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请你跪地求饶
场中气氛随之凝固。
凤鸣楼众人握紧了兵器。
“将箭筒给他们。”
他没有说给谁，那名叫宗胜的年轻弓箭手愣了一刹。就连罗家寨的人也在想，这是自行缴械投降的意思？可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只有晏诗听懂了，眼眸微亮。
那个满脸鲜血的少年终于反应过来，将身上箭筒高高抛出，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向凤鸣楼弟子这边落下。
“百里！”柳叶刀伸手微微一带，箭筒稳稳落在屠百里的手中。
“我给箭你，你要护着他们出去。”弓箭统领郑重看着晏诗。
晏诗笑得坦荡，“成交！”
二人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还有一句，只有晏诗和宗胜听得见。
“我只信你，你别死了。”
晏诗虚弱的笑笑，笑容充满自信。
络腮胡怒了，“给我……”“杀”字还未出口，屠百里的箭就到了。
他本就是寡言之人，此时得了箭筒，何须言语，弓箭在他手上如臂使指，挟着劲风直扑络腮胡子和传话之人。
络腮胡话都没能说完，赶紧就地一滚，这才堪堪避过，肩头却依然被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槽。
“杨二！”
“唐七！”
……几个名字不断的从弓箭统领口中念出。一个接着一个的箭筒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圆弧。
“成诚，你他妈疯了！”络腮胡狠狠打开别人搀扶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流星般的箭矢再度在场间划过，亦如流星般稀疏，远不如方才密集，但是每支箭都带走一条性命，极大的震慑了罗家寨众人的士气。
“妈的，别让他拿到箭……”络腮胡吩咐属下。
“大当家，你受伤了，先避一避吧。”身边人劝到。
“滚，我就不信，我们上千人杀不了他们几个。”
“都给我上，先杀了那个射箭的！”络腮胡挥舞流星锤就往屠百里那边冲去。
还没到半程，屠百里的问候先一步到了。“咻”，数点寒光在眼前越来越大，络腮胡脚步急停，伸手从旁一扯，将一人拉到自己身前。蓦的前胸一痛，络腮胡立刻拉开一点距离，低头一看，带血的箭尖赫然穿透了那人身体。要不是自己退得快，恐怕还得扎进去几分。
络腮胡终于进一步意识到了屠百里的厉害，背后凉沁沁的。
感觉到面前这身体缓缓转动，他才看清自己抓来的是谁——“老四？”
老四僵硬的转头看他，愕然的脸上眼神尽是不肯置信。“你……竟如此……狠……心。”
络腮胡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老四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也是一块进的罗家寨。始终彼此扶持着，共同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才当上了如今的地位，多少次互相救命之恩早已数不清，今日却死在了自己手上。
“不……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一千句一万句话涌到嘴边，络腮胡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此事有无数人看着，他怎能因为老四就毁于一旦，难道老四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吗？
络腮胡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愣愣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铛”的一声轻响，老四的长刀掉在了络腮胡脚边。
“狗日的，你杀了老四！我要你死！给我上，为四当家报仇！他只有一个人！！全部给我上！压也要压死他！”
络腮胡眼睛喷火，面庞涨红，鎏金的流星锤高高扬起，半抓半推着老四的尸体往前走。“我会给你报仇的。”在山呼海啸般的声响中，他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说。
在共同努力下，凤鸣楼弟子与弓箭手小队成功汇合。凤鸣楼众人将弓箭手围在当中。
“师姐？”
阿煦过去将晏诗扶到圈子中间，担忧查看道。
晏诗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来。
阿煦脱下外衣，想替她绑上。
“用我的！”屠百里速度奇快，将衣服直接给晏诗披上。“我正热着呢。”
看他汗湿的两鬓，晏诗点点头。
新一轮弓箭手齐射，再次开始。
只是这次目标，换作了罗家寨众人。
然而在射杀那位四当家后，似乎真正激怒了这位罗家寨首领。
在络腮胡强势的督战下，罗家寨匪众悍不畏死，冒着箭雨强势反扑。
成排的人倒下，呻吟。
可箭终究有全部用完的那一刻。
晏诗清楚，大家的体力，已经同箭枝一样，都是强弩之末。面对这还有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胜算依旧渺茫。她感觉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火辣辣的疼。
络腮胡小心躲在尸体后面，百里亦是无计可施，只得调转火力，杀死几只小喽啰。罗家寨摆明了用车轮战，要生生拖死他们。
晏诗思忖一阵，面上骤然疑到，“戴玉，这寨子叫什么来着？”
戴玉正挥一个大斧劈下，突然听到自己名字，虽然不明所以，但依然答道：“罗家寨。”
晏诗紧接口：“不对，这明明叫乌龟寨。”
戴玉手上大斧翻飞，血溅八方，不解的问：“啊？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头领就像只乌龟啊。不叫乌龟寨叫什么？”
