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蒋逸淮将车驶出了医院的停车场，一路疾驰在空旷的道路上。
黑色轿车在公寓门前急急停下，响起了略显刺耳的刹车声。
蒋逸淮匆匆推门下车，手里提着冰激凌蛋糕上了楼。
他摁下门铃，没人应门。
他眉头拧了拧，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宁闻樱。
通话界面仍在持续，另一头迟迟没人接电话。
他薄唇微抿，尝试着打了几通电话无果后，退出通讯界面，用微信给宁闻樱发消息。
蒋逸淮：【闻樱，睡了吗？】
蒋逸淮：【没睡的话，收到消息回我一下。】
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他想了几秒，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蒋逸淮：【闻樱，理我一下好吗？】
仍没人回应。
他手指僵了僵，眼底染上少许慌乱。
不应门、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
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形。
曾经，几次忙到深夜时分才记起发微信给她道晚安，时间可能比今晚还要晚一些。那个时候，宁闻樱仍秒回他的消息。
他很难相信她今天刚好关了手机早早睡下了。
他免不了怀疑她是在跟他闹情绪。
送她回来的时候，他就该注意到的。
事实上，晚餐的时候，她的神色就已经不太对劲，只是那时候他光顾着看林阿姨发给他的信息，没过多注意闻樱的情绪。
正想着要不要再发条信息，蒋逸淮就听见电梯间里传来电梯门打开又缓缓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楼道里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蒋逸淮心念一动，循声望去。
是宁闻樱。
猝不及防看到他站在楼道里，宁闻樱愣了愣，脚步停滞了一下。
两人相对无言。
蒋逸淮率先打破了沉默：“闻樱……”
余下的话语被他咽回了喉咙里。
好像说什么话都不合适。
她移开视线，看了看腕表：“很晚了，你回去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夹杂着淡淡的疏离。
蒋逸淮下意识地跟着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零三分了。
他喉咙紧了紧，情绪转化为了无奈。
他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冰激凌蛋糕，心想，最终还是没能赶在十二点之前跟她一起吃生日蛋糕。
宁闻樱已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脚步没半分停顿。
她按下指纹，开门进屋。
蒋逸淮长腿一迈，抓住门框，紧跟在她后面硬挤进屋里。
屋门被轻轻阖上，宁闻樱伸手摸到了客厅主灯的开关，刚要按下，骨节分明的大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下一刻耳边就响起了他低沉的嗓音：“闻樱，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宁闻樱小脸一偏，挣脱了他的手，径直去了厨房。
蒋逸淮弯下腰换上了拖鞋。
他还没走到厨房门前，宁闻樱已闪身走出了厨房，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显然是抗拒和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她将自己窝在了沙发里，手里握着茶杯，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默默注视着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
客厅装潢舒适明快，灯光比楼道里要亮堂了不少。
在客厅暖黄的光线下，蒋逸淮注意到她的眼睛有点肿。
他眸光微闪，心头紧了紧。
她哭过了。
明明是她的生日，她却流泪了。
他突然就有股冲动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好好抱抱她。
可她异常冷漠的神色让他不敢上前靠近她。
他揉了揉眉心，将提在手中的蛋糕盒放在了茶几上。
他把一次性餐盘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蛋糕盒。
他懊恼地看着盒子里的蛋糕，犹豫着该不该切块蛋糕递给她。
虽是冬季，可终究是耽搁了太长的时间，精美的冰激凌蛋糕这会儿已开始有融化的迹象了。
宁闻樱扫了眼已逐渐变形的蛋糕，晦暗的情绪在眼底闪动。
时间在静默之中慢慢流逝。
客厅里安静且压抑。
“是秦萱吗？”她淡淡地问了句。
蒋逸淮心一跳，从蛋糕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神色淡漠，平静如水。
状似问得没头没尾，可他还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她。
斟酌着字词，他终于坦言回答道：“嗯，萱萱突然发病，被送去医院了。”
宁闻樱静静地看着他，语气落得极浅极淡：“你去医院看望朋友，为什么要瞒着我？”
蒋逸淮：“……”
“我们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你就收到了消息吧？
“你刚得到消息那会儿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秦萱被送去了医院，你想去看看她。你是认为我会不让你去？”
“……”
“还是你认为我会为了这事跟你闹？和你吵？”
她淡淡一笑，笑容却莫名带了别样的意味。
