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年归来仍是舅舅
火天洞。
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方穆身披白袍，盘腿坐在云间，身旁紫电环绕，任凭一道道雷击击中，他却岿然不动，忽然冷笑一声。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传闻中的十三重大天劫，简直弱的可怜。”
穿越至此已有千年，他从一介平平无奇的普通修士，历经了无数血雨腥风，数不清的磨难，直到踏上修为绝颠。
他也终于到了如今这一步——渡天劫。
天雷逐渐平息，乌云渐渐消散，但方穆却并没有完全放松。
因为，他知道，雷劫不过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困难的是——接下来的心劫。
渡过心劫，需要斩断情根，羁绊。
无数修士因为此生因果牵连太多，也有太多斩不断的羁绊、忘不掉的情缘，因而折损在这道槛之上。
对于方穆而言，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一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更没有任何在意之人的他，根本就不惧此劫。
方穆微微眯眼，等待着自己这一生的所有因果找上门来。
“我倒要看看，我心中到底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忽然间。
【舅舅！您快醒醒啊！求求您快醒过来……】
一道带着哭腔、悲怆的喊声，不知从何传来，清晰递到了方穆耳边。
“嗯？”方穆一怔。
【舅舅，清儿已经十三岁了……对了，妈妈去年遭遇了邪祟袭击，也不幸……她临终前告诉我，唯一的遗愿就是看到您能再睁开眼……】
【清儿上高中啦，舅舅，我这个暑假哪儿也不去，就正好待在病房陪您和爸爸，求求你们一定要醒过来啊！】
【舅舅……爸爸已经去陪妈妈和姥姥了，您是清儿唯一的亲人了……清儿考上了本市的武者学院，不过我听传言说我们全家都被诅咒了，活不过三十岁，街坊们建议我不用去上学了，您觉得呢……】
这是……？
方穆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开始有些微微的疼痛感。
修行千年，他血洗过无数宗派，任凭敌人如何哀嚎、恸哭，他也从未眨过眼，依旧坚定斩下屠刀。
“区区心魔，也想乱本尊心智？！”他捂住胸口，眼角泪水却忽然不受控制的决堤，嘶吼一声：“闭嘴！闭嘴啊！”
【就是这张病床还没结清费用吗？怎么整整一年都没人来探望，也没人缴费？哦……这就是主任说的那家被诅咒的？怎么不早说！晦气！快走！】
【舅舅，清儿好累，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我没去上学，决定就陪在您身边照顾您，但打了三份零工，也缴不齐您的住院费用……您快醒过来吧……】
“闭嘴……求求你闭嘴……”方穆心中越来越疼痛，几近快要无法呼吸，他从未如此失态，因为太过疼痛而身躯完全弓成了个虾米，缩在云端一角。
【这是规定，你们费用已经拖欠了两年半，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只能拔去所有维生设备】
【千万别！求求您，我有钱！我有钱！这些都给您，再给我延一些时日吧，我再去借点钱，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求您……】
【求我没用！】
【舅舅……呜呜呜……】
终于，所有声音停止了。
但方穆也失去了意识，从云端坠落而下。
……
“等等！先别拔设备，他食指刚才动了一下！”
“快去叫孙医生来！”
“舅舅？舅舅！”
一连串喊声，吵得方穆脑仁生疼。
他竭尽全力睁开眼，却看到自己头顶上方挂着一盏耀眼的白炽灯，身旁还站着几个面带震惊的医生。
更关键的是，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身旁还有个年轻的女孩面带泪痕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我这是……”
方穆有些恍惚。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熟悉，而又陌生。
很明显，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修行了一千年之久的仙武世界。
庄生晓梦迷蝴蝶，方穆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些分辨不清楚——难道自己只是在病床上躺了十年，只是做了一场关于异界的梦？
方穆心中刚生出这个疑惑，苦修千年磨练出的坚韧意志就瞬间让他自己找到了答案。
不！不是梦！
十年前，一场车祸让自己失去了意识，但实则意识却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现在——
大梦千年，南柯一梦终须醒，浮生若梦皆是空。
我只是……一晃十年，意识终于又回归到了我自己的身躯中！
