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唐卿卿愣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进不了城！
正不知所措，还是一旁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兵看不过眼, 皱眉道：“虽说是领了严查的命令，可这一时半会通知不到附近村镇，这些乡里人哪里能晓得？如今眼看入夜，不叫他进城要让他何处去？就他这身板，再冻出人命来不是作孽么？”
说着只冲唐卿卿一招手：“后生，过来录了姓名，画押之后便进去吧。”
唐卿卿连忙道谢不迭，心中却在想着适才刚刚听到的言辞——
——严查？
查什么？
唐卿卿心中一跳，只装作懵懂的模样问道：“官爷，往常这近处村子往来走动都是不要路引的啊，如今这是怎的了？”
“往日？往日和如今能一样么。”那老兵只说了这一句就叹着气闭了口，反而是另一名官兵上下打量了一眼唐卿卿，皱眉说道：“如今世道眼看要乱了，好端端的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你这入了城，就好生待着，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
唐卿卿一怔, 忙道：“要到几时能够出城呢？”
“那咱可不知道, 听上边的令，一日不说, 就一日不准出——你净问这些作甚？快过来画押！没看爷们等着关门？”
唐卿卿无法, 只能依言先到一旁报上个假姓名，又按了手印，那录册子的见她抱了只猫，还有些奇怪, 着意看了好几眼，唐卿卿忙道：“抱着它暖和，比个手炉子还好用。”
正说话间，一阵冷风刮过，唐卿卿额间鬓发顿时被风吹得一片凌乱，她忙不迭伸手拨了几下，这一队守城门的官兵也不免瑟缩了几下，眼看天色不早，只冲她一挥手：“画押完毕就走，爷们要关城门了！”
唐卿卿只能抱着喜鹊离开，心中却止不住的在发愁——早知是这样结果的话，她还不如在之前那小村子里再留一日……如今荆州盘查如此森严，只怕是陆子墨的人先她一步已经到了……她该想什么办法再溜出荆州？
心中正想着，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唐卿卿打了个寒颤，抱紧怀中的猫儿加快了步伐。
……如今已经进了城，还是先找到地方过夜才是，这样的季节若是露宿街头，怕不是要冻死人？
城门出那一队官兵七手八脚的关了城门，其中一人抱怨道：“刘哥就是心善，这样的日子口，还放这等没路引的人入城。”
之前那名老兵显然是个资历老的，只袖着手在一旁看他们关门上栓，说道：“那么个小后生，身子骨儿风吹就倒的，这大晚上你把他关在城外，岂不是要冻死他？上边说严查，却也只说不许出，没说不许入，不是查女人么？咱们便只扣住女子便是，这等不在例的，为难他作甚？”
话一出口，便就有人笑道：“就刚才那小子的身条儿，比个女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老兵倒是愣了一下，抬眼再去望那少年人的背影，夜色苍茫，已经看不到了，其他几人未曾留心，城门上好门栓，正要回去换班消号，迎面已是数名骑在马上的灰衣人勒住缰绳：“今日东门可有嫌疑？入城之人中有几个女子？可扣了人？”
“有，有，一共十五名妇人，里边不少都不是孤身一个，连带家属都扣下了，如今压在府衙的号房里，小的们带大人们去核对。”
这些守城门的官兵连日来已经对这些‘上边’派下来的人都有了一定认知，晓得他们每日午时和晚上都必定会将四处城门亲自核对一遍，端的是百般谨慎，如今见问，只熟门熟路的捧了那登记出入的簿子就走。
等到了府衙，被扣住的那些妇人年长年轻的都有，只少有孤身出入的，多数都要么跟着爹娘丈夫，要么领着儿女，一番验看核对完毕，季成怀心中皱眉——如今在荆州盘查已经数日，却至今都没有查到任何端倪，那个郡王妃莫不是脚程太慢还未到达？
亦或是……没有向着荆州而来，而是奔玉东去了？
季成怀眉头皱得死紧——他已经在荆州守株待兔了好几日，结果却至今一无所获！难不成那郡王妃当真是没有西行？而是潜入了乡间躲起来了？
……若是如此的话，大海捞针，想抓人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心中烦乱，一时也理会不到那些守城门的官兵，反而是同行的死士中有人见那一队官差戳在夜风中眼巴巴望着，一副想走又不敢的模样，觉得有些可怜，只冲他们一挥手：“你们下值吧，明日继续盯紧，不可懈怠！”
官差们连声应是，准备回去府衙点卯归家，行出数步，有人忍不住跟同僚小声嘀咕道：“这般严查的架势，莫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扯呢，哪有女人当江洋大盗的？”另一个也小声道：“上边没说，就别问，让查就查，让扣就扣，哪儿那么多话！”
