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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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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侯府, 木樨堂内。

    四下静得异常,屋外突然传来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口音, 似乎……是苏南口音。苏允之透过窗,看到晃动的人影和闪烁的火光。

    羽扇两腿发软:“小姐”

    苏允之握了握她的小臂,想要抚慰她一声,却开不了口。

    她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分明是朝着这边过来了。

    她心念一动, 院子里的暗卫虽然不多,但既是李韬留下守卫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结果这么快就被冲破了, 而且也没听到什么打斗的动静。这群人想必是早有准备,用了别的法子。

    门被推开了, 来人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屋里一下子涌入了七八人, 其余人都留在了外头。

    这些人都身穿飞鱼服, 身材高大,因为屋里药味极重,有几个人还捏着鼻子。

    为首之人目若寒星, 鼻梁高挺, 只是蓄着浓浓的须髯, 看不清容貌。他看到苏允之等人, 有些惊讶,一顿过后,掏出腰牌:“锦衣卫抓捕逃犯,这儿是平阳侯的地盘吧?戚衡在哪儿!”

    苏允之流露出惊慌失措之态:“谁谁是戚衡?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样闯进来!”说完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人仿佛轻蔑一笑,很快又把嘴角压下去:“他想給你们侯爷报假信, 肯定是来这儿,来人,进去搜!”

    旁边的家仆忙道:“官爷且慢,你们在这屋里得把口鼻蒙住,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进来啊!”

    那人抬手止住底下人的动作,盯着他们几个:“什么意思?”

    “咱们小姐前一阵不小心感染了时疫,”家仆道,“之前已经传死过好几个下人了。”

    那几人脸色一变,后面有一人道:“怪不得这屋里这么臭!”

    为首之人看了給丫鬟扶着的苏允之一眼,见她眼下发青,印堂发黑,一副站不住的病死鬼模样,却仍然有些将信将疑:“她得了病,怎么还敢到处乱晃!”

    “是侯爷把木樨堂让給咱们小姐住了,小姐的病得

    严加看护,木樨堂设有屏障和护卫,就是为了隔离好小姐,免得把病传出去,也是为了压住消息。”

    那人皱眉,正好看见苏允之咳嗽以后拿开的帕子上沾着血迹,脸色一沉,回头命令道:“进去搜,都蒙好口鼻,小心着些!”

    三四个人忍咬牙冲进了内间,都抬着手臂挡着脸,满脸的晦气。

    里面很快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羽扇扶着苏允之的手微微发紧。

    苏允之看她一眼,示意她稳住。

    不多时,那几个人就跑了出来:“老大,什么都没有,人真的不在这儿。”

    苏允之目光一闪。

    为首之人咬牙吐出一口气:“你们侯爷现在住在哪个院!”

    家仆忙道:“往东走,琳琅轩。”

    “走!”

    苏允之紧紧盯着他们转身往外的背影,手心已有汗意。

    那几人出了屋,正要离开院子,忽然有个手下抓着一个老头儿扔到了他们跟前:“老大,这个人是大夫,说是被派到这里给人看伤的。”

    苏允之在屋里,听到外面人的说话声,当即变了脸色。

    “看伤?”那人眉毛一拧,顿时明白过来,眼里当即浮现出冷怒之色,“好啊,被诓了!”

    他提刀转身,要往里冲,身侧的一个手下却突然被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刺穿了咽喉,当场毙命!

    院内众人大惊,纷纷拔刀,却见四面院墙上露出了一排排黑黢黢的弓箭,寒光凛凛。

    此时,院门被打开,有一人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平阳侯!”

    李韬抬手,黑色的箭矢如疾雨簌簌落下,不消半刻钟,院内就已倒下了一大片。

    他穿过地上的尸体,径直往里。

    此时,突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四起,刹那之间仿佛天地都为之震颤。

    李韬面色一变,抬脚踹开了门。

    “侯爷!”那家仆冲了出来,声音悲切道,“表姑娘被贼人劫走了!”

    王岩跑上前:“大人,掳走小姐的应该是贼首,对方是用火药炸开了墙”

    他话未说完

    ,看到李韬的脸色,猛然一窒。

    从前,不论是面对什么样的局面,王岩都没有见李韬露出这样的神色。尤其老侯爷去世以后,李韬表面上永远是谦和温润,实际却处处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意味,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此时此刻,看到他眼里的东西,王岩才恍惚感觉到……他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

    李韬面色阴沉:“追——”

    苏允之四肢百骸都渗着浓浓的倦意,想要昏天暗地歇一回,却又冷得无法入睡,如此半昏半醒,直到一股刀割似的寒风扑面袭来,整个人颠动起来,才猛然惊醒。

    眼前一片浓黑,马蹄声仿佛也在迎风颤抖。

    她坐在马上,紧紧贴着一块发烫的硬物,当即挣动起来。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动一下,我就在这外面办了你!”

