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同居?夏茸你脑子没毛病吧?”
“该让小报记者拍些你们出入同一道大门的照片了。”夏茸从漆黑的轿车里出来,望向夜色里医院大楼一排排点亮的窗户,“两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有什么?难不成你们真是弯的?要避嫌?”
“扯淡!你知道我考虑的不是这个!”
“我名下的一套现成小别墅,小区人多,方便拍到。租金给你们优惠一点,每月一万,便宜吧?我心情好了,再给你们降。”
“你个守财奴,还收租金?我住自己家不要钱!”
“明天就搬进去,家具都是现成的,带点衣服护肤品。”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么,拜拜。”温行雨的呼喊声夏茸充耳不闻,挂断电话,她已经上了电梯,夜晚十一点的vip病房,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脚步停在病房门口,门边写着钟弦,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
没有开灯,只有窗帘敞开,清幽的月光照射进来,投射在病床上。
消瘦的女人沐浴在月光中,坐在床沿,浅蓝色的病服浮着一层荧光,听见响动,透白的脸转过来,漆黑的眼眸看不清色彩。
“你来了。”语气没有许久不见的明媚,只有浓烈的疲倦。
夏茸怔了怔,又沉下脸,抄了张椅子就在门边坐下。
“我长话短说,钟弦,不要再因为你摧毁公司的核心企划了。”
“公司?谁的公司?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个没有归属的无业游民,还是个残疾人。”
“别一脸事不关己,温行雨执着于你,和陶晗关系势如水火,是赤玉水晶企划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你心知肚明,你是彻彻底底的当事人,你必须配合,劝温行雨想清楚,早些消除和陶晗的隔阂,企划才能长久。”
“呵,行雨不是小孩,她的想法我又不能干涉。”
“你能!你必须能!”
不知何时夏茸站到钟弦面前,用影子盖住她。
“一年了,她们俩的关系不进反退,已经岌岌可危,公司已经投了大量资金在她们身上,你必须帮我!”
“凭什么?凭我一出车祸,你就立即重新招人替代我,把我踢出公司?”
“钟弦,你现实一点好不好?”
“是,我没你现实。”
对话陷入僵局,但夏茸并不忧虑。钟弦是她一手发掘出来的,她了解她。
“总之,你的假肢复健,钱还够用吗?”
“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问问,如果不够,我会再往你卡上打。那么,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钟弦紧握着拳头,连身体也跟着颤抖,直望着夏茸离去,房门噗的关上,才转回僵硬的脖颈,望着窗外看腻了的夜景。
皓月当空,又是一个不眠夜。
早上温行雨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意外发现几个月不见的母亲夏燕歌正坐在客厅泡茶,她穿着量身体裁的黑色正装,乌黑的头发挽起来扎得规规矩矩,后脖干净。
母亲背对她说:“坐。”
她用浴巾裹好头发,端正地在母亲左手侧的沙发上坐好。
“茸茸跟我说,你不听公司安排?”语气甚为严厉,“我夏燕歌的女儿,难道是个仗着亲属关系就在公司我行我素的二世祖?”
温行雨抿抿嘴,十分烦躁,心想夏茸几岁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跟家长告状。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温行雨一时语塞,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影响多人企划的运行,这种事母亲是绝不允许的。
见她没话,夏燕歌当她自认无理,严肃道:
“你不能因为出了名,就恃宠而骄,你现在是明星,是许多年轻人的偶像,你要约束好自己,不能给社会带来坏的影响。”
温行雨像小时候一样乖顺听训。
“茸茸跟我说了公司的营销安排,我觉得没什么好抗拒的。”
温行雨轻笑说:“你不怕我真的和她……睡了?”
这般露|骨的言语,夏燕歌只是皱了皱眉。
“首先,两个女孩子住一起多正常的事,你妈我大学毕业也是跟人合租的,其次,我向来是支持少数群体诉求的,我和你爸都很开明,不然也不会允许你在电视上和女孩子暧昧。只是,我们都认为开放不等于随便,随便是一种对人对己的轻蔑,有些行为,你是要思前想后,为之负责的。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很好。”
温行雨听得烦躁,母亲总有很多道理,只好点点头,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你一会儿不上课吗?”就算是法学教授,上课也不用穿得这么正式。
“嗯,有法律援助的工作,是一个失明的老太太,得了病,儿子拒绝赡养,着实可怜。”
“那妈去忙吧,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夏燕歌眼中突然闪光,认真地说:“我来是帮你搬东西的,你收拾好了吗?”
“什么?”我要搬家?
“茸茸把地址告诉我了,我正好路过,就送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忘了吗?你要和陶晗同住。”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温行雨带着行李被母亲迅速驱车送到夏茸名下的小别墅。
扔下她和行李后,母亲立即开车工作去了。
温行雨站在原地冲车屁股挥手。长叹一声,她的母亲,是在社会上发光发热的道德模范,只是被这般明亮的光线照着,自己身上的缺漏显得明明白白。
温行雨望着门口的行李,她忽然觉得母亲没面上说的那么开放,如果同居对象是男人,母亲可能不会这么积极。母亲只是从心里觉得,这只是营销手段,而她的女儿并没有同性倾向,这种同居只是和她大学毕业合租一样的行为。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真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她真的能接受吗?
