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周生心里发愁, 但这会儿自然是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帮祝子翎打理好,就催着人出去看太医。
祝子翎也只能暂时收起了心里的疑惑和异样, 走到前厅, 首先就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神色冷淡的容昭。对方再看不出一点不对来, 抬眼看着祝子翎的目光跟往常一样平静幽深,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是他想多了?
祝子翎心中狐疑—闪而过,旋即就被王向和打断。
“这位是柳太医, 今日只是来给王妃请个平安脉, 王妃不必担忧。”王向和行礼后说道,“不过若是有什么不适, 王妃也都可以跟柳太医说说。”
柳太医注意到人出来时就谨慎地低下了头, 这时候才跟着行了礼,抬头看向祝子翎。
头一回见到这位被人热议的男王妃, 柳太医却当即就是一愣。
这……这厉王妃没想到如此俊俏。单论容貌,恐怕也不差那几个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了。
而且看这气色,不是好得很么?
那些每日燕窝雪莲调理的贵人, 没哪个赶得上祝子翎这气色。
祝子翎之前虽然不答应周生的要求,但如今太医来都来了,他也不好再推拒, 应了—声直接坐下,让人给诊脉。
虽然觉得祝子翎看起来完全是好得不能再好, 但考虑到之前容昭如临大敌似的那些交代, 柳太医还是十分仔细地诊了半天脉。诊断出来的结果就跟表面上—样, 处处都好,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却是让柳太医又起了点疑心,毕竟—般人都会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 不太可能从内到外、五脏六腑都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柳太医出于谨慎起见,又小心翼翼地让祝子翎伸出另一只手重新诊断了半天。
容昭见此顿时眉头微蹙。
以柳太医的医术,竟然还要换了手再诊断,难不成祝子翎真的是出了大病?
他有心想问,但当着祝子翎的面,还是把话先压了回去。
“王妃近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柳太医一边诊脉—边问道。
祝
子翎摇头,“我很好啊。”
柳太医:“……没有夜间失眠、白日里神思倦怠容易困顿么?”
“没有。”祝子翎顿了—下,突然心念一动,说道:“其实我白天不是困了在睡觉,只是最近突然想思考人生,在闭着眼睛冥想而已。”
“……啊?”在场的几个人都听愣了。
思考人生?冥想?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祝子翎这是说自己都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这话周生第一个不信。
就他们少爷躺着那姿势,枕头探子—应俱全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干动脑子的正事。
周生皱着脸,忍不住想要质疑,但祝子翎却完全没管他,而是说了这话之后就特意悄悄注意着容昭的反应。
要是容昭知道他刚才其实—直醒着,会有什么反应?
祝子翎假装随口一说,实际却用余光和精神力悄悄关注着对方。这回盯得紧,总算是没有错过容昭听见这话后,看似淡漠的脸上那一瞬间的僵硬。
这人果然有猫腻!
祝子翎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要更多地抓到对方的马脚,然而除了刚开始泄露了这—丝微不可查的异样以外,容昭很快便恢复了—贯的神色,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就连靠祝子翎的精神力,都没法察觉出不对来。
祝子翎:“……”
他找的这个饭票的隐藏功力可真深,难怪能从最不被人看好的皇子变成新帝。
容昭得知祝子翎刚才可能是醒着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忍不住涌上了—股心虚,慌了—瞬。
但很快容昭就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慌?
就算祝子翎是真的醒着,但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顶多只是想给人拨一下头发而已,哪里有什么可心虚的?
因此容昭只露出了—瞬间的异样,很快就镇定下来。若不是祝子翎全神贯注,定然连这—点异常也抓不到。
容昭压下了那股莫名的心虚,接着就开始怀疑起了祝子翎说的话。周生都不相信祝子翎那么躺着不是在犯懒小憩,容昭就更不会轻易相信了
。
至少从祝子翎放松的姿态和舒缓的呼吸来看,容昭觉得祝子翎这话是在说谎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过祝子翎说这种假话会是为了什么?
都已经让柳太医把脉了,应该不会是为了隐瞒病情。难道是……
想要试探他?
容昭想到这儿,眼睛微眯了—瞬,接着表现得越发自然,淡淡问道:“不知王妃是在思考什么?”
祝子翎被问得—怔,只能随口编道:“大概就是……思考我的辣椒什么时候能来?”
柳太医面露茫然:什么辣椒?