    苏允之一窒,这个声音……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方才晕厥以前的种种情形,霎时涌入她脑海。

    刚才李韬突然现身,此人又识破了她的计策,便拿迷药将她迷晕掳走了她,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醒过来一看,人已经给他扣在了马背上。

    苏允之趴在马背上,被剧烈的颠簸刺激得近乎晕厥。此时,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又有隐约的火光自天际燃起。

    她倒着头,费力地睁眼去瞧,朦胧之中看见有七八人疾驰而来。

    为首的那人,似乎、似乎是……

    她喃喃了一声。

    贼首早就察觉有人追来,丝毫不见慌张,反而轻轻一笑道:“好啊,反正今日横竖活不成了,能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还真是捡着便宜了。”

    苏允之一惊:“你要做什么……”

    那人笑而不语,高喝一声,更大力地挥动马鞭,双眸映出寒冷的光芒。

    苏允之望见他嘴角的弧度,心头发凉,张嘴冲着后面大喊:“别过来,有陷阱!”

    然而那叫喊如同一团棉絮,迎着烈风飘散,霎时间了无踪影。

    那人低笑道:“省点力气,就你那点猫叫,他们是听不到的。

    ”

    苏允之怔怔地仰首望着后方的火光,和那一抹渐近的身影,心头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几乎窒息。

    那人一路骑马至山崖顶,把苏允之扯下马,握住她肩膀将人拖到了悬崖边。

    此处是凤阳山凌月峰,孤绝无木,寒风凄彻。二人立在最高处,背后是万丈悬崖,一眼望落,黑雾沉积,深不可测。

    火光和马蹄声越来越近,人影逐渐清晰。

    李韬和王岩正带着几个暗卫飞奔而来。

    他的脸上一丝神情也无,目光幽深,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那一抹粉白的裙影。

    苏允之身旁这贼首眯了眯眼道:“平阳侯竟然如此看重你,你真的是他的外甥女?不会又是骗我的”

    须臾之间,李韬几人已飞奔至他们跟前。

    李韬下马上前,睨着那人道:“放开她。”

    对方眸光一转,一笑道:“行啊,侯爷用自己来换就是。”

    苏允之一滞,立马就要张嘴说话,却被这人察觉,暗中封住了穴道。

    他一抬手又道:“侯爷武功盖世,又奸猾狡诈,非常人能比,您就这么过来,我可不放心。”

    “你想要怎么样?”

    他从兜里掏出个黑色瓷瓶,手一颠,把瓶子抛了过去。

    李韬伸手接住,就听他道:“我要看着你把它吞下去,才能放心。”

    王岩大急:“侯爷不可!”

    这时候,那贼首恶意地扯了扯绳子,苏允之登时一个趔趄,李韬眼见,眸光一动,毫不犹豫地把药丸吞进了嘴里。

    “侯爷!”

    苏允之怔住。

    “这就对了嘛,除了拿侯爷自己来换,别无他法,我奉劝你们不要铤而走险,”那人举起手中的麻绳,“看到了吧,谁要是敢跟我偷奸耍滑,我就跳下去,拉着这小骗子和我一块死。”

    苏允之望着不远处的李韬,看着他身旁身后这些人端凝的面孔。

    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口烧热。

    “好了,麻烦侯爷——慢慢地走过来。”

    李韬缓缓地朝悬崖边走过去,眼里映出对面之人的身影。

    鬓发散

    乱,衣衫带血,纤细的影子像纸上的一笔轻墨,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他的脸色更冷。

    然而,就在李韬靠近过去的刹那,贼首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下一刻便往后仰倒,抱着苏允之往崖下跌去!

    这万丈悬崖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蟒,迷雾深深,要将所有生息悉数吞没。

    苏允之看到李韬飞身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经给他半搂在怀中,但又有一半身子受制于另一人,三人诡异地靠在一处,离得极近。

    周身一片漆黑,冷风如刀,有呼啸的声音从脚底喷涌而出,如鬼怪在哭嚎。

    苏允之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眼前之人眉眼如玉,面若寒霜,他身上深紫色的缎袍在风中浮动,像一片虚幻的魅影。

    贼首目露得逞之色,竟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向半悬凌空的李韬!

