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闻樱,喜欢吗?”蒋逸淮问她。
她回过神来。
“嗯?喜欢。”她顺着他的问话极轻极浅地回了一句。
她抬起眸子,对上他那双稍带蛊惑的眼睛,薄薄的双眼皮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帮你戴上?”蒋逸淮询问她的意见。
她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阖上了盒盖。
不可否认,项链是真的漂亮。
但是她心里膈应。
光看到躺在盒子里的项链,就会想起中午秦萱在办公室里巧笑嫣兮对她说——
初恋的感觉!
若不是中午那件事,她会很喜欢这条项链。
她会毫不犹豫地戴上它,然后问蒋逸淮她戴着好不好看。
只是,现在她看都不愿意看到它。
她的反应尽数落入蒋逸淮的眼里。
“闻樱,你不戴吗?”语气有点失望。
“嗯。”
怕他再起这个念头,她忙又补充了一句,“不用了,下回再戴。”她将蓝丝绒盒子放进包里。
整个就餐时间宁闻樱都藏着心事,没怎么和蒋逸淮说话。
她没闲聊的心思。
蒋逸淮也是心不在焉。
来自他手机的消息提示声一刻都不曾断过。
蒋逸淮再次点开消息扫了眼,又瞄了眼坐在对面的宁闻樱。
她默默地切着餐盘里的牛排,叉了一小块切下的牛肉,蘸了点蛋黄酱后送进嘴里,轻轻咀嚼。
淡漠又清冷。
哪里有一丁点儿寿星该有的神情。
蒋逸淮忽然察觉到自己频频查看消息的行为有点过分了。
他垂下眼帘,退出对话框,熄屏。
好巧不巧,屏幕刚黑两秒,又有一个消息提示亮起。
他动作微顿,飞快地瞟了一眼宁闻樱,直接将手机塞回了裤兜里,随后又拿起刀叉开始切起牛排。
“这牛排不错。”蒋逸淮略提高了些音量,试图活跃一下这沉闷的气氛。
“嗯。”宁闻樱小声应道,有点敷衍。
这话没法接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用过了晚餐。
蒋逸淮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揽住宁闻樱的肩膀出了餐厅。
踏出电梯门,刚进入地下停车场,宁闻樱就感到原本揽住她肩膀的手猛地一缩。
她偏头朝他望去。
他已垂眸看起了手机,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他眉头紧锁,深邃眸瞳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满腹心思都放在了手机上。
她觉得心里空空的,是失望的感觉。
她清楚,这失望感来自于蒋逸淮的态度。
她心下狠狠一沉,脑海里又浮现出中午在他办公室里看到的秦萱。
那个脖颈上戴着同款项链的女孩。
宁闻樱坐在车里,别样的沉默。
蒋逸淮俯身系好安全带,偏头问她:“闻樱,还想……去哪里玩吗?”
神色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是空洞又敷衍的。
她心头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他投去探究的一瞥。
他是忘记他们原本计划好用过晚餐就一起去江边坐晚间摩天轮了吗?
所以他口口声声说会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就是这么个过法?
她倒宁可他错过了航班没有赶回来。
也好过现在,人虽在,心却不在。
这算什么?
她突然就不想提醒他了。
蒋逸淮的眼神飘忽不定,视线刚落到手机屏幕上就又瞬间移开。
有点想要瞄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却又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意思。
她扭头看向正前方,尾音落得很轻很浅:“我有点累了,想回家了。”
宁闻樱觉得很没意思。
硬要他陪她去坐晚间摩天轮,到最后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这种勉强得来的独处机会,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
“嗯,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
她向后靠了靠,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没什么依据可言,可她就是能感觉到车速比平时快了不止一点点。
车子停在了宁闻樱的单元楼下。
她若有所思地瞄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比预估少用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她的感知果然没有骗她。
手指微微发颤,解开安全带的扣子费了她不少工夫。
直到她推门下车,也没见他跟着一同下车。
以前,每次送她回来,他都会下车陪她进单元楼。
不为别的,只为了顺理成章地多黏着她一会儿。
他们什么话题都聊。
有意思的、没意思的。
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只是想找个由头多陪伴对方一会儿。
而今天,他显然并不想多逗留。
心底悄然蔓延开一点难以言喻的酸涩。
宁闻樱转身进了单元楼,下一刻就听到车轮在地面上划过时产生的急促又刺耳的声音。
驾车的男人全然没了平日从容淡定的样子。
她没有回头看他,可脸色终究还是白了白,心底的酸涩感被无限放大。
自行脑补不是个好习惯。
可她就是忍不住猜测他是去见秦萱了。
她想到了秦萱的自信。
想到了那条有“初恋感觉”的项链。
还想到了蒋逸淮一晚上的心不在焉。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指纹,推开房门。
迎接她的是一室的静谧。
冷清的气氛与平日无差,可今晚却让她窒息。
她“砰”的一声阖上房门,又快步折回到电梯门前。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不想就这么冷冷清清地度过。
蒋逸淮丢下她而去,她就因此不过生日了?
