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院中的几人直到萨巫尔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齐齐松了口气, 香柏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适才她连头皮都麻了,只打算若是那狄人真敢做什么的话就索性一头撞过去, 还好……她瞟了瞟陆子墨, 心中对这位及时解围的宁王充满了感激。
“卿卿,可有伤到?”陆子墨转身上下打量着唐卿卿:“他可有对你动粗?”
“没有。”唐卿卿摇头,随后退后一步,双手捧着手炉, 冲陆子墨敛目屈膝:“见过宁王殿下。”
陆子墨一怔, 苦笑道:“卿卿你……无需如此。”
唐卿卿直起身的同时不忘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殿下, 臣女已经成婚, 还请勿再呼唤臣女的闺名了。”
陆子墨默然片刻,终于颔首:“是我唐突, 卿……弟妹今日怎会在此?”
见他从善如流, 唐卿卿心中松了口气,轻声答道:“郡王来此探望太子殿下,我不便相随,故而在此等候。”
“怎么?老五也是来探视的么?”陆子墨眉头皱起。
唐卿卿见状试探道:“殿下莫非也是一般来意?”
“正是。”陆子墨并不掩饰, “此事太过突兀, 乍然听闻了这等消息,事关六弟和……弟妹,我内心不定的很, 是以想来亲口问一问兄长, 缘何要下这般毒手。”
唐卿卿微微皱了眉:“此事还尚无定论。”
“慎刑司中的笔录我已经查过, 那小太监将当日情形说得分毫不差,若非亲见,怎会连细节之处都一般无二?”陆子墨不赞同的望着唐卿卿, “我知卿……你怕是难以接受,但……”
“殿下,此处天寒,不妨入内饮一杯热茶,可好?”听着陆子墨言之凿凿,唐卿卿心中却有些别扭,也不顾是否失礼,只装作寒冷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冲着一旁垂着厚厚锦帘的净室示意了一下,也不等陆子墨点头,便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陆子墨怔住,眼看着娇小的身影隐没在锦帘之后,脸上神情变幻了一瞬,举步跟入了室内。
室内炭火烧得暖如春日,唐卿卿将手炉放在一旁,正执着茶壶亲手斟茶:“殿下请。”
腊月天寒,唐卿卿今日是大婚第二日,上午刚入宫谢恩,身上穿的是郡王妃规制的九行翚褕翟,冬季的褕翟礼服领口袖口都缀着貂毛镶边,由于斟茶的缘故,袖口稍稍向上搂起了两寸,雪白柔腻的皓腕便在紫貂毛皮衬托之下映入了眼帘。
陆子墨目光不期然落在那双纤细雪白的腕子上,随后便凝住不动。
——唐卿卿右腕配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左腕上却挂了一串碧玺的腕珠,颗颗都有指尖大小,且每一颗都一半碧蓝一半玫红,颗颗莹润,通透无暇。
双色的碧玺并不罕见,但通透到这般地步,又整串都一般无二的却千金难求,唐卿卿手上的这条颗颗都是双色交映,艳丽无双,且色泽质地毫无差异,显然是一整块料子上开出来的,少说也价值千金。
玫红和碧蓝各自都是夺目的艳色,两种色彩碰撞在一处,将那只纤细的腕子衬得愈发柔白细腻,莹润无瑕。
然而这堪称赏心悦目的画面却让陆子墨挺秀的双眉微微皱起:“弟妹因何不配本王相赠的那串腕珠?”
唐卿卿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腕间,下意识的拢了一下袖子。
碧玺的腕珠便重新隐没回貂皮袖口之内。
“红麝本就开窍通闭、辟秽化浊、回苏镇痛,那一串又在佛前供奉多年,更是难得,正是适合弟妹的头疾,需得长佩才是有益。”
陆子墨言语关切,唐卿卿不好说那串红麝珠被陆归云抢了就再没还给她,只能掩饰的笑笑:“那珠子……我怕它走了香气,便收在妆奁里不曾戴,却原来有这诸多的好处。”
……陆归云倒也没有白抢了她的东西,拿走了一串红麝,转手就送来了这一条双色碧玺,拇指大的珠子串了二十八颗,首尾两端各一颗硕大的猫儿眼作为间隔,唐卿卿的手腕子细,这一条在她手上正好绕两圈,晶莹剔透极衬她的肤色。
这样好成色的物件即便是相府姑娘也是不多见的,一见之下就爱不释手,而且抛开那些吃食点心不算的话,这串珠子其实算是陆归云送给唐卿卿的头一件礼物,更是视若珍宝,从收到的那天起就没再离过身,至于陆子墨送的那条红麝串,要不是今日他提起,唐卿卿都想不起来,如今见问,只能随口胡编来搪塞。
这样的措词颇有几分敷衍的意味,陆子墨听闻,半晌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罢了……弟妹随意便好。”
唐卿卿讪讪的笑笑。
陆子墨不再提起那串珠子,倒是转身从跟在身边的侍卫手中接过一个朱漆食盒,亲手从里边取出几样糕点,温声道:“时近午时,卿卿……抱歉,弟妹不妨先用些,这样天寒地冻,多少垫一垫,也好过少时空腹奔波。”
说罢,见唐卿卿有些吃惊,便笑道:“无需惊讶,我本是想要入宫,路过大理寺门外,见到郡王府的马车,便猜或许弟妹在此,这才进来看了一趟,幸好……还赶得及给弟妹解围。”
“这些点心是我王府后厨刚刚制出的,本是入宫带给母妃尝尝,不过母妃病弱,原也就只尝个味道,既然卿……弟妹此处有茶,便权做茶点吧。”
朱漆的食盒外边包着厚厚的棉套保温,里边的糕点显然是刚做好就放了进去,此时取出仍带着些许温度,甜香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间净室。
唐卿卿闻着,竟真有几分觉得饥饿。
她昨日大婚,一整天水米未进,也就晚上吃了一餐,今日早起也不过只用了一碗粥罢了,一上午心里沉甸甸装着事,直到此时已经时近中午,肚子里早就空了。
陆子墨自己取了一枚翠玉糕,又将一叠芙蓉软香糕推到唐卿卿手边,温声道:“这些是府中厨子专为母妃准备的,所以做的都是温软好克化的点心,弟妹多少用一些,当也不会顶了午膳的胃口。”
见他殷勤,且面前的糕点也整治得洁净,唐卿卿便不再推辞,拈了一块芙蓉软香糕,尚未占唇,已是扑鼻的甜香。
及至入口,却似乎有别于寻常糕点,唐卿卿疑惑的辨别着舌尖上的味道。
“母妃体弱,所以司厨在糕点之中掺了茯苓和淮山,温补理气,健脾消食。”陆子墨神色柔和的望着唐卿卿,“可还吃得惯?”
