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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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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之中的波澜诡谲丝毫没有影响到一心一意泡温泉的唐卿卿, 一眨眼,已经出了正月,二月二龙抬头过完, 紧跟着就要到花朝节。

    这些时日下来, 许是温泉水果真有奇效,又或是苏乔确实医术不俗,唐卿卿只觉得精神明显要好过从前,去年正月落水的时候正是冰天雪地, 她虽是尽力调养, 但却始终畏寒, 天气稍一变化她就得赶紧添衣, 到了秋冬更是动辄就手脚冰凉,就连癸水都不准。

    而如今每天三次泡汤, 又有苏乔的药温养, 唐卿卿如今就算不上妆,唇色也不再是浅浅的泛白,开春以后更是连手炉都不用整天抱着了。

    就唯独是吃了两三个月的素,吃得唐卿卿生无可恋。

    但见鬼的是她还真就没瘦。

    却偏偏衣裳有些不合身了。

    刚从温泉池子里爬上来的唐卿卿一边让丫鬟们更衣一边心里直嘀咕, 腰身细了两寸来许这还没什么, 无非是裙子的绦带系紧一点罢了,但是上襦穿着却有些紧了。

    庄子上到底不比京城,她只带了惯用的几个大小丫鬟过来, 再有就是苏乔苏林和被陆归云留下充作管家的清池, 既没有针线房, 也没有绣楼成衣铺子,还是香柏在发觉她衣裳不合身之后带着香桃两个亲自动手给做新的,但到底做不快, 如今也不过是才做了两套出来,其余的都只能是先拆了原本旧衣的挽边放出来一些尺寸。

    唐卿卿有些嘀咕着低头瞟了眼胸口——温泉还能有这效果的吗?苏姐姐往日也没提过啊。

    初春的山顶也已经有了和暖的气息,山庄正院的一角种着一株梨树,如今正是如雪一般开了一树芳华,如同厚雪压了满枝也似,树荫下落的花瓣唐卿卿特意嘱咐了不让扫,衬着初春新发的嫩草显得格外柔美。

    唐卿卿回到正院,出神的望了一会景致,并没留意香柏香桃两个丫鬟彼此间的挤眉弄眼,结果等她收回目光刚一转身,迎面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顺势就被一把抱了个满怀。

    唐卿卿原本吓了一跳,一声短促的惊呼刚刚出口耳边就听见了熟悉的低笑:“殿下?”她没好气的拧了拧身子,奈何来人没有放手的意思。

    “殿下怎么一点动静都不出。”

    “身后站个大活人都不知道,那树有那么好看?嗯?还倒打一耙。”陆归云好笑,环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怎么瘦了?”

    唐卿卿几乎是下意识的又偷瞄了一眼胸口,陆归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眼神顿时凝住,唐卿卿脸色一红,气急败坏的抬手就去捂他眼睛,陆归云也不躲避,只俯首在小姑娘耳边低声笑道:“夫人莫恼,没瘦,半点没瘦。”

    大天白日,在院子里!唐卿卿气急,一脚踩过去,玄色的靴面上顿时留下一个小巧的鞋印,然而换来的却只有耳畔忍俊不禁的笑声。

    唐卿卿仰起头:“阿云,有什么高兴事么?”

    陆归云嗯了一声。

    ——云旗带着人兵分两路去找的那两名宫人,其中一个有了下落,应该真的尚在人世!

    这就意味着他终于寻到了当年景仁宫中的活口!

    不过他开口时说的却是:“苏姑娘说,你这段时间药浴的疗效极好,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

    唐卿卿顿时眼神一亮:“那我不用吃素了?”

    ——噗嗤。

    陆归云忍俊不禁,附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笑道:“想得美!”

