是以前那样金碧辉煌的模样,唐卿卿不是很喜欢这样沉重古板的华丽尊贵,却也还没能腾出手来重新收拾,如今刚当上一等宫女的香桃香柏两人正满院子的使唤着小宫人。

    唐卿卿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模样,心中那一份从慈宁宫中带出来的郁郁不快才终于消散了一两分。

    香柏将手中的雕花漆盒交给一个宫人,吩咐放置的位置,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姑娘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郡……娘娘回来了,寝殿里刚换的床帐,娘娘要不要……”

    一句没说完,香柏就敏锐察觉了唐卿卿有些不虞,不由打了个磕巴:“怎么了?”

    “没事。”唐卿卿蔫头耷脑的应了一声:“我去歪一会,阿云回来了叫我。”

    说着径自进了房,能在宫里当差的都不是没眼色的,偌大的凤藻宫顿时如同拉了闸也似,所有人都轻手轻脚了起来。

    香柏香桃两人伺候唐卿卿换了寝衣,落了床帐,又将窗棂落下了厚绢的卷帘,室内便沉入了一片舒适暗沉的静谧。

    然而唐卿卿却怎么也睡不着。

    别看她在慈宁宫的时候和太皇太后应对时能暗藏锋芒寸步不让,可唐秀茵那句选秀,终究还是像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砸进了心里。

    选秀啊……

    也……也是该选的吧?

    唐卿卿无意识的揉搓着被角。

    历朝历代,皇帝选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便是前朝时那位有名的痴情帝王,后宫中也依然是有人的。

    能在史书上留一句爱重皇后,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帝王深情,可再是爱重,哪怕仅仅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后宫都少不了要选秀封妃。

    唐卿卿从小被作为准太子妃教养长大,对这一点她自然早就有心理准备。

    而在从前她还是陆岚华未婚妻的时候,对此心中虽有小疙瘩,却也并不到接受不了的地步。

    可现在她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再是精简,光是贵淑德贤也要有四位,其下还有九嫔,至于昭仪、婉容、婕妤、美人、采女……这些都没有数量限制。

    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平衡前朝,当皇帝的也不会真的冷落自己的妃子。

    选秀历来三年一选,这后宫要不了几年就会有一堆的环肥燕瘦了……一个月里,只有初一、十五,才是不论风雨都会留宿在皇后宫里,而其他的日子……唐卿卿猛地抽了口气,一时间竟然有些红了眼圈。

    就在此时,床边黑影一闪,吓了唐卿卿一跳,转头望去的时候,却正与一双碧色的猫儿眼对上了视线,唐卿卿松了口气:“喜鹊!你吓死我了!”

    猫儿偏头,无辜的喵了一声。

    伸手将猫儿抱进怀里,摸着那柔软顺滑的皮毛,唐卿卿心底的郁郁才缓过了几分……等阿云回来,她……她再问问他选秀的事吧。

    若是阿云要按部就班的选秀充斥后宫,大……大不了她就做个贤后也就是了。

    陆归云这一日直忙到明月高悬,虽然早朝的时候他霹雳手段好好震慑了一下那些个大臣,但明德帝抱病许久,堆积的政务早就是个天文数字。

    又有原本被他打回去的那些奏折中确实有着急需解决的要事,大臣们也不敢怠慢,家都没回,就在衙门里绞尽脑汁的重写了折子,下午就给补了上来,陆归云没奈何,忍着一肚子不耐烦直忙到现在,晚膳都是一边批折子一边吃的。

    ——简直比上阵杀敌还劳心劳力!

    虽说当皇帝的有自己的寝宫,但陆归云哪里会管那些,迈开长腿直奔凤藻宫,直到看见了夜色中暗沉的宫墙,心中的郁闷才消了两分,倒是凤藻宫的宫人们吃了一惊——都这个时辰了,怎的陛下招呼也没打一个就来了呢?

    掌宫姑姑忙不迭叫过个小宫人让她去禀告皇后,谁知才迈了几步陆归云一声喝住:“跑什么?”

    掌宫姑姑忙道:“陛下来得突然,娘娘不知陛下驾临,奴婢派人知会一声。”

    知会?

    陆归云扫了一眼已经落了明灯的宫室:“宝儿睡了?”

    “是,娘娘不知陛下来……”

    “朕的皇后睡了,谁给你一个奴才的胆子敢扰她?”

    这掌宫在后宫侵淫得日子也不算短,却被这一句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奴婢知罪。”

    陆归云冷哼一声,刚想发落她的时候,原本已经熄了灯的屋内却传出熟悉的语声——

    “阿云?”

    陛下原本冷厉的神色便陡然柔和了下来:“宝儿,不是说睡了?吵醒你了?”

    “没,还没睡。”

    随着殿门开启,陆归云一眼就看见唐卿卿披着一头长发,只穿着寝衣站在门内,哪还记得跪了一地的宫人,只快步迎了上去:“不冷吗?快进去。”

    直到殿门再度合拢,掌宫姑姑心头的颤栗才渐渐平息,背心上的冷汗已经濡湿了里衣。

    室内虽然已经落了绢帘挡了烛光,却还亮着两支红烛,床上落了半边帐子,却在一旁案几上扣着一册翻开的书卷,只用看的,也能知道之前正被人翻看。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睡?是不是不习惯?”