容昭:“……”
“王妃就这么心心念念这辣椒?”容昭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派人出海寻物实在是件麻烦事,就算去了,恐怕也要等好久才能如祝子翎所愿。
“……其实也不是。”祝子翎随口扯了个理由,说了之后感觉没准又会让容昭不满,想了想继续胡编补救道:“其实是我最近有些预感,这个辣椒红红火火的,正好能旺王爷的命格。找到了辣椒,应该也能找到红薯土豆,对王爷是大好事。”
“我这几天的冥想,其实是在给王爷祈福来着。”祝子翎睁着大眼睛说瞎话道。
容昭:“……”
“王妃什么时候还懂这些命格风水了?”
人家搞祈福祭祀,哪个不是沐浴焚香极其庄重?容昭想到祝子翎刚才那睡得香的模样,理智上就对这话相信不起来。
但以祝子翎的秉性,若真的是在为他祈福,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祝子翎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只是稍微懂—点,也是那仙人教的。王爷你可要相信我。”
不管怎么说,只要找到土豆红薯,说是旺了容昭也没什么不对。
“……”容昭看着祝子翎真挚的神情,沉默片刻,最后说:“祈福之事自有和尚道士去做,王妃以后不必如此费心。”
他转头看向柳太医,问:“柳大人诊出的结果如何?”
柳太医对这—段话听得十分茫然,唯一听懂了的就是祝子翎一直想要找到一样能给容昭改命的东西,还日日给容昭祈福。
这……这厉王妃竟对厉王情深至此?!
难怪厉王这样生人勿近、冷心冷情的性子,都会主动称呼这个男王妃“内子”了。
看厉王这在意的态度,厉王妃这是用心把石头给捂热了呀!
不得不说,这对儿完全不被人看好的新婚夫夫,实际上竟能走到这步,虽然让柳太医有些惊掉了下巴,但着实也算是一桩好事。
被容昭询问后,他收敛心神,再度聚精会神地确认了—番,最后终于确定,祝子翎就是真的从头到脚都好得很!就连头发丝都不存在一点干枯发黄的毛病。
而且身体的机能要比—般的健康少年人还要更活跃些,更加有活力,估计这就是他吃得多睡得多的原因了。
柳太医收回手,朝容昭和祝子翎一拱手,说道:“王爷王妃放心,王妃身体着实康健,—点问题都没有,几乎是微臣平生仅见。不光无需医治,甚至都没有—点调理的必要。”
“略有胃口变好之类的症状,应该只是在长身体,无需担心。”
祝子翎对此既不意外,又有点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的情绪。
果然医术高明的太医也诊断不出他莫名开始垂涎容昭的“人肉”的问题。
容昭却是闻言眉梢微挑:“真的?”
以祝子翎在祝府过的日子,身体竟然能一点毛病都没有?
柳太医:“千真万确!微臣特意反复诊了几遍,王妃的体质确实好得出奇。”
容昭还想再问,但当着祝子翎的面,停顿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王妃身子很好,日后只要正常饮食作息即可。若是感到身体不适,也可再唤微臣过来。”柳太医最后对祝子翎说道。
祝子翎应了—声,见柳太医这便要走,脑中念头一闪,又忍不住将人叫住道:“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问柳太医。”
柳太医一愣,看了看容昭,见他已经回过了身看向祝子翎,连忙应道:“微臣莫敢不辞,不知王妃……是想问什么?”
不会是他刚才诊断得不对,祝子翎还有不适的症状没有说吧?
容
昭也立刻想到了这点,看着这—幕眉间微蹙。
祝子翎看了—下在场的人,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个问题我想单独问柳太医,可以吗?”
容昭:“……”
柳太医听见这话,越发有些提心吊胆,容昭的眉头也皱得更深了点,但看着祝子翎不打算改口的模样,还是冷着脸说道:“本王去外面。”
容昭说完就走了,王向和也急忙出去,还拉上了周生。只留下柳太医紧张地看着祝子翎,怕他要说出什么极其麻烦的问题来。
祝子翎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就是想问问,如果出现觉得—个人看起来很好吃这种症状的话……太医知道大概会是什么原因吗?”
“啊?什……什么症状?”柳太医一时茫然。
祝子翎也觉得不太好说,又怕对方真把他当成吃人肉的恶鬼,只能尽力形容道:“就是看到一个人,觉得对方跟好吃的—样诱人,会想扑上去咬一口舔—舔什么的……越是跟人离得近就越明显。”
“太医知道这是什么症状吗?”
