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而就在这京内人心惶惶的同时, 紧邻京城的清河县中,唐卿卿却对此一无所知。
虽然已至清河县, 但他们一行仍是微服,落脚在县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邸中,虽然明面上只有几个婆子,但暗中却有死士日夜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一路软禁着唐卿卿的那些婆子如今也已经驾轻就熟,总归如今她根本想不起究竟,每日清晨一睁眼,面对的都是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姓字名谁都不记得的模样,根本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几个婆子见她这般好摆布,倒也乐得差事清闲,就唯独虽然没了记忆,但毕竟从小娇养长大,骨子里那份贵女的傲气哪怕只是无心之举也总会流露一二,譬如在唐卿卿眼中,婆子就只是洒扫粗使,等闲都不准她们近身,唯有严玉竹认下了个奶娘的身份, 倒是让唐卿卿事事都只肯叫严玉竹伸手, 偏偏在严玉竹的说辞中,她是唐卿卿的奶娘, 即便是心中万分不耐, 也依然只能任劳任怨的伺候这位唐家的小姐。
直到他们抵达清河,严玉竹才不知从哪领了一个哑女回来,叫她去服侍唐卿卿,这才免去了自己真被当做奶娘使唤。
如今天气已经入冬, 她们落脚的宅子里炭火自然是足够,但给这位娇娇女准备的衣物却并不能满足贵女的需求,为此,即便是唐卿卿每日都会遗忘前尘,也依然接连数日都狐疑的提出了疑问——
“怎的我就只有这两身冬衣吗?还都是旧衣?奶嬷嬷,我的衣裳呢?”
“姑娘!”严玉竹抿紧了唇角,脸上本就纵横的沟壑顿时更显深刻:“您如今养病,本也不需出屋子,这屋内炭火已是足够暖,姑娘还是忍耐一二。”
唐卿卿不解的望过来:“如今我们又不在边关,请绣娘来做几身衣裳又能碍着什么?”她说着,不悦的拽了拽身上这件夹袄的袖口:“这衣裳我穿着都不合身了,就算还要穿它,也该叫人给改动一二,哪里就能这般穿着?又不是街上的乞儿。”
严玉竹自然对唐卿卿的不满心知肚明,如今她身上的茶白夹袄和裙子,其实根本就不是唐卿卿的衣裳,唐卿卿来时身上的穿着早就被从里到外都付之一炬,这几件还是早先从唐雪晴的行囊中胡乱翻出来的,加上唐卿卿这一场奔波又清减了几分,会不合身也是必然。
只是……心里知道,嘴上却不能认。
“郡王如今已经高举反旗,他手下兵马二十万,不知何处就会有郡王的眼线,姑娘如今不过是大病一场消瘦了几分,这才显得衣裳不大合身,但此时多事之秋,姑娘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严玉竹心中不耐,她打定主意,若是这小妮子依旧吵嚷不休的话,说不得只能再用些手段让她安静。
陆子墨虽然人在皇城,但此处始终处在死士监督之下,如今京中发生的事情,包括唐相辞官分家,如今阖家都被禁军圈禁之事严玉竹心中尽知——只要再忍耐几日,等殿下彻底扫平了京内那些依附于唐家的势力,她们便能动身入京,到时将这丫头押入监牢,才算能了了她们这一趟的差事。
而在此之前……严玉竹眼底冷光闪动——这唐卿卿若是老实也就罢了,否则……
唐卿卿见她不肯松口,心内也是无法,如今从她离了凤阳已经月余,虽然身边来往的就只有这几个婆子,但却半个外人都不能得见,甚至就连她要踏出房门在院内略散个几步,身边都必定是两三个婆子虎视眈眈。
她被掳来已经月余,这些人始终滴水不漏,赶路的时候马车门窗都是封死不透光的,等到了落脚的地方,车驾直接驶入宅邸,出车便是陌生的小院,迄今为止,唐卿卿甚至难以判断她如今行到了哪里。
但到了这一处院落之后已经数日,却始终不见再度启程,唐卿卿心中暗暗推断——或许此处就已经是京中某处?
只是她连出二门的机会都没有,任凭脑中猜测了一切可能也都没有证实的机会。
唯一庆幸的地方,就是之前曾察觉不妙,暗暗服下了陆归云给她装在荷包中的那颗避毒丹,如今回想,唐卿卿依然后怕不迭。
光是当时用言辞激怒陆子墨,就已经是兵行险着了。
唐卿卿没把握自己在落入敌手的时候是否能长久保持警惕,而从之前数次被迫服药昏睡这一点也足可以看出,那些人不论最终目的是什么,都没有想让她好过的心思。
那么与其要日复一日的被动应对,还不如主动出击!
既然陆子墨能这般谨慎,不惜用药物控制她的行动能力,唐卿卿觉得自己对于陆子墨而言,应该还是活着比死了要有用的多!
不得不说,她赌对了。
虽是孤注一掷,但陆子墨也并未真的下杀手,当时那黑糊糊的一丸药塞入口中的时候,唐卿卿一度以为那是断肠毒药,心中不住的祈祷她之前刚刚吞服的避毒丹能起效。
直到药物入喉,她配合的装作昏迷,心中都还在打鼓——
——这些人在她‘死后’,可别来个焚尸或干脆将她埋了,最好是扔她到乱葬岗,也唯有这样,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所幸这些人对于他们手中那个‘秘药’似乎十分有把握,竟然也没有检验她是否真的晕厥,竟让她听到了关键的一句话——没有二十四个时辰醒不了!