问话之人碰了个钉子却也不恼，只悄声笑道：“白问一句罢了……话说你们留意刚才那小子没？那身条，也不比黄花闺女差了，可惜灰头土脸了点……”
话刚出口就挨了一记白眼：“你再这么荤素不忌，小心我告诉你老娘！看你……”
一语未完，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且住！”
这一队守城门的官差本已走出了一小段距离，突然被喝住都有些发愣，季成怀一提缰绳追近数步：“再说一遍，什么黄花闺女？”
“这……就是刚才有个进城的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这人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还没说完突然住了嘴，双眼猛然睁大。
季成怀脸色几经变幻：“此人还有什么特征？何时入的城？登记的姓名是什么？”
抱着簿子的那人连忙翻开纸页，寻到最后一个姓名指给季成怀看：“是这人，年纪不大一个后生，附近村镇的，没有路引，随身行李就两件衣裳，哦还带了只猫。”
——李甘？
季成怀在心中将这两字默念了两遍，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推断，正在此时，一名官差猛的一拍额头，道：“对了，适才风大，我瞥见这小子额角上好像有个伤疤！”
“伤疤？”季成怀目光如电：“位置看清了？”
“好像在……在这里。”那人回忆着用手比了一下。
季成怀唇边终于泛起了笑意，随手从怀中摸了钱袋随意往这人怀中一掷，冲身边死士一挥手：“入网了！做了男子装扮，错不了！马上召集人手，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搜出来！”
多日的焦灼一朝落到了实处，灰衣死士们齐声应是，季成怀刚想打马前去安排，却又想起什么，冲那队官差喝道：“回转府衙之后通知其他人，从现在起，没得到命令之前，荆州不再开城，不论出入，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全都关严了！不要说是人，哪怕是猫狗畜生，都不准放出去半个！”
交代完毕，也不去理会这些人的面面相觑，季成怀一抖缰绳纵马便领着死士们疾驰而去！
千等万等，终究还是送上了门！
李甘？
呵！
甘者，甜也。何物能甜？
糖！唐！
季成怀心中冷笑，再怎么谨慎也终究是个女流，这样的小心思若无法发觉时也还罢了，否则又能骗得过谁？
不过作为一个娇养长大的女人而言，这唐卿卿倒也已经算是机灵的了，还知道改换行装，装作男子，想必也就是靠着这一点，才一路上躲过了他沿途设下的层层罗网。
长久以来追寻的目标有了下落，季成怀一分都不耽搁，打马一路疾驰回到府衙，手下死士去召集了所有人，包括荆州本地城中的大小公人，高声令道：“即刻起，封城警戒，城中不论大小，贩夫走卒，无故不可出行！反贼已经领兵紧逼，距离荆州不过咫尺，捉得到人，就是一城百姓免受兵祸，捉不到——”他目光扫过一个个面沉似水的死士，以及明显还有着狐疑的本城公人冷笑道：“便出去与反贼拼个生死吧！”
此言一出，那些不知究竟的差役府兵们纷纷变了脸色，季成怀这才接下去道：“十五六的年轻女子，有可能装作了男儿打扮，额头有旧伤印记。”他伸手在额角比了一下：“不论何人，捉到此人赏黄金二十两！”
二十两黄金！
这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不啻于是一笔巨款！
自古财帛动人心，原本还因要封城戒严还要严密搜查等等这些繁重事务心中不太情愿的人们顿时打起了精神！
夜色之下，一条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以荆州府衙为中心，迅速而又有序的向着城中各处迅速散播！
而在距离荆州西侧百余里，便是朔风呼啸的黄河浅滩。
“将军，将军！”前锋营的几名斥候双眼放光的跑过来，每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他们却顾不得甚，只高声道：“冻上了！将军，河水冻结实了！”
陆归云双瞳骤然闪亮：“当真？”
“真！比真金还真！”一名斥候答道：“弟兄们也怕不结实，特意挑了一处凿了个碗口大的冰窟窿，足足往下凿了三尺！全是冰！水浅的地方冻成了实心的，就只有河心附近还有一点活水，但上人走马绝对没问题了！”
“好！”陆归云翻身上马：“儿郎们，渡河！”
“渡过黄河，连夜奔袭荆州城！”
他蓝色的双瞳在夜空之中璨若星辰，里面满是一往无前的澎湃战意：“拿下荆州，我给你们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