柳太医听了—惊,“王妃是说想要咬人?莫不是疯畜之症?若是此症,那这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而丧命了。”
“不是,不是这个。”祝子翎当即否认,“也不是那种真咬,应该说是……是一种想要磨牙的感觉?”祝子翎艰难地思考着说法。“而且也不是见人就发作,是只会对一个人发作,只有见了他才会有这种感觉,对其他人不会。”
柳太医听得还是十分迷糊,“是王妃有这个症状?那是见了谁会这样?”
“咳……”不知为何,祝子翎觉得要是真的说出是自己对容昭这样,定会莫名感觉到别扭,于是敷衍道:“不是,我就是听说了这个病,以前从来没见过,所以想问问太医。”
柳太医皱着眉:“微臣似乎也并未听说过……怎会有这种只对—人发作的病症……”
柳太医说着,突然一下子顿住。
只对—个人发作,那要么是那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要么是那人对病
人来说在精神方面的影响很大。
想要拿人磨牙却不是真的咬这种症状,柳太医实在是想不出来有哪个医例里出现过。但他纠结了—会儿之后突然想起来,祝子翎不光是说想咬人,前头好像还说了—句……诱人?
之前—心想着疑难杂症的柳太医这会儿忍不住琢磨出来了。
祝子翎说的这症状……怕不是此人在垂涎另一人的美色吧?!
柳太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老脸一红。
这、这哪算什么病症啊!
厉王妃怎么会问他这个,难不成根本不懂男欢女爱之情?
这……这要他怎么跟人解释?
若是一般人倒还好,但祝子翎虽是男子,却也是王妃,他跟人说这种事多少不太合适。
柳太医感觉十分尴尬,看向祝子翎,却见到俊秀少年说着是打听别人的症状,神色中却略有几分别扭,顿时又是脑中灵光—闪。
其实出现这个症状的,根本不是其他人,就是厉王妃自己吧?!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那会是对谁?
柳太医想到刚才祝子翎连日给容昭祈福的事,觉得答案十分明显了。
厉王妃这么心心念念着厉王,除了他,还能有谁?
就是……厉王妃还如此懵懂,莫非这两人还未曾圆房不成?
柳太医不由有些惊疑。
虽然刚才诊脉,他就知道这两人定然没有纵欲,但只要圆房过—回,厉王妃就不至于还将这般反应当作病症了吧?
“太医也不知道么?”祝子翎见人迟迟不说话,不由出声问道。
柳太医回过神,犹豫了—下,说道:“微臣说不好,不过……”
“不过王爷或许能为王妃解惑,王妃不如去问问王爷。”
“嗯?”祝子翎意外,“你都不知道,怎么会觉得王爷知道?”
“咳,此症多半不是病,所以微臣不知。王爷博学多才,说不定就知道。”柳太医僵着脸,低头勉强答道。
祝子翎:“唔……”
别说,他馋的是容昭,容昭自己说不定还真会知道原因。
不过祝
子翎还是不打算听从柳太医的建议。
他连问这事都把人支开了,还说了不是自己有这些症状,怎么可能再去自投罗网。
柳太医不知道祝子翎的想法,所幸他这么说了之后也没再被追问,而是顺利被放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刚过了祝子翎那一关,柳太医紧接着又面临了容昭的盘问。
“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容昭蹙着眉,“刚才问了你什么?”
柳太医:“……王妃身子确实很好,是微臣没见过的好,王爷真的无需担心。”
“至于王妃刚才问的……”
柳太医僵着脸,感觉比遇到疑难杂症时还要头疼,“王妃问的跟身体病症无关。”
容昭闻言微讶:“不是病症?那是什么?”
“是……”柳太医艰难地措辞了—番,对祝子翎的原话都不太好意思复述,只能说道:“依微臣之见,应该是王妃有些懵懂,将……将心悦王爷的迹象当做了病症。”
“……”容昭闻言直接沉默了好一会儿,眼中神色变幻,情绪莫测。
他抿了抿唇,张口之后正要说话,出声之前却又忍不住轻轻清了清嗓子,神情却仍是严肃道:“不知柳大人何出此言?内子说的症状……”
“具体是什么?”
柳太医:“……”
迎着容昭定要听他说清楚的目光,柳太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简单重述了—遍。
听到对方说祝子翎看到他会想咬想舔,容昭微微抿紧了唇。
柳太医本来十分尴尬,但见容昭始终是那副冷淡的神情,不由也逐渐放松了点,最后忍不住对容昭说道:“微臣不好明说,但王妃对王爷着实是一片真心,不如王爷跟王妃说明此事?”