至此,唐卿卿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要一动不动的晕上二十四个时辰,着实也不轻松,好在那时她连日都被迫昏睡,精神本就不足,假寐了一时也就真的入了梦。
忍着性子挨过两日,再装出一幅虚弱迷茫的模样,果然成功蒙混过了关。
唐卿卿终于心中大定。
兴许是对那所谓的秘药太过信赖,在那之后,对于她的监视无形中终于稍松了几分。
虽然依旧不能自由行动,甚至连院子都出不去,但只要她好生的待在房中,包括严玉竹在内的那些婆子们倒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寸步不离的看管她。
有了独处的时间,唐卿卿终于能静下心来梳理脉络。
彼时她故意叫嚷出的那句——陆子明……果然是真的!
有赖于苏乔的精湛医术,唐卿卿如今记忆恢复了七七八八,御花园中那一日的惊心动魄,归根究底,源自于陆轻辰的那一句:贵母妃说,你不是子墨哥哥。
这听起来颇有几分无稽的童言童语,却惹得陆子墨脸色骤变,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当唐卿卿终于拨开脑中厚重的迷雾回想起来的时候,整颗心都如同泡在冰水里也似。
——不是陆子墨!
那他是谁?!
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顶着陆子墨的名号和皮囊在宫中蛰伏?
一时间许多乡野志怪传说中的鬼神都涌上了心头。
直到唐卿卿终于想起了那件宫中的秘闻。
贵妃袁慧,当年怀的……是双胎!
陆子墨,陆子明。
一个金尊玉贵养在贵妃膝下,一个暗藏于冷宫。
直到小孩子年岁渐长,顽皮使然,终于露了马脚,这才被迫割舍一个。
若活下来的这个不是陆子墨……
不论几次回想,唐卿卿都依然忍不住心底的那抹森寒。
在破釜沉舟的喊出陆子明三个字的时候,那长身玉立的男人脸上的神情一度让唐卿卿以为自己会被灭口。
还好……还好她之前的判断到底还是赌对了。
陆子墨没有杀她。
他要的是一个活着的左相嫡女、浔阳郡王妃。
最起码,现在他要的是活的。
只可惜,纵然唐卿卿孤注一掷闯过了一关,但她却依然没有机会联络外界,更遑论是出逃了。
如今她被掳来已经一个多月,却连自己如今身在何处都无法判断,适才想要请绣娘的说辞又一次被驳回,唐卿卿明白她若执意坚持的话,只怕会让这些人起疑,届时不要说是联络外界,恐怕就连她这些日子都在佯装都会被拆穿。
她可没有第二颗避毒丹了。
心中正暗自焦急,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唐卿卿心头狐疑,自从到了此处,能进这间小院的统共就只有那几个婆子和严玉竹,后来才又多了一个伺候她起居的哑女,那些婆子们虽然看着粗鄙,但行事十分谨慎,可鲜少会有这样急促中透着几分慌张的时候啊……
指尖有一搭无一搭的顺着膝头上喜鹊光滑的长毛,唐卿卿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快速行来的脚步上面。
严玉竹显然也听见了那道足音,先是皱眉瞥了一眼唐卿卿,见她并无异状,便道:“老奴去看看姑娘的茶水,姑娘稍后。”
言罢也不等唐卿卿点头就一转身出了房门。
严玉竹刚出房门,迎面就见到一个婆子神色有些惊疑的急匆匆而来:“掌……”
才刚开口,严玉竹面色一冷,目光如刀般的一记狠瞪,将那婆子瞪得一哆嗦,赶忙闭了嘴。
见她不响了,严玉竹这才将人领到一旁,远离了厢房门口:“怎么回事?”
“回掌事,是……是太子妃娘娘来了。”那婆子此时也醒悟过来,压低了音色:“车驾已经到了门口。”
太子妃?
严玉竹猛然皱了眉:“她来做什么?殿下没有吩咐过。”
那婆子跌脚道:“奴婢也是这样问的,可……”
不等她声落,紧闭的院门已是被人一把推开——
“听说妹妹在这小住,本宫正好路过,且来探望一二。”
院门口,唐雪晴一身华贵的款款走来,迈步踏入这座不大的院落,将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瞬,脸上顿时浮出几丝鄙夷:“这清河县又不是没有官邸,最不济也还有客栈,怎的就住这么破落的地方?”
听唐雪晴口中不管不顾的说出了清河县三字,严玉竹瞳孔一缩,快步上前挡在正中,眉头皱得死紧:“娘娘!您——”她深吸口气压了压心底的怒火:“太子殿下没有交代您来此!”
唐雪晴却只不以为意的轻哼了一声,脚步一转便绕过了她:“太子殿下也没说过不准本宫来啊。”
“娘娘!”
“怎么?!”唐雪晴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死死守着的房门:“本宫来不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年之后事情有点多,这几天更得慢了qaq,作者菌也不想的,鞠躬
今后还是回归日更吧,作者菌尽量保持,确实这几天事情有点多,再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