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番外（2）天长地久有时尽
“铃~”
贝壳风铃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咖啡店。
老实说，颜煜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不该如此慌不择路，居然跑进一家没人的咖啡馆。
几乎是下一秒，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撞入他的眼中。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澄澈清明。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空无一人。
他急忙走近，询问人家是否愿意让他在座位底下稍躲一下。
比起向陌生人提起这个失礼的要求，颜煜更不愿意面对的是家中长辈。
他们因过分歉疚，而带来的几乎强制的爱。
好在女生除了愣了一下以后，并没有拒绝他。让他在座位底下藏好，还主动帮他打掩护。
直到爷爷和大伯的人离开。
“谢谢你。我叫颜煜。”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做出自我介绍。几乎是由自己送上交谈的话茬。
他想，假如她有所好奇，进一步询问的话，他该怎么不过分的圆过去呢？
然而女生并没有问，她只是礼貌的回复了自己。
“你好，我叫白婳。”
外加一句，“不客气。”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颜煜本以为这段意外的相遇到此为止，就要画上句号了，却没想到，一个月后，再次见到了她。
“白婳，你还记得我吗？”
制造神话是人类的天性。
对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他们生活中有什么令人感到诧异，或者迷惑不解的事件，人们就会如饥似渴地抓住不放，编造出种种神话，而且深信不疑，近乎狂热。
当然，被编造出来的，也有可能是戮神的毒花。
造神还是戮神，不过看某些人的一念之间。
而此时的他，才经历过很多编造出来的恶意。
他的同学亲手将他推上神坛，再亲手把他推落神坛。
并且无比享受两次截然不同的过程，十分欣赏完全相反的结果。
很奇怪的心理。
其实在很多方面，他也只是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年。
在遭受到自己无法抵御的流言蜚语，他自认投降，选择逃避。
选择新环境。
浑身伤口的少年，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看到曾经给予过自己善意的女孩。
颜煜很难得的产生了亲切感。
女孩点点头，“颜煜。”
这一刻，于他而言，有点像是52赫兹的鲸，终于有一天听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回应。
他们在校园的碰面越来越多，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颜煜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总之，她大概算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人在有了朋友以后，会很容易产生分享欲。
比如从前，颜煜并不在乎三餐吃什么，作业难不难这种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自从和白婳吃过一次饭以后，他才发现，原来生活也是可以这么有趣的。
食堂一楼五号窗口前的人永远最多，因为那里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十号窗口的土豆丝永远炒成土豆泥；学校花坛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年级主任的头发好像越来越少……
颜煜的世界里，渐渐有了细节刻画。一切都生动鲜活起来。
他开始和家里商量，一周只送五天饭。
被问起原因，他也只是说，总要有和朋友一起吃饭的时间。
和白婳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平静了很多。内心有种被什么填满的感觉。
他也渐渐产生了一点想要和别人说话，分享的欲望。
不过他擅长的不多，只对学习颇有心得。
因此常常说些惹她讨厌的话。
比如在听到她同自己抱怨数学难学的时候，他说她应该花时间做错题集。
这是他自己认为非常高效的方法。
却得到她的吐槽，“我可不像你那么逆天。每天的时间分给各科作业还来不及呢，哪儿有多余的时间做什么错题集？”
颜煜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但事后自己一个人默默把这件事想了很久。
得出结论，适合他的方式，不见得适合所有人。
颜煜都没注意到他变了。
要是以前，有人和他说这话，他才不会多想什么。
别人愿意听就用，不愿意就不用。他真不会留意，更别说反思了。
可是现在，却因为白婳的一句话，认认真真思考起来。
但他们真正熟悉起来，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一件很不愉快，甚至让颜煜内疚的事。
他最厌恶校园霸凌，偏偏因为他的原因，让自己的朋友深陷其中。
关于他和白婳的关系，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被人曲解成不堪的模样。
等风声传到他耳朵里时，白婳已经遭受到好几天的恶意了。
他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为什么害得朋友白白惹人非议和针对？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想出解决方法。
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方法是否是最优解，是否会引发其他后续？
他一门心思，只想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好在他成功了。
白婳松了一口气，和他道谢。
“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黯淡几分，“只是，会不会把你也卷进来了？”
语气里有歉意在。
颜煜无措起来，明明该说抱歉的是他。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们确实更熟悉起来。
他们会在课余说很多的话，越来越多的时间一起吃饭。
颜煜发现白婳看自己其实也挺不客观的。有点崇拜的意思在。
不过没关系，他会慢慢纠正她的看法。他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等下一次堂哥再说他是孤家寡人的时候，他可以告诉堂哥，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颜煜开始庆幸，自己那天跑进那家咖啡馆，认识了白婳。
他以为，天长地久，他们还有来日方长。
但令颜煜怎么也想不通的是，白婳突然开始疏远他。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白婳没从前面的事情中走出来，有心理阴影。
他愈发动脑子思考，如何让她开心一点。
可是后来，她几乎到了刻意躲避的地步！
他有些无措，更想不通是为什么。
偏偏这时候，他从前在市一中贴吧里发布的澄清言论被人回复。
匿名留言，说他是胆小鬼，躲得再远又有什么用！
迟早有一天，要把这些事发布在省重点的贴吧里。
让所有人知道，颜煜根本就是一个可耻的骗子。
披着学神的皮，内里不知道是不是个精神病！
颜煜闭了闭眼，默不作声地注销账号。
后来，他漠视了白婳的疏离。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原因。但是，的确是他把事情想的太好了。
不该这样。
他想，或许自己从出生就注定是孤独的命。
父母的离开，亲戚的冷语，同学的厌恶……
他很小就有保护自己的壳了。
喜怒不形于色。
只是这段时间，有朋友相伴的感觉太美好，是他太贪恋这份美好了。
既然强留不住，那就算了吧。
他们也终于成了真正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