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十四道菜就摆上了桌。
确实都是蒋逸淮爱吃的。
蒋逸淮抬手移动起餐桌上的转盘，一盘椒盐虾转到了他的面前。
他用公筷夹了几只椒盐虾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开始有条不紊地剥虾壳，剥完那几只椒盐虾，他将盘子推到了宁闻樱跟前。
“你先吃着，我再剥几只。”
他知道她喜欢吃虾和贝壳类海鲜。
“我自己剥就好，你好好吃饭。”
他却又夹了更多的椒盐虾在碗里：“一会儿你手上留下气味不好，还是我来剥。”
“哎呀，我可没那么娇气，我自己能剥，你别忙了。”她找了个干净的碗，往碗里舀了几勺汤，递给蒋逸淮，“这汤还不错，你胃不好，喝点汤。”
“嗯，知道，剥完这几只就好。汤我一会儿就喝。”
余光瞥见坐对面的苏衡虽埋着头，肩膀却一抽一抽的，明显在偷偷笑话他们。
宁闻樱突然就有点脸红，刚想埋头吃她的虾，就看见坐蒋逸淮右边的秦萱毫无预兆地歪倒在蒋逸淮身上。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只听见包厢内一片惊呼声——
“萱萱！”
“要不要打120？”
蒋逸淮也愣住了，不过也只是愣了一瞬他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快速脱下一次性手套，将秦萱扶正坐好。
起身拉开了椅子。
椅子腿拖过地面，响起刺耳的“吱吱——”声。
宁闻樱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包厢里混乱一片。
有人喊了句：“快让萱萱平躺下来！”
是苏衡的声音。
话音还未落，蒋逸淮已抱起脸色苍白的秦萱走到沙发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沙发上躺着。
他一手轻轻握住她的双脚，另一只手抓起个靠枕垫在了她的脚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做得熟练又专业。
苏衡快步走向沙发旁问道：“她怎么样？好点没？要打120吗？”口气有点急。
“不知道。”蒋逸淮如实回答，抬眸看向苏衡，“帮个忙，她得吃药，药应该在她包里，她一直随身带着的，你去找找。还有那谁，拿杯水来，不要茶水，矿泉水就好。”
蒋逸淮一面吩咐着，一面将秦萱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秦萱软软地窝在蒋逸淮的怀里。
她苍白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在黑色衬衫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娇弱。
宁闻樱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有人不小心蹭了她一下。
她腿一软，险些没站稳，幸好身后的陈尧扶了她一下。
她回头谢过陈尧，又转过头看向蹭她的人。
林霁已走到沙发旁，将矿泉水瓶递给蒋逸淮。
“几粒药？”在一旁的苏衡问道。
“一粒就可以了。”
蒋逸淮将药塞进秦萱的嘴里，又给她灌了点水。
半晌，靠在蒋逸淮怀里的秦萱才长睫微闪，慢慢地睁开了眼，脸色看上去比宁闻樱刚进包厢那会儿更加苍白虚弱。
她咬紧了薄唇，语气卑微：“逸淮哥哥，我刚才……我刚才是不是又突然晕过去了？”她的声音很弱，几乎听不清楚。
“我扫了大家的兴了。”泛白的脸色，配上自觉愧疚的语气，格外惹人怜爱。
蒋逸淮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宽慰她：“不要想那么多，这里没人会怪你，你的身体最要紧！”
她把身体缩成了一个小虾米，可怜巴巴地望着蒋逸淮，说道：“逸淮哥哥，我真的好没用，动不动让你担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要哭出来了。
蒋逸淮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跟我说这种话。”
秦萱面色微红地凝视着他，一双大眼睛含着泪光，晶莹闪烁：“逸淮哥哥，你待我真好。”
蒋逸淮故意板着脸，说：“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其他人也围上去问东问西。
宁闻樱垂眸望着盘子里那些还没来得及剥壳的椒盐虾，以及那胡乱丢在桌上、沾了椒盐的一次性手套。
忽然就觉得有点想笑。
她无意识地拿过茶杯，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已经完全凉了。
只在舌尖留下淡淡的苦涩。
这顿饭除了秦萱晕倒的小插曲，吃得还算愉快。
吃完饭，出门时，众人才发现，外面居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不算大，但有几分下大的趋势。
“我车里有备用伞。”蒋逸淮偏头对宁闻樱说，“我先去车里拿伞，你在这儿等我。”
宁闻樱伸手拦住他。
“一来一回雨就下大了，还不如直接跑过去，反正现在雨也不大，淋湿不了多少。”
蒋逸淮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停车地点的距离，说：“嗯，也行。”
他脱下了他的外套，将外套抖开，搭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两人一路小跑，细跟短靴踏在雨水聚成的水洼里，发出轻轻的踏水声，溅起的水花打在小腿肚上，一片冰凉。
私房菜馆门口，秦萱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裙角，眼眶微红地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
两人坐进了车里。
“这雨看着没下大，但是风大，还是被淋湿了。”宁闻樱对着后视镜用手撩了一下略湿的头发。
“没事，车里有备用的毛巾，我找找，一会儿你擦擦。”