方穆逐渐坚定起来，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喉咙却隐隐作痛，干涩的要命，根本发不出声音。
身旁的女孩连忙递上一杯水，搀扶着方穆服下。
昏迷了十年的舅舅，自己整整陪护了十年的植物人舅舅……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巨大的冲击感，瞬间包裹住了这个女孩。
这一瞬间，安清儿茫然无措，大脑中一片空白。
方穆有些失神，看着安清儿眼前浮现起过往与家人相处的一幕幕，眼角也有些湿润。
他有些颤抖地伸出手，终于艰难地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是……清儿？我的外甥女安清儿？你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安清儿握住方穆的手，也终于清醒过来。
她扭过头去，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却还是终究忍不住，掩面捂在方穆怀里失声痛哭。
“舅舅，清儿这十年，过的好苦啊……”
方穆伸手，轻轻抚着安清儿的头发，叹了口气：“舅舅回来了……清儿，你以后再也不用吃苦了……”
……
安清儿和方穆交谈了很久，随后去帮方穆办出院手续，出门前还给他留了一部手机。
十年间，这种便携民用通讯设备变化倒是并不大。
方穆沉默地拿着手机，通过网页细细阅读着这十年间的所有沧海桑田。
通过和安清儿的交流，以及所看到的信息，他很快明白——整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年前，就在自己所穿越后的一个月后的一天，天降陨石，砸在世界各地。
被陨石毁灭的城市不知凡几，死伤惨重，损失更是无法计量。
更重要的是——在陨石的作用下，灵气开始复苏。
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野蛮疯狂生长，体型、危险程度比原先超出了数百倍。
与此同时，世间也出现了许多诡异事件。
许多异常生物、恐怖怪物、邪祟不知从何而来，开始大肆屠戮人类。
人类的领地飞速减少，被这些怪物们占领。
不过，人类也同样受到了这种未知力量的影响，发生了异变，演变出数种特殊的超凡者。
而这些超凡者们，有从原本的武术家中演变出来的古武者。
也有因为基因科技技术进步而造就的基因战士。
还有通过处理诡异事件获得力量的术士，以及其他数种极其罕见的超凡者。
关于超凡者、邪祟的信息，互联网上所能找到的资料并不多，方穆目前也就只获取了这么多信息。
看着所能找到的资料，方穆沉思着。
“天降陨石、灵气复苏……人类出现超凡者……”
“只是不知这些超凡者们，是否能有人达到修道者的层次？”
正想到这儿，方穆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水，思绪忽然被安清儿欣喜的声音打断。
“舅舅，我已经结清了所有费用了，走，咱们回家吧。”
方穆转过头，有些错愕的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安清儿：“结清了？你哪里来的钱？”
“走吧，先回家再说。”安清儿挽起方穆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拉拽起他。
方穆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心酸。
十年前，记忆中的安清儿还只是个刚满十岁，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家庭幸福美满，自己对她也多有疼爱。
而现在，才二十岁的她，就已经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坚韧。
本该是最好青春年华的她，虽然长相不俗，甚至可以说是清水出芙蓉，异常清纯，但她却衣着简朴，根本没有打扮。
方穆不再追问，和煦地笑了笑：“好，那就走吧。”
回到的，却不是方穆记忆中的那个家。
他记忆中的那个家，是一间大宅子，虽谈不上是豪宅，但却总是干净且明亮，自己和姐姐一家人都住在那里。
而现在自己面前这个……
“是清儿自己租的吧？”
方穆小心翼翼的地挤进拥挤的门框，越过放在门旁的鞋架，无意间看到了一张放在鞋柜上的纸。
房屋抵押借款协议合同。
日期，甚至还是今天签的。
很明显，原本那个家，被安清儿刚才抵押用以支付自己的住院费用了。
房间很小，两个人站在一起甚至连转身都困难，安清儿只能坐在沙发上换鞋。
安清儿发现方穆眼神盯在抵押合同上，慌忙将其收起来，挽起袖子就要走进厨房：“舅舅，您饿了吧，想吃些什么？我去给您做。”
方穆不由分说地按住安清儿的肩膀，将她按在沙发上，坚定道：“还是我来吧，这些年……苦了你了，你该好好休息休息。”
他张望了几眼，找见了家中堆满瓶瓶罐罐，却并不脏乱的厨房，快步走进去拉上推拉门。
方穆站在厨房内，打开抽油烟机，让抽油烟机的噪音将自己包围。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伸出左手一咬，让血液流出，中指拇指微捻，掐出法决，压低声音，舌绽惊雷。
“呔！”
“听吾指令，九方伏雷，天动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