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神之吻（11）
“她如今不在殿内。”
祭司只是冷淡道。
艾维斯甚至要问出今夜能否留宿这样欠骂的借口了。身旁，自家的侍从几乎要当场吊死。完了，他已经能想象出史册该怎样记载几年几日神殿和王权的关系正式破裂。
“不过，至于是真的道谢还是如何，国君可要记清自己的身份。”
祭司抬步离去，只是稍微侧了侧目。语气冰冷刺骨，似乎要将人五脏六腑都穿透。
“彼此彼此。”
国君依然毫不客气。
神殿侍从低着头，诚惶诚恐地随祭司拐入寂静无声的长廊。
他的步子微乱几分，在艾维斯的逼问下竟稍落了气势。于此，侍从心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不过是一介凡人。”
他的身形缓缓停下，声音染上了几分薄怒。
随即气息一滞，喉咙却涌上一股腥甜。
顶着可怕的压迫，侍从瞬间跪下，心脏狂跳。
祭司向来不会表现出他的喜怒喜乐，如今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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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山下，克斯顿小镇。
洗衣妇抱着木盆互相谈笑，别致的铁栅栏上爬满蔷薇。尖尖的屋顶漆上砖红，不时有来往的马车，拱顶只是垂下简单的帘子。富家小姐拿精致花哨的扇子挡着脸，迅速从台阶上冲入屋内，仿佛被人看一眼就能多遭罪似的。
低矮的围墙上歪歪斜斜摆着不少漂亮的花盆，小孩子穿着缝缝补补的旧衣，努力踮起脚尖来浇水。
清平站在这一边，已经被不少平民投以注目礼。
他们新奇地看着她的服饰。而姑娘们则微流露出艳羡，窃窃私语声清晰入耳。
“那是神殿的人吗？”
“可能是吧。但他们不是不出神殿山么？”
“要是我小时候再机灵些，说不定也被选进去了……”
清平低头看自己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装束，讪笑一声。从街角再转出来，已然是平凡质朴的平民百姓。
“哎，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人呢？”
“……”
少女拉了拉斗篷沿边，才能自在地于人群中游逛。
身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目光惊异。他一直紧盯着清平，自然看清了她着装的飞快变化。少年的眼神中闪着某种光彩，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上将军压低斗篷，还是无法隔绝身后某道炽热无比的视线。她心思一转，抬步迈进了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
少年微微疑惑，紧跟了几步，快跑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
“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的身后，少女抱着手臂，缓缓迈出。
少年一惊，迅速转过身来。
她不似凡人的容颜直直闯入他的眼帘。斗篷下，少女微微抬了抬头，露出漂亮秀气的下巴。
“我，我……”少年有些结巴，“你，是神殿山的人吗？”
清平摇头，“不是啊。”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可你明明——”
“我来自神界。”她好整以暇地看他，微微一笑，“怎么？”
他的话语好像卡了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神，神界？那你一定就是他们说的神女了！”
清平想了想，点头。
少年呆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原来是神女啊——”
“请称呼我为，阁下。”她补充一句。
他似乎欲言又止，咬咬牙，“我，我不信！你能怎么证明？”
清平看着小孩子支支吾吾的模样，饶是质问也耐心不少。不过是轻松打了个响指，温和的水流便如冰花漫上她的裙摆，晶莹剔透，干净清澈。
少年确定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眼底泛着激动的泪光。
“阁下！”他一步上前来，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哽咽，“您，您能救救我的母亲么？”
只是最平常的黏土，坑坑洼洼的墙壁长着青苔。枯败的茅草扎满屋顶，门前有一个鸡圈，但似乎荒废许久。
清平随他的带领走进房内。
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们家不太……。”少年试图掩盖其尴尬的神情，有些束手束脚地走向木床，轻轻摇了摇床上躺着的中年妇女。
“是不太漂亮。”清平中肯地点头。
少年一时不知所措，悄悄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神色并无异样，别说嫌弃和厌恶，连不耐都没有。
“母亲，我托了神女阁下来看您。”少年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细声细语地对中年妇女道。
窗口很小，没清干净的蛛网随风飘动。窗下，摆着一张木桌。木桌上，许多灵巧的手艺品整齐地放置好，还有半成品，旁边是木屑和刻刀。
清平朝中年妇女走了过去。她刚刚被喊醒，眼神依然混沌，面色蜡黄，身板瘦削，像一把要散架的骨头。若要形容，说是即将入土也不为过。
“莱恩，你又麻烦哪个医师了……”中年妇女费力地憋出一句气音。
“不是普通的医师！是神女阁下，是庇佑苍生的神女大人！她一定会治好您的！”少年原来叫莱恩，他强忍着泪花，拼命摇头。
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她说，“阁下……他们都说我母亲活不过这个月了。我的母亲明明这么善良，怎么会呢？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中年妇女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又要强咳一声，却因为失力而胸腔发颤。
“神女阁下么？大人这么忙碌，怎么会来。”
清平静静站在那里。
她其实，很闲。
“我……是出现幻觉了吗？”中年妇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解下斗篷，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不禁喃喃道。
少年摇头，“真的是她。阁下，阁下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母亲，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清平挽起袖子，俯身在她眉间轻点几下。
温润的白光没入眉心。无数缕辉光般的丝线如在空气中浮动，静静围绕着她，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生机。
一个支离破碎的画面突然浮现眼前。
“神不可干预凡人的生死。司礼！你都忘了么！”
“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随后，是司礼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如此怒不可遏。
“那你要我如何？看着他们重新经历我们都承受不住的地狱，孤独而茫然地死去？”
画面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