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虚无的悼亡诗
……
何谓人?
何者为人?
人类是什么?
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曾将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马克思则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批判他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并提出了——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梁启超曾言:人者固非可孤立生存于世界也,必有群然后人格始能立。
人无法离开社会而独自存在,人的发展与成长无法离开社会,或者说,离开社会的发展必定是不全面的,孤立的,零散的。
相较于自然年龄这一心理学术语,心理年龄则是依照个体心理活动的健全程度来确定个体的年龄。
人需要在各种不同社会环境中,与不同的人产生交集,并由此得以成长。
孤身经历的漫长岁月中,若是缺少了社会这一要素的存在,自然年龄与心理年龄便将会产生严重的偏差与不符。
最简单的例子应该是纳西妲,五百岁的自然年龄远超常人寿命极限的数倍,却只能通过虚空与他人进行最低限度的接触与交流,纵然有着万般智慧,其心理年龄却更接近于人类的孩童。
而像修仙小说中,动辄闭关千年、万年的求道者,孤身一人度过的时光要远超过与他人交际的无数倍,所谓万年老怪物,真的拥有与其自然年龄完全相符的心智吗?
未必尽然。
洛零与荧仅有两人共度千年的岁月,除却在灵魂深处烙印下对方永恒的身影,其心智与人格的成长,或许远不及在提瓦特大陆上,与众伙伴共度十年的时光。
千年的相伴,所需考虑的仅有对方与自己,对彼此而言,眼眸中映出的身影就是整个世界。
现实,却要远比这个二人世界更加复杂。
……
长达千年的“蜜月期”后,回到原初世界的两人,并没有见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想来应该前往了提瓦特大陆。
面对无法确定的未来,在最后的时光里,陪伴自己的亲人、朋友、或者子民,留下最后的回忆,他们或许是有着这般想法吧。
极致的时间流速下,原初世界的千年相较于提瓦特大陆,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于同伴们而言,不过月余的离别,对荧和洛零却将是时隔千年的重逢。
无上的意志连接世界的根源,令达到极致的时间流速不断放缓,周围的时空传来若有似无的法则共鸣,仿佛高速旋转的轴承遇到阻力减速时发出的奇妙音节。
感受到时空的变动,空间突然裂开一个散发出虹彩光华的缺口,q版二头身形象的小光人从中跳出,向两人问好。
“笨蛋主人,还有荧,好久不见了。”
“笨蛋是多余的!”洛零忍不住吐槽。
“呵呵,”望着十指相合,亲密无间的两人,零轻笑出声,“看来你们两位应当是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妙的时光,只是没能见到‘小洛零’有些令人遗憾。”
“……”闻言,荧立即垂下了头,俏脸迅速布满红晕。
千年的时间,如果真的做那些事的话,孩子怕不是都能凑够一支足球队了,可事实呢?
“少在这里打趣我们!”洛零恶狠狠地伸出手,无形的法则之力凝聚成铺天盖地的掌印,以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威向零猛然抓去。
“说不过就开始动粗,说到底还是主人你不顶用啊,呼呼,该不会不行吧?”
零一边躲闪,一边嘲讽,这堪称火上浇油的话语,让洛零有一种把对方油炸之后喂给派蒙的冲动,岂可修!
就在两人的纷争眼看要越演越烈的时候,一个可爱的惊呼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阿卡西娅深深低下头,认错的态度极为诚恳,似乎在她的认知中,自己真的做了一件难以原谅的错事。
“不,完全没有。”洛零连忙开口安慰,并仔细打量着阿卡西娅的全身,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整个原初世界整体的时间加速,对大慈树王阿卡西娅的成长也有着一定的作用。
加之,她一直跟随零增添世界的法则与根基,对她本体的世界树成长也有着诸多益处。
此刻的阿卡西娅,体型完全区别于纳西妲,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娉婷婀娜的少女,或者说,大慈树王·少女限定版?嗯,真不错。只是,大慈树王·完全体依旧遥遥无期啊,默。
“哼~。”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是千年的陪伴也没能彻底改掉洛零的性子,荧嘟着嘴小声抱怨,赌气般想要将手从洛零的指尖抽回,却被他握着牢牢的,没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零则是趁机跳进阿卡西娅的怀中,冲着洛零做“鬼脸”,以零对洛零的认知,他必然不会将阿卡西娅卷入两人之间的争端,所以,阿卡西娅的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卡西娅露出慈母般的温柔笑意,手指抚摸着零光溜溜的脑壳,似乎她真的挺喜欢对方。
在阿卡西娅面前,洛零的确无法再对零做些什么了,考虑到不久之后的危机,脸色变得凝重下来,“我不在的时间里,准备工作完成得如何?”
“关于这一点,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在阿卡西娅怀中被当成“宠物”或是孩童对待的零,却如同端坐于高天神座的神王,散发着至高无上的气息。
“……”洛零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这家伙更像是一个宠物而非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给自己营造出这种氛围也是有够无聊,只能说不愧是“自己”吗?
通过零的提醒,洛零也想起曾经创造出用以配合零与阿卡西娅工作,统合并调度法理、容纳道则的灵魂分身,瞬息间将分身同化融合,所有应对的危机计划瞬间了然于心。
哪怕作为半吊子的创世神,洛零也完全能够体会到,这深藏于世界之内法理“陷阱”的恐怖与可怕之处,一旦身陷其中,哪怕有着强于洛零千百倍的实力也无济于事,只能在无数道层层相扣的法则约束下不断走向消亡。
可即便是如此无解的杀阵,零得到的反馈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这无不印证着令人绝望的事实,他们的敌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切谋划与计策所能应对的范畴,所有的努力不过徒劳。
“我们已经做到了极致,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余下的只能向伟大的虚无之主祈祷了。”零感喟的说道。
“……”洛零没有回答,只是握着荧的手指更紧了几分,抬起头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穹,视线仿佛要穿透蔚蓝的天幕,直视那未知之敌。
变幻莫测的命运终究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留给众人最后一份安宁。
荧和洛零回到了提瓦特大陆,再次与所有的同伴们重逢。
而后重新回到原初世界的众人,将共同面对这场仅限于他们知晓的危机,哪怕结局早已注定。
洛零单独把零带到一边,极为认真地述说着,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现在就说出来……”
“……”零先是沉默,而后是狂笑,最后变得无比平静,“安心好了,笨蛋主人,就算是背叛,也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倘若连我的存在本身都无法维系,又有什么背叛你的理由呢?”
“那样最好不过了。”洛零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锋锐,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一次孤独地坐在观星塔的塔尖上,漫无目的地眺望漫天星辰,眼神中虽不再有任何的迷茫,却隐含着无限的哀恸与悲伤,恍惚间,洛零似乎看到了某个未知的笑容,一如了却无痕的幻梦在记忆的缝隙中偷偷溜走,一切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