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君（18）
然而，病痛却一直纠缠着她，这几日里，秦湘高烧不断，每次好不容易醒来，不到一刻钟又失去意识。
现在的她，连下床都成问题，更别说去冷宫。
同样备受折磨的，还有身处冷宫的君洛君阑。
醉酒的两姐弟被一盆带着冰渣的雪水泼醒。
刺骨的寒冷立刻将两人从睡梦中拉出。
一睁眼，眼前之人是那个折磨了他们整整三年的噩梦。
“呵，两个小贱崽子还知道回来！敢背着我偷偷跑出去，胆子肥了是吧！”尖酸刻薄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两人刚被冰水泼醒，意识才刚刚回笼，笨重的凳子就砸在他们身上。
“好痛！”君阑下意识地痛叫出声。
这一声落在疯嬷嬷的耳朵里反而让她打的更重。
“敢喊痛！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这么大打你们几下怎么了！要不是有我养着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
“现在长大了不知道回报我，居然敢偷偷跑出去整整一年，皮痒了是吧！”
疯嬷嬷说着，一边将凳子往姐弟俩身上砸。
君洛把君阑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背去抗下那一次又一次的毒打。
“阿姐！”君阑看着君洛被打，挣扎着要从她怀里出来。
却被君洛死死抱住。
“阿阑，别动！”
“阿姐，你别啊……你放开我！”
君阑死命挣扎着。
君洛被疯嬷嬷打的意识迷糊，双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意识朦胧中，昨晚的画面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那摆满整个桌子的食物，那又苦又涩的桂花酿，还有那……
任凭她怎么叫，都毅然离开的背影。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君洛眼角滑落。
为什么……
“呸，两个小贱人！去把衣服洗了，不然晚上别想吃饭！”
疯嬷嬷似乎是打够了，把凳子丢在一旁，转身离开了小屋。
被冰水浸透，毫无温度的小床上，君洛依然保持着将君阑护在怀里的动作。
她已经痛的麻木，连疯嬷嬷走了都没发现。
“阿姐，阿姐……”君阑不停地叫着君洛。
可君洛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一点回应也没有，只是双手松开了君阑。
君阑赶紧把君洛搬到没被冰水浸湿的地方。
鲜红的血从君洛唇角溢出。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阿姐！阿姐，你再坚持一下！我……我去找皇姐！对，皇姐一定会救我们的！”
君阑不停地用手擦着君洛嘴角的血，可这血却越擦越多。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秦湘。
转身立刻朝冷宫外跑去。
“别去……”
君阑被君洛拉住，君阑回头刚好与君洛充满悲戚的眼睛对上。
“别去……皇姐她已经……不要我们了……”
说完，君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皇姐！”
既然讨厌他们。
最开始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希望？
君洛的意识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她和君阑的母亲陈氏离世的那晚。
那一晚，虚弱的母亲抱着他们讲了很多。
母亲给他们讲了她小时候的故事。
她说，她小时候住在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和疼爱她的家人。
她有一个很好的哥哥，总是会给她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哥哥有时候会把她逗哭，可转头又能把她逗的哈哈大笑。
冷宫里的疯嬷嬷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疯嬷嬷是夏朝的侍女，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可后来夏朝覆灭，前朝留下的人虽没赶尽杀绝，却也被折磨地不成人样。
疯嬷嬷就是那时被他们灌下毒药，成了如今时好时坏的模样。
她的青梅竹马也因为等不到她在宫外另娶她人。
她的母亲还告诉她，阿阑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彼此。
皇宫太深，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但即便这样，他们也要好好地活着。
母亲离开了他们，冰冷的尸体被人用草席一卷，不知丢到了哪里。
以前，君洛总是想，如果她带着阿阑翻过围墙是不是就能离开皇宫呢？
可当她好不容易爬上那厚厚的围墙，映入眼帘的却是更多望不到尽头的宫墙。
她和阿阑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在冷宫被疯嬷嬷一次又一次地毒打，君洛每次都会想，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吧。
她想去找母亲了。
可耳边君阑的痛哭声总能把她拉回现实。
如果她也走了，那阿阑该怎么办呢？
就当君洛准备彻底接受这悲惨的命运时，一双手把他们拉出了牢笼。
皇姐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是她最信任的人。
也是她最依赖的人。
被皇姐带回凌薇宫生活的这一年，是她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
可如今，曾经的梦抛弃了他们。
在他们七岁生辰这天，彻底抛弃了他们。
巨大的痛苦席卷而来，始终缠绕在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等君洛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小小的屋子里再没有温暖的烛光。
屋外，君阑顶着漫天飞雪，蹲在比他整个人还大的木盆前洗着成堆的衣服。
两只小手被冻的通红，却不敢有一点懈怠。
他知道，如果今天他洗不完这盆衣服，疯嬷嬷就不会给他们晚饭吃。
“阿阑。”君洛从床上爬起来，背上传来的阵痛让她走路的姿势显得有些怪异。
君洛走到君阑旁边，蹲下和他一起洗这一大盆衣服。
天气寒冷，木盆里的水有部分都冻成了冰渣。
“阿姐，你回去休息吧，我能洗完。”君阑固执地抢过君洛手里的衣服。
君洛不语，被君阑抢走手中的衣服，她就重新拿起一件。
见君洛不为所动，君阑眼中的泪水无声地落下。
滚烫的热泪砸在冻的僵直的手上。
这一夜，或许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个晚上。
次日清晨，君阑一大早把君洛叫醒，端来一杯水急切地让她喝。
君洛接过喝下后，却发现这水的味道不对。
水里带着淡淡的苦涩和辛辣，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阿阑，这是？”味道很熟悉，君洛却想不起来。
“阿姐，你喝完有没有觉得身子暖和一点？”君阑避开君洛的问题，问道。
“有。”
喝完后，确实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