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俱乐部
回夜城的路上，丁晓晨在飞艇上给那个大律师思莫尔打了个电话。
脑机中的小显示屏完整的映射了她数字化拟真表情，丁晓辰感觉她的脸色不大好。
“科尔，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老样子没什么收获，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想找什么。”
丁晓晨轻快地回答，“话说，你觉得克劳有到贫民窟找女人的癖好没？”
视频中的思莫尔拉下脸，“扯什么鬼，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好吧，就当我没问过。
下一个问题。
金贝拉以前提供的服务中，有俱乐部游戏吗？”
“我真的不知道，科尔。”
“去查查看吧，电话我就不挂了，你有发现随时和我说。”
丁晓辰有些强硬地说。
听见丁晓辰这样命令她，思莫尔会有些不悦，但在丁晓晨内心中，他觉得跟失去女儿的波特相比，他愿意得罪这个财阀的大律师。
律师去查资料时，丁晓晨的指尖在驾驶位的操作屏幕上随意地敲着鼓点，然后发现自己敲出的居然是来的时候车子播放的肖邦的夜曲节奏。
夜色中的火星群山在舷窗外飞速倒退，群星与冷湖城的景色倒是不一样了，黑色的夜空能看到紫色星群在彼此依偎闪耀。
“找到了。”思莫尔看上去依然一脸不爽，“金贝拉在去夜城那家高级会所之前，曾在皇后街区的两家字母俱乐部留下过工作记录。
这些都是会员制俱乐部，一般人进不去。”
果然，丁晓晨强忍着冲动，将那句克劳可不是一般人咽了下去。
“你有她的资料吗？”
“金贝拉的？”思莫尔耸耸肩，“年代太久远了，只有数字图片，你要吗？”
“发。”
高速飞艇在空中高速移动，由于是古老数码二维照片，这让平台上的数据安防系统层层加码，传输速度时快时慢，这具躯壳的脑机网络半天都适应不了这传输速度。
半天之后，金贝拉的图像才缓慢的从模糊的马赛克中完成缓存。
解码器似乎对这种格式还原不好，丁晓晨放大仔细分辨，花了好一阵才看清楚她的样子。
“好了。现在你把伊莉莎曾经工作过的那家字母俱乐部地址发给我。”
“马里奥大街。”思莫尔的声音在金贝拉全息轮廓背后响起，“我的天，你要去哪里，那可是贫民窟，危险着呢。”
“去消费又不会要命。”丁晓辰将导航指向那个天桥下的位置。
“你是等到晚上再去？”
“那种地方白天又不营业。”丁晓辰不耐烦地说，“当然要晚上去。”
频道那头的女人迟疑了一下。
“我真不建议你去，科尔，你要为自己的安全多考虑。”
这次丁晓辰真的忍不住了，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她就好像在劝告一个外科医生要小心，做手术的时候千万别沾血。
她应该知道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啊，外星特工会惧怕危险？
况且丁晓辰也不会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毕竟他的本体并不在这。
“那你自求多福吧。”她语气僵硬地说。
律师的脸在丁晓辰脑机ar屏幕上一闪而逝，她曾经待过的位置出现了一片网格，无数条街道渐渐浮现。
她红发闪亮，脖子上套着一个铁项圈，眼睛周围画着无数条触目惊心的细线，但掩藏在全套拘束玩具下的脸颊轮廓却非常眼熟。
两姑娘的模样，不敢说一模一样，但绝对非常相似。似乎还有克劳老婆样子的影子。
当丁晓晨回到夜城时，自动降雨装置正在自动喷水，细密的水滴从暗沉的夜空无声飘落。
他把飞艇停在字母俱乐部的马路对面，透过挡风玻璃上的水纹仔细端详俱乐部门前五彩斑斓的霓虹。
在庞大厚重的天桥水泥躯体阴影中，有一个在一人高的巨大鸡尾酒杯中跳舞的女郎在摇曳。
但细看之下，你会发现是全息投影，那投影机似乎有些故障，影像闪烁不定，时有时无。
丁晓晨下降前曾担心这辆老式古董飞艇会引人注目，不过现在看来，开这玩意来这种地方还真是选对了。
字母俱乐部周围的车大多数都是破烂玩意；
唯一的例外是那些出行公司的空中出租，时不时地飞来一辆。
他们以人类手动驾驶绝对无法企及的精准和迅捷降落、接客、下客、起飞、重新加入天上的滚滚车流中。
出行公司的飞行器很醒目，红蓝白三色导航灯闪烁不停，看起来好像简陋的飞碟，即使乘客上下时，飞行器身也依然保持最低空悬停，尽量不碰到脏污不堪的地面。
丁晓晨观察了一个小时。
这家俱乐部的生意非常兴隆，形形色色的人出入其间，基本都是男人。
每个进去顾客，都要接受一个安保机器人的检查，它看上去好像一只堵在门口的八爪章鱼。
它的职责是把守店门，不让任何携带违禁品的人进去。
这还是有些效果的，有一两个人看到这阵势就转头走了。
没人抗议，估计是觉得跟人工智障的机器人吵架没意义。
马里奥街应该是夜城知名的贫民窟，所以与其他街道相比，这里不仅拥挤，而且混乱。