“还好。”唐卿卿笑笑。
……其实这糕点的味道入口之后有些奇怪,只是人家都已经说了这是特制给病弱的袁贵妃的点心,唐卿卿便不好说自己不太喜欢,好在糕点小巧,吃完了一块之后便不肯再碰其他,只微笑道:“多谢殿下。”
又闲话了几句,唐卿卿倦意有些泛了上来,只是当着陆子墨的面,她却不好露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卿卿总觉得陆子墨望着自己的目光让她有些局促,只得道:“殿下不是还要入宫探望贵妃娘娘么?”她看了看桌上的糕点,“这样的天气,只怕要冷了。”
陆子墨怔了一下,似是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只微微苦笑道:“也好……”说罢只示意了一下,身后侍卫连忙上前将几碟糕点重新装入食盒,用棉套小心包了。
“那本王便先入宫。”
“恭送殿下。”
陆子墨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卿卿……”他并未回头,只低声道:“你无需这般避我。”
唐卿卿稳稳的屈着膝:“殿下多心,礼不可废罢了。”
陆子墨默然一瞬,只低低的苦笑一声,终于掀帘迈出了净室。
等听到门外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远去了,唐卿卿这才松了口气,哎了一声往椅子上一坐,娇小的身子恨不得团在太师椅上,嘀咕着:“累死人了。”
香柏在一旁抿着嘴儿笑:“原来是姑娘想偷懒,这才忙忙的把人家赶了,可怜这大冷的天,又是帮您解围又是请吃点心,却连一盏茶都还是喝的衙门的。”
“贫嘴。”唐卿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皱着眉又饮了半盏茶,冲淡了口中的味道,这才道:“那个芙蓉糕的味道怪怪的。”
“王爷不是说掺了茯苓和淮山么。”香柏倒是见怪不怪,她家姑娘从小就嘴巴叼的很,从来不喜欢吃那些为了养生弄出来的药膳,今日这一块点心若不是已经拿到了手里不好再搁回去的话只怕也仍是不肯吃的。
屋里没了旁人,唐卿卿总算能松散片刻,她昨日累了一天,晚上又被陆归云折腾得不轻,适才又绷紧了精神应付萨巫尔,直到此时坐到了椅子上,才觉得浑身乏力,有心想要再松快几分,但此处好歹也是大理寺衙门,生怕突然来了人看见自己这副坐没坐相的德性,只小声哼唧着吩咐香柏:“你披着我的斗篷,帮我在门口守着点,我歇一会……把手炉也带上,别冻了手。”
香柏见她神色确实疲倦,便依言去守了门,唐卿卿这才放心的将自己蜷进了椅子里。
光线昏暗的诏狱内,陆归云与陆岚华两人隔着铁木栅栏遥遥相望,陆岚华眉头微皱,目光之中满是探究,而陆归云却气定神闲。
“太子殿下,臣弟的提议……考虑得如何?”
“如今虽无其他证据,但人证已在慎刑司。”陆岚华的音色平静无波,“不论幕后究竟何人出手,想必都不会就此没了下文。”
陆归云并不开口,只静静听着陆岚华的分析。
“能够筹谋出此事的人,势必不是易于之辈。”
“若是与之作对的话,不论是何人,想来都会被列为下一个目标。”
陆岚华墨色的眼瞳一瞬不瞬的望着牢门之外的陆归云:“五弟,你又为何甘冒如斯的风险来替孤奔走呢?”
一语落地,陆归云却蓦的一声嗤笑——
“太子殿下,您省省。”陆归云碧蓝的眼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谁说我是为了帮你?”
陆岚华隐隐皱起双眉。
陆归云笑眯眯的咧咧嘴:“东宫储君是生是死,能否洗脱罪名,又与我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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