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执伞等一不归人（7）
清平回到寝宫，盯着那些奏折，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
秦初爱的是花容，不是她。她一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有什么立场去回应对方的感情？
这不是天大的欺骗吗？
大内侍端着台子，小心翼翼的推门走进来，尽量屏住呼吸，“陛下，您该翻牌子了。”他轻轻抬头望了眼靠在软榻上的美人，再重复了一遍。
清平有些头疼，“撤了吧。”
大内侍领命，望了她面前未动的毛笔一眼，心下突然有了想法。
夜深，雾色如水，远处的星辰望不见影，连月光的轮廓都隐隐约约，如披了一层纱般朦胧。
不知各宫是收了什么消息，一致的认为，陛下为朝中大事忧心，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纷纷洗手做羹汤，轮番送了吃食过来，不仅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东西也是一个比一个精致，看着不像吃的，倒更像是用来摆的。
清平终于有空将花容招惹的三千佳丽挨个并细致地见上了面。
花容眼光着实毒辣，大概是长得好看的人都被她强势蛮横地绑进宫来了。
但好看归好看，当不了饭吃。
她本是极为期待对着一碟“万紫千红桃花酥”动了筷子，不曾想，连仅剩的一点胃口都被那奇奇怪怪的味道消磨干净了。
甜的令人五官狰狞就算了，还有什么玲珑七巧狮子头，油水重得令人反胃。该咸的不咸，该辣的就呛得要命。清平望着一桌山珍海味，心想她真是无福消受。
门又被谁礼貌的敲了敲。
清平心想吃不下她还改不了奏折吗？刚打开有关官立物价所的折子，头也没抬，直接说了句：“放那边吧。”
来人的动作像是凝了一凝，没有动静了。
秦初身边的仆从终于忍不住了，比他先踏进殿内，竟是狠狠跪了下去，大声说道：“陛下恕罪，奴才拼死也要为我家主子说句公道话！您如今既然又这样冷落我们，先前又何必做样子给外人看呢？”
清平一愕，抬起头来。
秦初又惊又怒，气红了眼，低声呵斥道：“阿文！你胡说什么！”
他惶恐至极，端着食盒跪下：“陛下！臣并无任何怨言，阿文他不懂事！您宽宏大量，恳请恕罪！”
阿文急了：“主子！”
“你闭嘴！”秦初连忙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清平本来有些昏沉的脑子彻底清醒了，沉默许久，这才轻咳一声：“不是给朕带了吃的？端上来吧。”
二人皆是一愣，反应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起身，将那食盒提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经受了前面一堆黑暗料理的荼毒，清平本来并未抱太大希望，但那盖子一掀开，简单的几样家常菜便映入她的眼帘。
“秦初，可用过晚膳？”清平拿起筷子，转头问阿文。
阿文点头：“只是，主子本来都合衣入睡了，得知您……”特意爬起来亲自做的。
秦初见堵不住自己仆从的嘴，表情一阵难堪：“想来陛下是瞧不起臣子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饭菜了。
清平舀了一勺红豆粥，先暖了暖胃。
“并不是。”她诚恳地摇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饭菜扫光，“你的厨艺确实了得。”
二人的目光短暂对视片刻，清平略不适应，把头偏了过去。
“陛下谬赞。”秦初心下一凉，苦涩笑道。
清平不知怎么，看他那神情，竟也生出几分坐立难安起来，她将筷子搁下，扶了扶毛笔。
紫金镇纸，炉香缱绻。
她静静批着奏折，而他也不言语，只是平和地陪在她身边，仆从阿文识趣退下，偌大的书房，只能听见二人轻缓的呼吸声。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
竟然就这样坐了几个时辰。
天色熹微，清平正觉得脖子半僵，有些酸痛，一双手便自然而然地替她轻轻揉着，力道适中，手法娴熟。
“秦初啊，你真是，贴心极了。”她揉着眉心，轻笑一声。
笑意在他脸上一瞬即逝。
一切，大概是他的奢望吧。这个距离就可以了，不用再受伤，不用再费力。
“陛下日夜操劳，身为臣子，自然要替您分担。”秦初心尖一疼，故作温和地开口。
清平叹了口气，很习惯地就往后靠在了他身上：“你们都惯会这一套一模一样的说辞。难道就不能真心实意地对我的夸奖表示开心吗？”
她舍去了自称。
秦初下意识地扶好她，才意识到这一点。
怀里人身子娇软，似是十分信赖他般，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他的表情有一丝无措，那被保护起来的真心破开了一条口子。
自己还可以奢望什么吗？
“不说话了？”清平笑道，“也是，太晚了，都要天亮了，你坐在那里，什么都干不了，说不定比我还累，去睡觉吧。”
秦初一怔，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那，臣子告退。”
清平感到身后一空，有些茫然：“你去哪？”
秦初整了整衣袍，“回臣的寝宫。”他更茫然，陛下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
“你不能在这睡？”清平懵懵的，不是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有什么芥蒂吗？
当然，她只会同意秦初和自己盖棉被纯聊天，其他妖艳货色通通不配！嗯，不配！
但她一时忘了，在花满国，虽然女帝可以去美人宫里留宿，但美人并不可以在皇帝的寝宫里过夜。
除了凤君。
秦初整个人都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