俱乐部附近有不少人上下车，跟一些小贩买些什么东西，距离太远丁晓辰也看不清，然后上车走掉，这里原始的不像火星，而像是一个没有进入科技的时代。
在丁晓辰蹲点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有两个男人在桥墩底下的阴影里持刀火拼，但这个小斗殴持续多久。
最后，其中一个家伙拖着一条滴血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另一个若无其事地返回店里，好像只是出来散了个步。
丁晓晨钻出飞艇，锁好门窗，启动近距离雷达警报器，然后晃晃悠悠地穿过街道。
两个小贩跷着二郎腿坐在一辆大型古董车的引擎盖上，两人中间还支着一把打开的静态重力排斥伞，替他们遮挡自动降雨器落下的水滴。
丁晓晨走近时，他们都斜着眼看丁晓晨。
“要盘吗，哥儿们，城里颜色大片儿，会所品质。”
丁晓晨飞速地扫了他们一眼，暧昧地摇摇头。
“嫌贵？”
丁晓晨又摇摇头。
他走到机器人身前，停住脚步，让它伸出一大堆胳膊来搜他的身。
一通乱摸之后，廉价电子语音合成器发出一声“通过”。
抬脚要迈过门槛，丁晓辰却被一只机械手臂轻轻挡在胸前。
“酒吧还是包间？”
丁晓晨犹豫一下，假装斟酌一番，“酒吧里能玩什么？”
“哈哈哈。”这机器人看着低智力的样子，但却有人这机器人设计了情绪的程序，喇叭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个胖子泡在可乐里齁到嗓子眼快被淹死的声音，不过下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酒吧里只能看，不能碰。
你不付钱，就不能碰姑娘。
场子都这规矩，别的顾客也要遵守。”
“那我要包间。”丁晓晨说道，这家伙看着太呆了，他恨不得马上摆脱这个烦人的机器。
相较之下，门口那几个小贩还显得亲切一些。
“下楼，左转，从壁橱里拿条毛巾。”
丁晓晨走下一段装着金属栏杆的短楼梯，左转拐进一条走廊，头顶是闪烁不定的照明灯发出的红光，看上去像交通指示灯一样。
整个街道充斥着颓废的重金属音乐，空气被震得嗡嗡响，丁晓晨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某种洪荒怪兽的心脏中。
那傻机器说得没错，丁晓辰在一个壁橱里看到有许多条毛巾，他随便拿了一条。
再往里走就是一排包间。
今天的生意似乎不错，丁晓晨走过的前四间，其中两间有人，他走进第五间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包间地板上铺着亮面仿皮毛衬垫，大概有两个平方，看起有些褪色，不过因为屋里灯光跟走廊上一样，看不出来年份，满眼都是红光迷离闪烁。
里面空气温暖，味道并不好，房间阴影中立着一架好像刚被人砸过的支付设备，手柄涂成亚光黑色，顶上是红色数字显示屏。
机器上有个入口，可以读取dna和数字货币卡。
远端墙壁是一整片的磨砂玻璃。
刚才开车过来的路上，丁晓晨曾见过类似的机器，还专门停车从里面制作了几个定额数字货币卡。
丁晓晨在那部机器上选择了一个最大的面额，然后把卡放进识别口。
按下开始键以后，顶上的红色数字显示led灯就亮了，看来丁晓晨通过了认证。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自动关闭，嘈杂的音乐被隔在门外，前方的毛玻璃上显出一个女人的身体曲线，吓得丁晓晨一哆嗦。
机器上的数字开始自动扣取：欢迎光临字母俱乐部，计时扣费系统已启动。
丁晓晨隔着磨砂玻璃审视了一番那个女人，大胸妹身体在玻璃板上被压得扁平，轮廓都看不太清楚。
不知安装在何处的喇叭里发出一阵诱人的回响，那是女人的呻吟。
“你要我吗？要麻，要吗？要麻……”
混音效果可真倒胃口的。
丁晓晨又按了一次旁边的按钮。
磨砂玻璃变得清晰了一点，那个大胸妹旁边的女人轮廓清晰了起来。
她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向丁晓晨展示她的妖娆，晃动她的优势部分然后又趴在玻璃墙上，用舌尖舔着玻璃，口里呼出的热气让眼前的毛玻璃又蒙上一层薄雾。
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在丁晓晨身上。
“你要我吗？要麻，要吗？要麻……”
不知道这房间里是否装了某种情绪催化装置，丁晓辰用意志力压迫血液回流到全身肌肉中去，按照今天的计划，今天他不会被任何美色所动。
丁晓晨又按下付款按钮。
玻璃幕墙无声滑开，那个姑娘从后面走出来，她走到丁晓晨身边，探出一只手，套住丁晓晨的脖子。
“宝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她声音沙哑，仿佛发自喉咙深处。失去了电子混音器的效果后，她的声音单薄了许多。
丁晓晨清清嗓子，“你叫什么名字？”