“嗯，你也擦擦。”
蒋逸淮埋头翻找起毛巾，因为姿势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闻樱，待会儿是送你回宁宅，还是去你公寓？。”
“我爸去桐城了，我还是回公寓住去。”
他知道，只要宁父不在家的时候，宁闻樱习惯住在自己的公寓里。
大概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宅子里吧。
她其实很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找到了。”
车窗上响起几下敲打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蒋逸淮摇下了驾驶座侧的车窗。
一道女声随着绵绵细雨飘入了车内：“逸淮哥哥！”
蒋逸淮讶然道：“萱萱？！”
他眉头紧锁地看着站在车窗前的秦萱：“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走？苏衡不是说他会送你回去的吗？”
扒着车窗的秦萱的声线极弱，脸上满是憋屈的神色：“逸淮哥哥，苏衡他喝醉了，一出大门就糊里糊涂地跟着代驾走了。”
她咬了咬唇，开始哽咽：“他们……他们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管我了。”
雨夜下的少女，在路灯的照射下，脸色被映得一片惨白。
蒋逸淮朝后排座位方向偏了偏头：“还下着雨呢，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去！”
秦萱点头嗯了一声。
乖巧又可怜。
她钻进车里坐好，目光扫到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闻樱时，她敛了敛眸，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明白。
蒋逸淮将找到的毛巾递到宁闻樱面前：“干净的，没用过，你先……”
他后半句还未说出口的话语被后排座位发出的动静给打断了。
“啊……嚏。”
是秦萱。
蒋逸淮递毛巾的动作微微一顿，朝她望去。
秦萱眸中含着泪光，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尖。
蒋逸淮拧了拧眉：“感冒了？”
许是刚打过喷嚏的缘故，她的嗓音瓮声瓮气的：“我没事的，逸淮哥哥。”
蒋逸淮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沉吟片刻，淡声开口说：“真没事？”
秦萱摇了摇头，用小手撸了把沾满雨水的脸，又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明明白白一副冷到发抖打颤的模样。
蒋逸淮握紧了还未递出去的干毛巾，扭头看向宁闻樱，踌躇了两秒。
宁闻樱无视他的目光，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神色淡漠地开始擦拭沾到脸上的、冰冷的雨水。
蒋逸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有些尴尬，亦有些如释重负。
他回过头去，隔着椅背将干毛巾递给了后排的秦萱。
秦萱伸手接过毛巾：“谢谢逸淮哥哥！”
还是那种很甜的嗓音。
软软的，糯糯的。
蒋逸淮清了清嗓子，没再多言什么，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
他看了看目视着前方的宁闻樱，随手抽了几张纸巾，半转过身来，替她擦起了还略显湿润的头发。
她朝他望去。
他左侧衬衫袖子完全被雨打湿了，发梢还滴沥着水珠。
她叹了口气，觉得有点挫败，轻声说道：“你自己也擦擦吧。袖子都打湿了。”
“知道！”他笑着说道，用纸巾胡乱擦拭了几下，扶住方向盘将车驶离了停车处。
早过了下班高峰时段，又是个雨夜，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极少，平时喧杂热闹的城市变得异常安静。
宁闻樱帮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把脑袋靠在了车窗上闭目养神。
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她却觉得比出席几场会议都让她更感疲累。
蒋逸淮扯了扯衣领，本想听些音乐以打破车内的寂静，却在留意到身侧的她双目紧闭而打消了念头。
又遇到了一个红灯，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处。
坐在后座上的秦萱条皱起了眉头。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这已是蒋逸淮第八次偏头看向沉睡中的宁闻樱了。
她的心抽了一下，令人烦躁的嫉妒感涌上心头。
“逸淮哥哥，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送我回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依旧是可爱乖巧的模样。
“不谢。”
秦萱面色僵了僵。
她一向心细，哪会察觉不出来他刚才故意压低了嗓门，分明就是不想吵醒到副驾驶座上的那位。
她抿了抿唇，敛着眸子，故意装作没留意到他的意图：“逸淮哥哥，今天我点的菜好吃吗？”
“唔，还行。”
她娇憨一笑，带着鼻音撒娇说：“逸淮哥哥，你来得这么晚，根本都不知道哪道菜是我点的，怎么就随便夸赞好吃呢？你这根本是蒙我嘛！”
“萱萱，有话晚些再说吧。”他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语。
“逸淮哥哥，我……”
红灯即将变成绿灯，蒋逸淮从宁闻樱脸上收回目光，紧握住方向盘，不轻不重地叮嘱道：“萱萱，小声点，别吵着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