没认识蒋逸淮之前的二十三年,她基本上也是自己为自己庆生的。
公司事务多,父亲经常国内国外地飞,鲜少有空陪自己。
她就不记得自己有哪个生日是父亲陪着她一起过的。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因为缺了谁而无法过下去。
她又何必为了蒋逸淮丢下自己就不按原计划庆生呢?
想去的地方还是要去。
该吃的蛋糕还是要吃。
她径直走到停车处,扶着方向盘驶离了小区。
摩天轮前排起了队。
排队等着坐摩天轮的,清一色都是情侣。
或十指相扣,或亲密依偎,或相视而笑。
唯独孑然一身的宁闻樱显得像是个异类。
时间就在耐心等待的过程之中缓缓流逝。
宁闻樱在座舱里坐下。
对面坐的两个小情侣在窃窃私语,女孩的头搭在男孩的肩膀上,期间,那小姑娘还抬眸偷瞄了她几眼。
宁闻樱心想,小姑娘大概在奇怪,大晚上的,都是情侣来坐摩天轮,就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别过头去,无视小情侣的存在,看向玻璃窗外被抛在脚下的万家灯火。
摩天轮渐渐升到了最高点。
她闭了闭眼,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个传说——
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如与恋人亲吻,两个相爱的人就会永远在一起。
宁闻樱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对面在亲吻的小情侣,旋即又很快地敛起视线。
她默默苦笑。
传说再灵验,对独自一人乘坐摩天轮的她而言,应该也没办法起作用吧。
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把手机举在高处,对着镜头笑了一下,自拍了一张照。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放下手机,喃喃地、有点哽咽地说道:“宁闻樱,生日快乐!”
她埋头看向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点开刚拍好的照片。
照片里,她努力扬起唇角。
她确实在笑。
却比哭还难看……
下了摩天轮后,她又坐回了车里。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间隙,她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几下。
透过余光,她瞥见前方路边有家面包店还没关门。
她眨了眨眼,待红灯变成绿灯穿过十字路口后,她找了个便于停车的地方将车停下来。
她推开玻璃门,进了店里。
柜台前的女店员冲她甜甜一笑:“欢迎光临。”
她扫了眼空荡荡的柜子,轻声问道:“还有蛋糕吗?”
“呃,只剩一块草莓蛋糕了。”
“这样啊。”略微有点失望。
怕客人不喜草莓味,女店员又赶紧补充说:“下午六点后,蛋糕打88折优惠价。”
“那就草莓蛋糕吧。”宁闻樱朝女店员笑了笑,“按原价就可以,是过生日吃的。”
女店员愣了愣,最后只回答了个“哦”字。
看宁闻樱的神情略有些怜悯。
女店员手指灵巧地将店里唯一剩下的草莓蛋糕装进了小纸盒里。
宁闻樱拿出手机扫码支付,提着女店员递过来的塑料袋离开了面包店。
隐约间还能感受到女店员投在她后背上的带有怜悯的目光。
她几乎是逃似的出了面包房。
她不想别人看见她这幅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即便她是个陌生人。
坐进车内,愣怔了半晌,宁闻樱才颓然地打开了被她捧在手里的小纸盒。
她撕开了一次性小勺塑料包装,取出一次性小勺,挖下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很甜,草莓味也很浓。
但并不是她喜爱的口味。
她又用小勺挖下蛋糕顶端的那颗草莓塞到嘴里。
咀嚼了一下,将含在嘴里的草莓吞咽了下去。
可能是搁在柜子里的时间久了点,又或许眼下并不是草莓味道最佳的季节,咽下的草莓竟让她觉得分外酸涩。
她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还真是糟糕的一天呢。
她垂眸看着手中捧着的小蛋糕,莫名地眼眶一热。
她只是眨了下眼,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她伸手摸了下眼睛,湿湿的,温热的。
吸了吸鼻子,假装坚强,轻声自语了一句:“宁闻樱,今天可是你生日呢,不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