    李韬巍然不动,就像完全没有看到那把横出的匕首一般,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允之。

    苏允之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竟在那匕首将要碰过去的瞬间,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这一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本来那人腾空之下,一手制着苏允之,另一手刺杀李韬,已经很是勉强,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咬,手腕剧痛,动作不得已慢了下来。

    李韬瞳仁一缩,飞快出手,竟伸手折了对方手腕,夺过那匕首,径直割断了苏允之腰上绑着的麻绳!

    那人满面错愕,不可置信地跌入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苏允之张开手,紧紧抱住了李韬的腰。

    李韬一震,垂眸望着她乌凝湿润的双眸,向上一跃,猛然后落,抱着她重重地落在地上。

    从高空落下,他的背直直砸落在地上,双手却始终牢牢将她护在胸前。

    苏允之抓紧了他的前襟,在他怀中抬起头,看到他脸色发白,手下一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刚才那个人封住了她的穴道,她没法开口。

    李韬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呆呆地望着他,看到他正低眸望着自

    己,那双星眸中,温柔入骨,又深沉异常,如春水涌现,几乎要将她吞没了。

    她仰着头,而他低着头,两个人靠得这样近,狂风的声音一下子飘渺远去,只剩下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少顷,他略微俯身,双唇落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那样轻,那样柔,就像是花瓣落在她的额头。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呆若木鸡。

    “侯爷!小姐!”王岩等人连忙上前。

    他们二人背对王岩等人,刚才他低头亲吻她额头的动作,竟没有一个人瞧见。

    这时,李韬略一低头,吐出了那颗药丸。

    王岩等人一愣,皆松了口气。

    他抱着人起来,将她扶上了马,面色如常道:“即刻回府。”

    苏允之原本因方才那一吻久久不能回神,听到他这一句,不禁看向他后背,却见李韬站得挺拔如松,一如往常。

    她抿唇,在他也上马后,抓住他袖子左右一晃,想让他给自己解开穴道。

    没想到李韬低头看了她一眼,竟伸手用指腹在她唇角一蹭。

    他蹭去了她咬人时留下的血迹,不再看她,狠狠一抽马屁股就往前去,吓得她又赶忙紧紧抱住他的腰,一动也不敢动。

    平阳侯府,木樨堂。

    屋内,戚衡已经被人扶到外间,由大夫料理伤口,突然看到李韬大步走进屋,当下便要起身:“侯爷,我”

    李韬淡淡打断他的话:“先处理伤口,别的不急。”

    戚衡点头,没再说话。

    此时,王岩进屋道:“侯爷,其他两房不知内情,只以为是锦衣卫查案。贼人已经清点过,算上那个头领,一共三十二人,他们右臂上有狼头刺青,是天狼帮的匪徒。”

    戚衡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李韬,却见对方沉吟不语,似乎有几分怀疑之色。

    “天狼帮不过是一群山匪,这群人冒充锦衣卫行事,直入侯府,还擅用迷烟,与寻常匪徒不一样,”过片刻,李韬缓缓开口道,“王岩,你好好去查一下他们身上的刺青,看有没有造假的痕迹。”

    “是。”

    这会儿戚衡腿上的伤已经包扎得差不多了,李韬看他一眼,问道:“戚公子,你怎么知道这群人与佟安有关?”

    戚衡哑声:“他们要杀我时,有人无意中提到了佟老爷,听起来不像有意泄漏。”

    王岩:“侯爷,要不要把此事禀告给太子?”

    李韬摇头,手伸在脸前,无意识地转动着玉扳指:“今日我动用了暗卫的箭弩队,若叫人知道,太给有心之人忌惮了。”

    他一顿,望向王岩:“佟安如今还被软禁在刑部?”

    “前日转移到了大理寺。”

    李韬眉心一动,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他看着王岩,比了个手势,王岩心领神会,默默退了下去。

    戚衡看着他背影:“侯爷,今日之事,害得贵府表小姐也受了惊,都是我的缘故,我”

    李韬抬手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戚公子言重了,这次若没有你及时报信,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回来——多谢了。”

    戚衡微怔,嘴角一动:“侯爷客气。”

    “这几日我重新给你找个住处,原来的地方想必是不安全了。”

    “好,”戚衡拱手,“多谢侯爷。”

    李韬颔首,转身走到火盆前,矮身看了看火盆里头的东西,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

    亏她想的出来。

    夜里,苏允之刚和衣睡下,就听到外头又有雨声。与白日的细雨不同,这会儿下的是瓢泼大雨。

    羽扇走到里间,就被紫云拉扯了出去:“淋成这样,小心把身上的寒气过给小姐,快去换身衣服。”