何况,让母亲受到周围人的议论,会让她有负罪感。
喜欢女孩吗?
温行雨问自己,脑中忽然浮现陶晗的身影,她晃了晃头甩开这个念头。
“呵,不可能。”她把行李推进门,母亲都发话了,只好先住下。
掏出钥匙打开门,温行雨赫然发现屋内挤了不少人,有一个还是在摄影棚见过的。
余光捕捉到熟悉的形体,温行雨看向客厅尽头的木门,陶晗正端着一个圆形盘子,上面有一盏精美的乳白色茶壶以及配套的茶杯若干。她满脸甜笑,嗓音清甜如蜜。
“大家辛苦了,来喝点茶吧。”
这帮倒弄着精密摄影器材的工作人员立即回应,说着发自内心的恭维话,赞美陶晗的细心。
温行雨觉得她虚伪,不想她扰乱自己的心境,偏头看向正对茶几和大沙发的摄像机。
这是什么情况?
“行雨姐。”陶晗放下茶盘从人堆里露出头来,不算亲切,但充满尊敬地远远问候。
她这一呼喊,周围的男人女人们都直起身来给她打招呼,一瞬间,陶晗又淹没在人群中。
“这些器材是做什么用的?”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陶晗走向她说:“早上夏总秘书派人来接我,她说夏总想在别墅留摄像机,让我们偶尔开一开,拍一些日常的视频,以后可以用在mv里。”
“她还真是物尽其用,周到得不行。”温行雨讽刺道。
这时工作员着手最后的工作,完成后便一起离开,只剩陶晗和温行雨面面相觑。
温行雨瞅着她,昨天的小小冲突,并没有改变陶晗对她的态度。
她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无数的冲突和争执被刻意封存,任由它们散落在每一处记空间,不管发生什么,永远相处如旧。
依靠这样的不约而同,才使得关系得以维系。
但温行雨越来越不想和陶晗演戏了,她快被自己的分裂折磨疯了。
“陶晗,我们出行错开时间,这里空间这么大,我们完全可以不见面。”
说完她就拉着行李箱往楼上走,但又在阶前停下,她问:
“你房间在哪?”
“二……楼东面,门口小桌上摆着一盆腊梅的那间。”
温行雨没仔细听,而是转向一楼探索,在适合老人居住的书房旁的朝东卧室前停下。
“我住这里,你没事别往这儿来。有事也别来。”她进去,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陶晗静默地站在那,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望着手里橙色的礼品袋。
“同居礼物,没送出去……”
她强行牵起嘴角,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夏茸跟她说,这次制造机会,让她多努力,和温行雨搞好关系。
还要她怎么努力呢?一切都是无用功罢了。
但第二天早上,陶晗还是提前起床,在厨房忙活早餐。
温行雨对花生过敏,所以要用蓝莓酱;吐司爱吃侧边烤得脆脆的;芝士要牵连有劲道,培根最好嫩一点;不喜欢喝纯牛奶,喜欢起床喝一杯绿茶,她在厨房找到一袋雨前龙井,泡茶水温维持在85度;煎鸡蛋要刚好流溏心,这对陶晗有点难,但第二次成功了;苹果洗干净,一会儿再切。
夏茸说温行雨中西结合,不伦不类,陶晗倒觉得这样很有趣。
把早餐放在餐桌上正好七点半,温行雨起床了,她出来找浴室,和洗完手走出厨房的陶晗撞个满怀。
温行雨退了一步站稳,脸色迅疾垮下来,“我不是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吗!”
陶晗被惊吓到,只是嗫嚅道:“我……我做了早餐……你……”
温行雨伸长脖子往厨房里望了眼,很干净。于是她大步走近餐厅,看见桌上琳琅满目营养丰富的早餐,脚步顿了一下。
餐厅一面是落地窗,阳光穿透进来,将窗格的纵横投影在桌上,典雅的餐具与细致的摆盘,在窗外绿植的映衬下,让人心旷神怡。
温行雨脸色略微松动,很快又紧绷起来,她忽视陶晗的邀请,径直走到餐桌前,看了眼散发着热气的芝士吐司,回头盯着陶晗,目光没有一丝颤抖和偏移地、举起餐盘将吐司倒扣在桌面。
陶晗目睹这一切,心中的某根弦随着餐盘倒扣而绞扭绷扯,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摇头。
“陶晗,我不想浪费食物,所以,别做这种事,会让我恶心一整个早上的。”
她手腕一抖,餐盘就飞旋起来重落在餐桌上,乒乒乓乓地旋转,芝士洒了满桌,淋在苹果上。
温行雨从狭窄的餐厅门挤出去,撞开陶晗的肩膀,直到她回房换完衣服,砰的一声关门出去,陶晗扶住餐厅门框,一丝一毫没有挪动过。
“呵……呵……”她似哭又像笑,缓缓蹲下,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没有思考便接通。
“喂?”
“昨晚怎么样?”是夏茸的声音。
“……”
“好吧,料想定是一地鸡毛。”
“别墅里面没有鸡……”陶晗思绪很混乱。
夏茸在电话里笑了,“别担心,我还有法子。就当给你们的同居生活做个预演。来公司,有合同要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