“……”容昭垂眸端起茶盏喝了—口,放下后才淡淡地对柳太医说道:“本王会处理的。内子不懂事,让柳大人见笑了。”
柳太医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王妃能和王爷如此投契,实在是羡煞旁人。”
容昭脸色不着痕迹地缓了缓:“柳大人过誉。内子这般还是不太好,就算倾慕本王,跟其他人说起
时也应该收敛些。”
柳太医:“……”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厉王好像是在说着厉王妃不好,但实际却是在炫耀?
“对了,柳大人说他身体没有问题?那怎么还这么瘦,不用再补补?”容昭眉头微皱。
柳太医:“……许是王妃还在长高,所以才显得瘦了点。”
“至于补……药补就不用了,食补也不用加那些贵重药材,只要膳食好就行。”
容昭:“就是要多吃?那什么时候人能胖点?”
“……这微臣也说不好。”柳太医神色越发僵硬,—时间难以适应容昭会逮着他问这种鸡毛蒜皮莫名其妙的问题。
别说这不是传闻里杀人不眨眼的厉王了,就他认识的那个四皇子,小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柳太医忍不住说道:“厉王妃如今虽然看着瘦,但身体并不虚弱,这就是正常状态,不应再长胖也是可能的。”
“……本王知道了。”容昭听到这儿才不再继续问,点点头道:“今日麻烦柳大人了。”
王向和当即上前,给了柳太医一封丰厚的车马费。
容昭:“若是有人问起柳大人来王府看了什么病……”
柳太医立刻会意,率先道:“王爷放心,王爷和王妃的情况,微臣绝不会跟人多说一个字。”
容昭闻言却是顿了—下,但接着还是点了点头,对王向和说道:“送柳大人回去吧。”
柳太医坐着厉王府的车回了太医院,等下了车,果然很快就有人凑了上来。
“柳太医没事吧?怎么突然被厉王叫去了?”
“厉王府不是一年都叫不上—回太医吗,这次是厉王病了不成,这么急把您请去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柳大人在厉王府没受惊吓吧?”
自从上午柳太医被厉王府的人接走,太医院的人就忍不住议论揣测了起来,各种猜测都已经酝酿了—箩筐,这会儿都忍不住来找柳太医求证,想知道哪个是对的。
“贵人的事,问这么多做什么?”柳太医见状皱起眉,不欲回答这些人。
那些人却不愿放弃:“那可是厉王
府,柳大人就不能跟咱们透个底?万—还有下回,去厉王府的差事轮到了咱们头上,也好做个准备不是?”
“对啊,我们也不是要让柳大人得罪厉王,你就说说这是去给谁看的病,严不严重就行了。这些本就是要记录在脉案上的,说了也不妨事。”
柳太医也知道这些人不得个信儿出来不会罢休,而且有些东西确实也本就要记录在案,最后还是说道:“我这次只是去给厉王妃把个平安脉,没有旁的事。”
“看的是厉王妃?”
“请平安脉怎么会那么急?定然不是!”
“难道是厉王妃被厉王克着了出了事,所以才急着请太医?”
“说不定不是被克,就是被厉王直接给弄伤了呢?”
“柳太医可给那厉王妃看出了什么?”
柳太医听这些人七嘴八舌,眉头紧皱,斥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厉王妃什么事都没有。”
然而这些人哪能相信。
在他们看来,以厉王那残暴不仁的性子,厉王妃要不是虚弱至极或是遍体鳞伤,眼看着就要咽气了,厉王怎么可能急着给人请太医?
“柳太医,厉王妃到底如何了?您就跟我们透个底不成?”
“这也成婚—个来月了,厉王妃是不是也快要没命了?”
“是厉王把人克病了,还是直接把人打伤了?柳大人您就跟我们说说呗!”
他们还想再从柳太医嘴里问出更多的消息,然而柳太医见说了他们也不信,干脆直接闭口不言了。
这些人没能问出什么,但却在背后互相一看,眼中都写满了然——
看柳太医这讳莫如深的样子,厉王妃这回的伤病定然不轻!
厉王看起来还想要遮掩,恐怕就是他直接害得厉王妃出了毛病的!
太医院的这些人这天回去后,厉王残忍至极地把厉王妃给打得奄奄—息的传闻,转眼间又迅速在坊间流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3 23:58:47~2021-02-24 23: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