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幸好来得及
病床上，奶奶终于苏醒过来，她一个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被单，安于琛连忙上前，查看，按了病床床头上的铃。程医生匆匆跑过来，给奶奶做检查。
老人家突发心梗，此时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程医生也来查看了数次。
老安和于医生早上分别去了单位，于医生的诊所属于自己的事业，谈不上什么退不退休，到了年纪也继续，老安再过一年倒是真要退下来了。这里就交给安于琛一人照顾了。
晚上，安于心要留下来照顾，换安于琛回去休息休息，于琛怎么都不愿意，话虽不多，但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崇拜地、尊敬地看着姐姐，虽然有时也口出狂言，“大逆不道”。
程开陆和安于心走出病房，于琛又打电话告诉爸妈，奶奶的情况很好，招呼爸妈晚上别来回跑了，自己一个人可以。
作为家里最年轻的男人，安于琛挑起了陪护的责任。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安于心和程开陆就出现在了病房。接着老安和于医生也来了。
程开陆上前查看奶奶的状况。
老安和于医生一旁观望。
安于心拍了拍安于琛，“回去休息。”
于琛眼神里透着疲惫，“哎，没事，晚上睡得挺好。”
“没想到你这么孝顺。”安于心说。
“姐姐是我的榜样。你可能都不知道，小时候我也是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他傻呵呵地笑。
安于心没有掩盖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可惜啊，每次我找你想告诉你好消息，你都说小屁孩，别打扰我。”安于心听到这话，不禁心里掠过一阵酸楚。
两人在一旁打打闹闹，这晚来的画面，异常和谐。
“于琛。”安于心哽咽了一下。
“跟你开玩笑呢，当时很生气，很难过，但是现在都过去了。”安于琛说。
安怀民和于医生远远看两人。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终于更清醒了些，睁大眼睛，眼珠子缓慢转动，像是找寻着什么。
安于心和安于琛连忙上前。
“奶奶。”安于琛轻轻叫道，老太太把眼珠子盯着他，“是个男娃于琛啊。”于琛点点头。
“心心呢。”
“奶奶，我在这。”
奶奶颤抖着伸出手，安于心抓住，握着那双瘦骨嶙峋，布满皱纹的手，心里像是被揪着一般。
“回来了。”奶奶颤颤巍巍的手仿佛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停在安于心的掌心里。
“回来了。”安于心点头，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
“好了，别让奶奶说话了。”程开陆拍了拍安于心，“少说话，奶奶，休息一下。”程开陆对着奶奶，说话时口型夸张。
老太太听医生的话，不说话了，她紧紧地握着安于心不放开。
“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奶奶晃动着点头，眼睛有些湿润。
老安和于女士看着这样的场景，直觉得内心山河壮阔，人间值得。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的不开心都抛掉，一切向前看。
可能奶奶人还是太虚弱了，很快又睡着了，安于心也去工作了。
三月底，社会上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
人们战战兢兢。
下午时分。
华西医院的门口，齐刷刷地排列着两队人马，雪白一片，清一色，分不清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程开陆帅气的面庞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若说当年确是年少轻狂，虽说二十出了头，到底也还是孩子，八点零级的汶川地震他勇往直前。
如今，这个社会需要他，他同样挺身而出。他们也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孩子”，只是哪里有难，他们就在哪里如期肩负起社会的责任。
车子来了。
程开陆，微笑，隔着车窗玻璃，把手竖到头顶上，对着外面的安医生做了一个大大的比心，车上的医生护士发出惊叹，一时间打破了这份沉重。同事们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的程医生？要说，以他现在在医院的地位和声望，再加上这奔四的年纪，断不会做出这种怪诞的行为。
“莫不是我们此去，真的是凶多吉少，你看程医生刚刚的告别方式也太奇特，太反常了吧。我来咱医院几年了，天天看到的都是高冷的程医生，哎呀妈呀。”一长相清秀满脸稚嫩的小护士轻声议论道。
“嘘，别乱讲。”年纪稍长的护士反驳道。“这个话，不能乱讲的哦。”
小护士紧了紧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嘴巴里还不甘心地里继续低语着什么，然后掀了掀眼皮，偷瞄一眼年长的护士。
“加油。”年长的护士笑容灿烂，目光坚定地看向她。
开始了。
安于心回到病房，奶奶气色好了很多。霎那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奶奶在厨房煲汤，她背着书包，用钥匙打开了老旧的木门，厨房里的香味揪着她的鼻子，一路给她领进了厨房。她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奶奶舀了一碗，拿汤匙给她尝了一口，她兴高采烈，蹦蹦跳跳。
奶奶坐起来，只是看着安于心，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有些愧疚就算流干了眼泪还是依旧愧疚，“对不起，奶奶，我才回来。”
奶奶慈祥地笑着掉头。
“漂亮。”
“过的高兴吗？”
“嗯。”安于心使劲点头。
“好，那就好。”
“结婚了，奶奶，姐姐已经结婚了。您的主治医生就是您孙女婿。”安于琛在一旁说。
奶奶没有牙的嘴笑得合不拢，像个孩子。
“没注意，哪一个啊？”
“待会他来，指给您看。他待会应该就会来，一天来看你很多遍呢。”
奶奶哈哈地笑，眼睛上的皱纹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只是这些岁月里的喜怒哀乐，她参与了多少，她又一次忧伤。
“心心啊。”
“哎，奶奶。”
“来，过来。”
安于心走到奶奶病床前，按照奶奶的意思在床边坐下。
“别难过，奶奶没事。好了，现在好了。一点都不难受。你看，明天就能吃很多很多了。看到你，开心。”
“嗯，我也开心。很开心，奶奶。”
话说到这里，程开陆走过来，安于琛指着他，说：“您看，那就是您的孙女婿，来了。”
程开陆老远就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奶奶……”
“哎，哎，心心对象啊。”
“嗯，奶奶。我是。”他抓着老人的手，亲切地和奶奶说长说短，天南地北，给奶奶聊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奶奶打哈欠。
“好啦，奶奶，咱们休息一下，乖乖地，咱们还有一点点滴，打完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啦。”
奶奶点头，不像刚刚那么精神矍铄。
“等下，记得把药吃了哦。”
奶奶又点头。
“小伙子，不错，长得帅，细心。”
“姐夫，得到老太君首肯了。”安于琛调侃程开陆，程开陆对他笑得灿烂。
苍白的墙壁在明亮的日光灯下，亮堂了一些，来来往往洗水果的病人家属，给病房增添了一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