    小姑娘顿时唉了一声,又蔫了下去。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到了晚膳时分,却竟真的有一大碗姜母老鸭汤,和一条肥美的清蒸鲥鱼。

    唐卿卿连着吃了两三个月的素,顿时两眼放光。

    后果就是——她吃撑了。

    唐卿卿实在是不好意思直言相告,只能百般找了借口拉着郡王殿下绕着庄子散步消食,两人手牵着手,初春的晚风徐徐的送来隐约的花香,倒是分外的怡人。

    ……晚膳之前,她寻机会去问过苏乔,确实就如她所料想的那般,身子调养好之后,紧跟着就要开始尝试给她医治颅脑的旧伤了。

    “阿云,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好不好?”

    唐卿卿开口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之前犯了头疾的那次,因为得不到丹药止痛,她曾着实跟陆归云大闹了一场,严格来说是她单方面在闹。而那时,为了分散她的心思,又怕她弄伤自己,陆归云曾不眠不休的抱着她给她讲述从前他们相识的往事。

    可……那时的唐卿卿头痛难忍,只顾哀求和哭闹,根本听不进去!

    以至于现在再去回忆竟只剩了零碎的片段。

    只要一想起自己曾经那样的不讲道理和歇斯底里,唐卿卿就难免觉得脸红,此时借着散步的机会终于问出了口。

    陆归云偏头望着她,晶蓝的眼瞳中蕴了几丝笑意,看得唐卿卿一跺脚:“我……我这次认真听。”

    “晚了。”陆归云故意收回目光:“自己想。”

    唐卿卿顿时一噎,她要自己能想起来她还问个鬼啊!

    “阿云——”

    眼见连无往不利的撒娇都无效,唐卿卿不由有些丧气:“那我要是想不起来该怎么办?”

    ……苏姐姐可是说了,这样的病症,究竟能否恢复记忆,是没有任何一个医者敢打包票的。

    “那就慢慢想,一直想。”陆归云牵着她的手,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若是一辈子都没想起来,等你老了,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可……”唐卿卿卡了壳,犹豫一瞬,才终于轻声道:“我想想起那一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儿。”陆归云偏头,晶蓝的眸底一片温和:“那些事情,不需要你费神。”

    “阿云。”

    “是谁害了六皇子,又是谁想对你痛下杀手,这件事我必定会查得一清二楚。”

    “如果真是意外失足,那便既往不咎。”

    “若真是出自什么人的阴谋诡计,我绝不放过始作俑者!”

    陆归云的表情平和,但唐卿卿却毫无疑问的从他音色中听出了蕴藏的杀机。

    “不论是谁,只要欠了你,我必会让他加倍奉还!”

    “所以,宝儿不用勉强自己去想那些不快之事。”

    “想得起来还是想不起来,都顺其自然就好,至于其他——有我呢。”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纵然是初春,山顶的晚风也依然有些寒凉,唐卿卿此时却觉不出丝毫寒意,身上厚实的斗篷挡了晚风,指尖被包裹在陆归云掌心中更是一片暖热,她望着陆归云轮廓分明的侧脸,良久,直到被望住的人也偏头看过来,唐卿卿这才回神,被握在大掌中的指尖不老实的挠了挠掌心,小姑娘笑眯眯的弯了眉眼用力一点头——

    “嗯!”

    接下去的几天,陆归云都留在庄子上,京中的事务早在他赶回庄子上之前就基本上料理得差不多了。

    毕竟他在明面上还只是一个空头郡王,身上什么职务都没挂,在明处自然也就是无事一身轻。

    而在暗处……虽然心中明白如今最好不被人发觉竟然还能插手军中,但陆归云到底还是又悄悄抽调了二百名精兵乔装抵京。

    根本没有进帝京城门,而是将一半的人手派去了唐卿卿居住的庄子上,与先前装成农人混居在山脚村庄的人手合二为一。

    另一半则被他调去了皇陵。

    毕竟他虽然笃定陆子墨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对陆岚华下手,但到底他拿了陆岚华暗处的人脉,洗清冤屈这种事陆归云不能给出保证,但保他安危,不至于让陆岚华莫名其妙就死于皇陵,这还是能办到的。