    “有点,唔,阿云,你晚膳吃过了没?”

    唐卿卿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眼角顿时有了一点微红的水光,看得陆归云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往锦被里一塞:“我好着呢,谁敢饿着我?若是今后我回来迟了,你就只管睡你的,嗯?不准再像这样熬夜等了。”

    听见小姑娘软软的嗯了一声,陆归云这才自顾去解衣梳洗,结果等他洗漱完毕挥退了宫人回到寝室的时候,唐卿卿却仍睁着眼睛在那打哈欠。

    “宝儿!”陆归云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没奈何,自己躺下之后将唐卿卿往怀里一揽,慢慢轻拍着她的背心:“好了,快睡。”

    室内安静了许久,要不是怀中小姑娘呼吸始终没有改变,陆归云甚至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过了良久,唐卿卿有些闷闷的音色终于响起:“阿云,今天姑祖母说……说……”

    一句没说完又没了下文,陆归云也不催促,片刻之后,唐卿卿终于接上了下半句:“阿云是不是也要选秀了?”

    选秀?!

    两个字入耳,陆归云晶蓝的眼瞳顿时眯成了锐利的一线——那老女人莫不是觉得他不敢冒大不讳动她?在前朝给他使绊子还不算?竟还敢跟他的宝儿扯这些有的没的?!

    心中已经起了恚怒,陆归云却连轻拍背心的频率都没乱上一丝:“好端端的,突然问我这个,宝儿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

    唐卿卿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心头思绪乱成了一团麻,原本想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那些贤惠大度的言辞就好似被加上了个盖子也似,在肚子里翻腾了半晌都没能顺利出口,纠结许久,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撑着双臂怒瞪着陆归云——

    “我……我不喜欢!”

    一句出口,心头便是陡然一松,唐卿卿索性一闭眼,连珠炮似的说道:“我不喜欢!不高兴!阿云要是选秀,就找别人给你选去,我……我才不会操办什么选秀!就算是要被人说不贤我也……”

    话音未落,腰间猛然一紧,唐卿卿撑不住,顿时一头便扑进了仰卧男子的怀里。

    随即,便被人恶狠狠的堵住了双唇。

    直到静谧的室内噼啪一声爆了个烛花,陆归云才松开怀中的人儿,此时唐卿卿两颊、双耳,连带细致柔滑的脖颈都已是尽数染了红艳,双唇更是红成一片,在烛光照耀下闪着水润的光泽。

    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心神摇曳。

    “不喜欢就该骂回去。”陆归云轻哼一声:“谁让你憋着的?气坏了不是?”

    欸?

    唐卿卿愣在那。

    骂回去?可……可那是……

    “一个太皇太后的头衔戴着,就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陆归云冷嗤一声:“谁给她的脸?”

    “你也是笨,就算自己不会骂,好歹也该派个人去寻我,我替你骂了不也一样?”

    “结果就傻乎乎自己生了大半日的气?”

    陆归云说着,报复性的又亲了她一口:“真是笨死了!”

    唐卿卿愣了好一阵才明白陆归云的意思,迟疑道:“可选秀……”

    话音未落就被陆归云轻松一个翻身给摁回了床上。

    烛光微颤,新帝发丝垂落几缕,晶蓝的凤眸牢牢绞住唐卿卿的视线:“谁说我要选秀?明明是你提的,却来怪我,宝儿,为夫可是冤的很呢。”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是一个个细碎的亲吻。

    “阿……阿云,天晚了,明日还要早朝……”

    忙着干坏事的皇帝陛下哪里肯听:“反正宝儿也不困,冤枉了我,不给补偿就想揭过?”

    唐卿卿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刚张口的瞬间猛然就被异样的感知给逼出了一声娇媚的婉转。

    陆归云动作一顿,随即便如同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孩子般,趁着唐卿卿刚回了口气,又一次故技重施了下去。

    哪要几息,唐卿卿就化成了一滩春水,脑子里连选秀二字怎么写都忘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才刚蒙蒙发亮,太皇太后就被程婉连声唤醒。

    “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快醒醒,陛下……陛下他让人封了慈宁宫的大门!”

    什么?!

    唐秀茵朦胧的睡意瞬间不翼而飞,急急忙忙的起身披衣,程婉抖着手给她穿戴。

    “出了什么事?皇上他要做什么?”

    唐秀茵这一惊非同小可,刚穿上外袍,连头都没来及梳就急急的迈步:“怎么回事?皇……”

    低垂的帘珑外,陆归云标枪般的身形立在殿中,冷冷的一抬眼,便将唐秀茵未出口的话都冻在了嘴边。

    “父皇卧病,想念皇祖母,朕这身为人子的,总要成全父皇的一片孝心——”

    冷锐如刀的言辞听得唐秀茵一瞬间白了脸色,陆归云却只如视而不见:“——所以,朕是来请皇祖母移居宁寿宫,从此母慈子孝,以解父皇思亲之情。”

    言罢也不等是否有人接话,只扬声道:“来人!”

    顿时便有禁军应声入殿。

    “帮把手,给太皇太后移宫!”

    作者有话要说:  陆归云:拿捏我家宝儿?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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