蒋逸淮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心底就有点慌，不由反驳道：“闻樱，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的？”还是那样淡漠的口气。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忽然觉得自己呼吸有点急促：“我是怕你听了会有误会！”
宁闻樱握着茶杯喝了口茶，咽下喉咙的热茶让她有了些许暖意：“逸淮，我以为你能分清楚爱情和友情，我以为你能把握好这两者之间的尺度。”
她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平稳而坚定，“但是现在，我对你没那么有信心了。”
他怔忪了一下，期期艾艾道：“闻樱，你不要……”
她却站起身来，毅然打断了他。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但是她不想听。
“逸淮，今天我过得糟透了。”她顿了顿，又开口，“哦，我纠正一下，是昨天。以前，就算是独自一人过生日，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糟糕！”
她握住茶杯的手稍微紧了紧，“所以，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她快步从茶几前经过，目光落在半融化的冰淇淋蛋糕上时，她拧了拧眉，说，“蛋糕也请你拿走，看到它就糟心！”
说完，她转身进了卧室，随即就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清晰又决绝。
次日。
电梯下到一楼，宁闻樱将运动套装的拉链拉到最顶端，迎着冷风出了单元楼朝着小区的健身区域快步走去。
每天，宁闻樱会绕着健身跑道跑半个小时左右。
才出了单元楼，就看到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她脚步一顿。
蒋逸淮已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她印象里，他永远是一副矜贵优雅的模样。
只是现在却一身狼狈——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色衬衫上满是压出的褶皱。
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宁闻樱眯起眼，看着他。
他面色明显疲倦、眼下的黑眼圈也有些重，青黑的胡茬更是看着扎人。
胡子没刮、头发没梳，西装也是昨晚穿的那一套。
宁闻樱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蒋逸淮。
心底升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他昨晚睡在了车上。
却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说不通，她认识的蒋逸淮怎么可能吃得了这种苦。
宁闻樱愣了下，觉得好笑。
干吗去想蒋逸淮昨晚是不是在车里过了夜，与她何干。
她现在并不想见到他。
她敛了敛眸，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从他身侧掠过。
才走了两步，蒋逸淮就追了上来。
他从后抱着她，低下头在她的颈窝蹭了蹭。
“闻樱！”
声音有点委屈。
她挣扎了一下，他却缠得更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呼吸一滞，便感觉到颊边热意覆下。
微凉的唇瓣贴着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带起酥痒的触感。
“闻樱，我胃疼。”
他嗓子沙哑，分明是一夜都没睡好。
只一瞬，她便恢复了冷静，语气淡淡的：“胃疼，那就去看医生。”
他弓着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还是委委屈屈的样子：“闻樱，你现在都不关心我了。”
她叹了口气，问他：“你做什么了，怎么会胃疼？”
她真是恨死了自己这么容易就心疼蒋逸淮。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干吗要去疼惜他？
真该每天提醒自己一次不要去心疼男人。
他胃疼就让他胃疼好了。
“我把蛋糕吃了。”
她有些惊讶：“整个吗？”
搁在她颈窝上的下巴轻轻点了点，还在她耳边低声“嗯”了一下。
他的胃本来就不好，又总是不按时吃饭，经常闹胃痛。这又是大冬天的，一个人把一个六寸大的冰激凌蛋糕吃下，可不就要闹胃疼了。
“你……”
“怎么可以这样让人不放心”几个字在她的舌尖打了个转，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转换成一句“活该”。
他却没在意她的生硬，可怜兮兮地说：“闻樱，一个人吃蛋糕真的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事了。”
宁闻樱突然就觉得眼眶有点泛热。
想到了那颗酸涩的草莓。
她眨了眨眼，尽量忍下流泪的冲动。
他将她转了个身，紧紧圈在怀里：“闻樱，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吃蛋糕了。以后我们俩一起吃。”
语气跟撒娇似的。
“谁要和你一起吃！”
他却丝毫没被打击到，抓住她的一只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肯定要一起吃。以后我们老了，也要一起吃蛋糕，你的生日，我的生日，还有我们的每个纪念日。”
宁闻樱抬头看向他。
阳光从冬日稀疏的叶间洒下，落在他身上。
苍白、清隽又惑人。
那一刻，宁闻樱承认，她其实是在意他的态度的，特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