此话一出，凤鸣楼弟子和弓箭手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笑声。
“他拿着好兄弟的尸体当龟壳，头也不敢露，不正是缩头乌龟？”
凤鸣楼与封不计手下两边人马均放肆的笑了起来，尤其凤鸣楼众人，大笑之余口舌不停，各种不堪入目的话语倾泻而出，极尽嘲讽之能事。
相反罗家寨那边就安静多了，偶尔一两个出言反驳的，也只能避重就轻，骂骂脏话。气势明显低了不少。
“你们才是缩头乌龟，只敢躲在后面放冷箭！”
“那我们不放箭了，大当家敢不敢来跟我打一场？输了我们就任你处置。”
“怎样？敢不敢？”晏诗挑衅道。
“哦豁，敢不敢？”
“就是，有本事别躲啊。”
“只会叫人上，太无耻了。”
百里放下弓，“来来来，我不射你了，敢不敢打一场？”
“都说江湖上说的就是一个义字，这么不讲义气的还能当老大，真是开了眼。寨子里的人都是瞎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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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楼能入内门之人个个心窍玲珑，此时哪还看不明白晏诗的盘算。你一言我一句的火上浇油。
就连罗家寨的人也知道凤鸣楼的计策，对方人人身怀绝技，尤其是晏诗，单打独斗不是个好路子。可心中难免泛起不甘和火气。
落草为寇的人聚集起来，凭的就是义气。最怕的也就是被人说不仗义。情势如此，络腮胡憋不住了。
他终于放开了老四的尸体，大叫道：“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有人赶紧拦住，“大当家，别冲动啊！”
络腮胡缓缓推开了对方的手，上前几步，“好，你一个人上，我跟你打。”说罢，他掂了掂手中的兵器。
晏诗有些意外，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亦走上前。
“要不我去吧，”柳叶刀靠上来，皱了皱鼻尖，似乎觉得晏诗身上的血腥味太浓。
“不用，杀他，足够了。”
“小心。”
晏诗缓缓走上前，距离络腮胡三五个箭步的距离停下。
却见络腮胡冷声念道：“黑豹、花子、虎头、铁山，”四人分开人群，站在了晏诗对面。
气氛顿时一凝，凤鸣楼众人怒了，“这是什么意思？”阿煦出声。
络腮胡站在四人中间，正对着晏诗，目光森冷，“意思就是我同意和你打，我可没说只有我和你打。”
“敢不敢？”络腮胡歪了歪头，斜睨着晏诗。
“那我们也上，”谭涛火了，直接走上前去，戴玉和翟伐柯紧随其后。
“刚才说了，你一个人。你武功这么高，当我是傻子？”络腮胡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们一眼，又望向晏诗。
出乎他的意外，晏诗神色没有怒意，只有些许了然。从他点人出战到现在，表情平淡至极，只是发髻略有松散，腮边散落几缕碎发，显得有些柔弱。
“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们五个，打你一个，不算过分吧。”
络腮胡说着，目光在晏诗明艳的五官上流连，不知怎的，眼前这少女，越看越让人有些心旌摇荡。
“你五个大男人打一个受……女人，还要不要脸！”屠百里忍不住脱口而出，差点说穿。幸而无人注意，只有柳叶刀看了他一眼。
络腮胡想着确是如此，难免有些胜之不武。
柳叶刀道，“我来跟你们打，不就公平了？”
络腮胡看了看柳叶刀，又看了看晏诗，对他的提议感到有些意难平。
不知为何，这个嘴利剑更利的少女，就是让他有想要彻底折服的冲动。觉得只要折了她这柄剑，这场战斗胜利就会属于罗家寨。于是迟迟不应声。
晏诗看穿了络腮胡的想法，开口道，“我来，战场上，只有战士，不分男女。”
“说得好！”络腮胡不禁大声喝彩。顿时起了“要是这个女人入我山寨该多好”的念头。
“师姐？”阿煦劝道。
晏诗抬手止住众人，“你们觉得我连五个人都打不过？”
凤鸣楼弟子闻言一窒，退开几步。
对面五人却激起了火气，“我看你能狂到几时。”
一人率先出招，直取晏诗中宫。其余四人紧随而至，上下左右，分不同方位朝晏诗攻来。
晏诗不再保留，当即运起无名功法，一声清啸响彻山谷，双目中缓缓浮起一个金色印记。浑身气质不复轻灵锋利，身周温度逐渐升高，光镜似的辟水剑猛然光芒大放，剑气亦变得霸道强横，一个朴实无华的斜劈，就让首当其冲的络腮胡警兆骤生。
他猛然感觉呼吸一窒，好似前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熔浆遍布的无间地狱。张开巨盆大口就要将自己吞下。汗水霎时间密密麻麻的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看着那道罡风扑面的流光，络腮胡用尽全力扭转了自己的身体，朝旁边滚去。
若非他反应快，就是当即身首异处的下场。然而离他最近的那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嗤啦”一声，那人好似一团破布，轰然摔在了地面。只见从腰腹到肩膀，出现了一道斜斜的伤口，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大张的嘴里连惨呼都没发出来，出来的只有同样鲜红的血，就此死去。
一个照面就杀了一个，络腮胡觉得嗓子发紧，咽了咽口水，有汗从鬓边留下，不敢去擦。
其他三个亦有些胆寒，彼此对望，犹豫不前。
络腮胡此时看她的脸，只觉哪里是殊丽动人，乃是地狱恶鬼。
晏诗别看此时生猛，却消耗甚大，不能持久。背后的伤口疼得发麻，辟水剑好像比原来重了。
她缓缓调息着体内真气，边徐徐走向络腮胡，道：“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还是，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