    而现如今,他自己只想守着唐卿卿。

    按苏乔的话说,唐卿卿足足泡了两个多月的药浴已经可以停下,再后面,她就要尝试金针刺穴,拨散颅内淤血。

    苏乔很坦诚,向陆归云言明——她一手金针是苏家祖传的技法,她本人也早可以熟练使用,但……唐卿卿这样的病症她却是首次医治。

    以往行医遇到的病人,针灸救治过的不知凡几,需要刺入颅内的也不是没有,中风之后偏瘫或瘫痪的病人,用此种技法效果颇佳——但唐卿卿这样的情况毕竟不是中风。

    金针刺入的位置与医治中风需要刺入的位置大不相同。

    简而言之——苏乔过手的此种病患,唐卿卿是第一个。

    陆归云要说心中不担忧那纯属骗人,所以干脆留在庄子上不再回京。

    唐卿卿虽然没有被明确告知治疗的困难和危险程度,但陆归云每天寸步不离的陪伴也让她多少嗅到了一点不安的味道。

    心里难免也惴惴的。

    直到苏乔反复诊脉之后,终于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过来,唐卿卿盯着药碗干巴巴的咽吐沫。

    “苏姐姐……”唐卿卿眼光不住的在那冒着热气的药碗和匣中一排闪着寒光的金针上来回游移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说要不算了吧,但……想起每次头疾发作时的痛不欲生,唐卿卿又开不了口,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苏乔。

    苏乔正一根根拈着金针在火上烧得通红,听见她话音连头都没抬,只用鼻子嗯了一声。

    “这个……扎人会不会很疼?”

    “看扎哪了。”

    苏乔动作迅速的将一根烧红了的长针丢入早就准备好的一碗烈酒中,细若毫发的长针嘶的一声就灭掉了赤红的光泽。

    “扎、扎我这里呢?”唐卿卿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苏乔百忙之中瞥了一眼:“会疼。”

    ——嘶!

    唐卿卿抽了口冷气,神情中顿时满是绝望。

    守在一旁的陆归云连忙握住她的手:“苏姑娘。”他哭笑不得,“别吓唬宝儿。”

    “没吓唬她,是会很疼——所以给你熬药了。”苏乔面无表情的用金针敲了一下那只药碗,“喝了它,睡着就不疼了。”

    唐卿卿深吸口气,视死如归的端起药碗吹了吹,然后一饮而尽。

    苏乔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冲着已经整理好的贵妃榻一摆头:“快去躺好。”

    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效果十分猛烈,唐卿卿起身的时候身形已经有些不稳,陆归云在一旁看得心里直跳,干脆将她抱到榻上,在他放手的同时,唐卿卿的身子就已经绵软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叫了声:“阿云……”

    陆归云忙道:“宝儿别怕,我在呢,我守着你。”

    这一句入耳,小姑娘果然松了口气,眼皮一合,便就没了动静。

    陆归云拉过毯子盖在唐卿卿身上,自己则坐在床边,两手稳稳的固定住了她的头颅。

    苏乔没有跟唐卿卿详细解释过金针刺颅的过程,却跟陆归云说过,针刺的痛楚其实硬要忍的话并不是太难忍,之所以要有那一碗药,防的不是怕她疼,而是怕她在施针过程中乱动。

    金针刺颅与金针刺穴并不相同,要在颅内拨散积血又不能损伤大脑,必须一丝一厘的偏差都不能有,但凡病人在施针过程中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乱动了,哪怕只是打了个哆嗦,带来的后果都无可挽回!

    轻则痴傻,重则要命!

    苏乔整理好金针,来到贵妃榻一侧摆好的椅子上坐下,指尖在唐卿卿头颅上仔细摸索着颅骨的缝隙,终于,她似是确定了落针的地点,手中极细的毫光一闪,足有三四寸长却细若牛毛的金针便稳稳的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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