    羽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跟着她往侧间去。

    苏允之躺下时听到她们二人的说话声远了,不出片刻,又见到淡紫色的珠帘一晃,隐约有个高大的人影立在那儿,吓得浑身一定。

    “侯爷。”紫云在外面低低喊了一声。过须臾,那个人掀起帘子就走了进来。

    苏允之心头大跳,手一松,怀中抱着的软枕咕噜一下滚落到地上。

    她当即伸手去捡,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将

    枕头捡了起来:“还没睡?”他脸上淡淡的没什么神色,望向她的目光却分外深邃。

    苏允之轻微地往后一缩:“想是白天睡多了,不怎么困。”

    也不知是不是成心,李韬做了个将枕头递给她的姿势,人却站在床边半丈之外,她想拿到枕头,只能自己靠过去。

    她抿唇,在榻上跪立而起,伸出手去拿他手里的枕头,不料膝盖一软,往前一倾,身子竟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

    苏允之一懵,发觉自己竟是个圈住了他腰的姿势,吓得往后一跌。那软枕随之掉落,轻轻砸在她肚子上。

    李韬垂眸望着她散落开的青丝,和白里透红的脸蛋。软枕搭在她腰腹上,完完全全挡住了那一抹细腰。

    他长臂一伸,状似不经意地,将枕头勾到了一边。苏允之感到肚子上给软枕蹭过,有些痒,人微微一蜷,发丝就从肩后飘落到颊边。

    她的耳朵发烫起来。

    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来由地又想到他书房里藏着的那幅画像,心口一跳。

    “都这么晚了,舅舅怎么过来了?”她强自镇定道。

    李韬坐下,从紫云那儿接过茶杯:“刚刚的事,还有几句话要问你,说完就走。”

    “您问就是。”

    “脚上的伤可还好?”

    刚刚她被劫去,路上牵动了之前脚踝处的扭伤。

    苏允之垂着头:“没有大碍,舅舅放心。”

    他喝了一口茶,轻声问道:“话说回来,时疫这个幌子不错,不过,你怎么会想得到那种法子?这又是哪个教你的?”

    苏允之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有些头皮发麻道:“没有谁教,就是当时灵机一动。”

    “若不是那个大夫,想必,那几个人还真能给你骗过去。”李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拿火盆烧锦囊里的草药,用墨把自己的脸搞得跟痨死鬼一样,还备了带血的帕子这些都是为让那些人相信她得了时疫。

    这个幌子有两个妙处。

    那些人并非亡命之徒,而比起真刀真枪,他们更惧怕疫病,因为一旦传染

    ,整个窝点都有可能因此覆灭。这种本能的畏怯和抗拒,一方面会致使这些人在进屋搜捕时潦草大意许多,绝想不到还要细看床底下有没有人;另一方面,他们若相信她是得了疫症,就不会轻易伤她,刀口如若碰了得病之人的血气,就很有可能沾染病源。

    她看他一眼,缓缓道:“我听戚公子说,那几个人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想来是很忌惮疫症的。”

    “他也不过是推测,若是碰上了真正的锦衣卫,你又怎么办?”他说话时仍然低头喝着茶。

    苏允之斟酌着道:“那几个人一进屋里,闻到点药味就不堪其扰,若真是朝廷派来的锦衣卫,怎会如此?而且”

    他抬眸看向她。

    “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偷偷靠近,分明不想给屋里人察觉到动静,哪里像是锦衣卫查案。”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看过锦衣卫查案?”李韬冷不丁来了一句。

    苏允之一滞,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心微微一提:“怀玉也不过是自己瞎猜的”

    李韬笑了笑,合起茶盖,把茶杯放下:“你一向胆小,怎么没听戚衡的话乖乖地把他交出去?”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隐隐觉得,若把人交出去,会害了戚公子的性命。”她低低道。

    李韬拿出她落在木樨堂的那块帕子,递给她,凉凉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情操,还知道舍身为人了。”

    苏允之见他没有发难,还松了口气,手已经伸了出去想接那帕子,一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却惊得僵住了。

    他的眼睛暗沉至极,如雾如织,那种冷炙,简直像是要把她就地正法似的。

    “你记住了,”李韬无视她受惊的样子,将那帕子放到她手中,声音沉冷道,“绝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他这个人一向如此,不用怒形于色,也不必出言威吓,却能让人感到畏惧。分明已经露出那样的眼神,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沉稳。

    木樨堂书房里那幅画的模样又蓦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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