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岔路口
可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如期落下。
“是谁！”
只听得眼前人一声大吼，晏诗却听出一丝惊惧。
“谁在故弄玄虚，识相点，别妨碍县老太爷的办事！”
说罢手掌再起。
晏诗却大吃一惊。猛地抬头，“你是王传山的人！”
这人虽然一身黑衣，却并未蒙面。面孔陌生，声音也没有听过。晏诗肯定，这人应是第一次照面。
那人未答话，大掌挡住了晏诗头顶的星光。
那人身躯再一震，晏诗左手的禁锢亦是一松，她反应奇快，知道有人暗中再次出了手，连忙拉开身形。
“你到底是谁？”
“劝你别多管闲事。你能护他们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们一世？没了我，还会有别人。他们全都要死。”
杀手的手掌停在半空，看起来颇为滑稽。然而他说出的话，晏诗却是心往下沉。
“张三，黑子！”顾不得为什么王传山要杀了所有人，晏诗转身快步朝庙后方奔去，只希望能赶得上。
“他们没事。”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一根清扬的绳索，悠悠拉住了她。令她莫名的信任。
晏诗转过头去，星光下，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处走出来。这人肩膀极宽，风吹起长袍翻卷，从容写意的样子不像武人，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
“你……”晏诗想问他如何知晓。却发现很久未听见熟悉的声音发出惊叫。显然，那边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晏诗转而抱拳施礼，想起软软垂下的右手。于是改为深深一躬，“谢谢高人相救。”牵动左肩，晏诗止不住的轻颤，可这礼行得，没处可挑。
“你是谁？你什么时候来的？”杀手惊骇道。“我怎么没发现……”
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凤鸣楼，明霄。”
“凤鸣楼？”
不待杀手再言，明霄冲晏诗道，“现在他已被我定住，你打算如何处置？”
晏诗身体摇摇欲坠，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杀手，站定后，“请高人离远一些。”
明霄依言退开几步。
晏诗牙关紧咬，抖抖索索的抬起左手，遥遥指向杀手的脖颈。一步步靠近。
杀手急切的挣扎着，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像个提线木偶，动弹不得。口中急忙辩解。“不，你不能杀我。想要你命的是王传山，我只是他雇来的。只要你放了我一命，我就帮你杀了他！我保证！”
晏诗忍住额头留下的冷汗，张口问道，“王传山为什么要杀我们？”
“他没说，只叫我来杀你们……”
晏诗的匕首距离他面前不过半臂距离。左手抖得厉害，却没有停下。
“好好好，我说，我说了你就放了我。”
一拳处。晏诗停了手。咬牙切齿，“说！”
“我偷听到的，好像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他管治不力，死了这么多人，传出去官声不好听。他还想往上爬。所以自然要杀人灭口。”
晏诗直直的望着对方，确认没有说谎。一滴冷汗流进了眼睛，她却固执地没有闭上。“官声，”晏诗喃喃念着，眼睛的灼痛不及心头半分。
“我说了，你放了我……”
“吧，”这句话被突然插进脖子的尖刀打断了。
眼前个头堪到自己胸膛，年纪半大的少女面无表情。发抖的左手此时无比稳定，正紧紧握在刀柄上。
鲜血溅了她一脸，本就通红的眼眶此时更是血色浓重，却一眨不眨，直直的盯着他临死前的挣扎，好似等待，又似欣赏。恍如地下的修罗。
也许看出了对方的疑问，晏诗张口，声音嘶哑，“为了钱杀几个孩子，你也该死。”
对方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终于闭眼倒了下去。
明霄走了过来，看不出表情，可晏诗觉得对方心情愉悦。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年纪杀人还这么冷静的人。”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徒弟。”
晏诗张口正欲回话，却猛地背过身，剧烈的呕吐起来。
张三等人此时才赶回来，就看见晏诗跪在地上干呕的样子。面前一地狼藉，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狼狈。
当然，她身后那个倒下人影，还身下的一大滩血迹，在模糊的光线下显出浓墨般的轮廓。
“诗姐！”
“你没事吧。”
众人回过神来，赶忙过来扶住她。
“别动她……”明霄张口劝阻，却是晚了一步。
黑子的手已经扶住了晏诗抽动的肩膀。
“啊……”晏诗痛苦的闷哼，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冷汗瞬间打湿了身上单薄的秋衫。
黑子后悔不迭，急忙放开手。众人这才看见她软软垂下的右手，手腕处白骨森然。
“诗姐……”
黑子哭了出来。
“呼，呼，你们没事吧，”晏诗终于平复了胸腹间的恶心感。
“没事，都是刘大哥救了我们。”
晏诗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人群后面那个高出一截的身影。
“他是王传山手下的衙役。这次也是跟来杀我们的。但是他不但没动手，还帮我们打死了其他人。”
“呼，谢谢，”晏诗刚被扶起的身体又要弯了下去。
“不必不必，”刘衙役抢上前来扶住她，“我本就欠你们的。要不是我得到消息太晚，可以更早来通知你们。”
“欠？”
晏诗打量对方，却不记得模糊的轮廓。
刘衙役却微垂了头，低声到，“谢谢你们安葬了我弟弟。”
“你弟弟？”
“就是上次那个死在你家门口的衙役。他是我堂弟。”
晏诗终于想起来，那个钉耙血士，对方还来道歉。原来竟是他堂弟。
“王县令这个狗官，尽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自从我弟弟死后，我看明白了，不想再像他那样死的不明不白。到地下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这次，就当我是为以前做的孽，赎罪吧。”
言毕，刘衙役向她一抱拳，“这次行动失败，王传山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刘大哥，”晏诗突然叫了一声。
“姑娘不妨直说。”
“这儿怕是你也待不下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听说穆王正在扩充军队，招兵买马，还发了告示，管饱。我打算去那试试。”
晏诗缓缓看了一圈围在她身边的渔村伙伴，“请刘大哥把他们也带上吧。”
“诗姐？”
华弟惊异的叫了出来。
“你们不愿意？”
“我愿意，从军打仗，我就能学了本事，为爹娘报仇！”
“我也是！”
“好！”晏诗点点头，苍白的笑了起来。
“诗姐，那你呢？”
有人问道。却不妨被人拍了一巴掌，“问什么话，诗姐当然是跟着我们呀，我们当兵，把钱给诗姐保管。时不时还能见上一面。是吧诗姐。”
晏诗深深的笑起来，缓慢却清晰的摇了摇头。
“诗姐？”
“我也有我的路要走。你刚才要收我为徒的话，我听见了，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