“安妮。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叫我吗？”
她的手一直没闲着，四处摸索。
那片玻璃幕墙又悄悄关上了。
“有个女孩曾经在这里工作，你还记得吗？”丁晓晨问道。
她又抚摸着丁晓晨的肚皮说：“宝贝儿，哪个姑娘也不如我能让你快活。你想不想要我……”
“她叫伊莉莎。”
她的手突然抽开，脸上那副迷蒙的表情也立刻消失，就像撕掉一张面具那么快。
“你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你是条子？”
“条子是什么意思？”
“条子，就是警察！”
她嗓门越来越大，身体也离丁晓晨越来越远，
“别装了，我不是没见过，哥儿们——”
“我不是。”丁晓晨向她逼近一步，她摆出一副自信的防御架势，丁晓晨又退回去，压低声音，“不是，我是她妈妈。”
周边充满紧张的寂静，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丁晓晨。
“放屁！莉莎的妈妈还在重生中心坐牢呢。”
“不是的。”丁晓晨拉住她的手，放在他身上。
“你摸摸看，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把我装进了这具身体，但我是个女人。我不会，也不可能有感觉……”
像是在验证一样，那姑娘好一会才放弃，慢慢的丁晓辰看着她紧张的情绪稍有平复后，她才放弃。
“听起来不太像啊，”她不太信地说，“你是从里面出来的？但即使是假释也不可能给你这么一个大叔身体吧。”
“我不是假释。”丁晓晨脑海里飞速闪过沈清这段时间给他的一些撒谎技巧：除了言之凿凿以外，还要故弄玄虚。
丁晓晨仿佛又回到灵境中执行任务的状态，同时还有点享受骗人的乐趣，“你知道我为什么坐牢吗？”
“莉莎说过，是跟盗窃别人记忆有关——”
“没错，那叫意侵。你知道我都偷了谁的意识记忆片段吗？”
“不知道，莉莎从来没跟我说过——”
“伊莉莎自己也不知道。这事永远不会有公开渠道爆出来。”
这个大胸妹双手扶着自己的翘屁股问道：“那你说是谁——”
丁晓晨挤出一个微笑，“你啊，最好永远别知道。都是些大人物。
其中有人可以轻易把我弄出监狱，给我这个身体。”
“不算什么大人物吧，要不然怎么不给你弄个女人的身体？”
安妮仍然有些怀疑，但脑海中那个信任的天平已经在倾斜，她心里很愿意相信这个童话般的故事——脱出意识牢狱的母亲来寻找她失散的女儿，
“为什么你要进入一个男人身体？”
“都是交易。”丁晓晨知道完美的谎言，需要一部分真实的事实事件来充实故事的血肉，“那个……大人物……把我弄出来，需要我为他做一些事来回报，那些事男人做才方便。如果我做得好，他会给我和伊莉莎一个新的身体。”
“就因为这个？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声音里流露出几分苦涩，很明显她的父母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找她。
现在她已经相信了丁晓晨的话。
丁晓晨他知道差不多了，他开始撒最后一个谎。
“克隆体重生的时候，伊莉莎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人在背后搞鬼。我想查出来是谁，为什么搞鬼。你知道当初是谁害的她吗？”
她摇摇头，转过脸去。
“不能说，说出来，很多女孩都会受牵连。”她平静地说，“但老板给我们都上了保险。这事上他对我们不错，如果伤势很重，还会把我们暂时放进细胞银行，等身体恢复。
但莉莎出事那次，接的不是熟客。”
“她有熟客吗？其中有什么大人物？或者什么怪异的人？”
她看着丁晓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丁晓晨扮的莉莎已经得到她信任。
“波特太太，这里的每一个顾客都是怪人。没毛病的人谁会来这儿呢？”
丁晓晨把问题简化了一下，“那有什么大人物吗？”
“我不知道。波特太太，我喜欢莉莎，有几次心情的不好时候，她对我真的很好，但我们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姐妹。
她和萝伊还有……”
她顿了顿，意识说错了什么，然后又赶紧补救道，
“没别的人了，就她和萝伊还有麦琪，她们三个才是好姐妹，什么话都说的。”
“你能带着我跟她们聊聊吗？”
她往房间角落里瞥了一眼，好像听到了某种让她不安的声音，表情有点惊慌。
“最好还是不要。
老板那人不喜欢我们跟别人聊顾客的事。
要是他发现我们在……”
丁晓晨无奈道：“好吧，不过如果你能帮我打听打听……”
她脸上的惊慌越来越明显，但语气反而更坚定了。
“当然，我会打听的，但现在不行。你得走了。
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还来这间。
我那时候不上钟。
你就说跟我约好了。”
丁晓晨双手握住她的小手，真诚地说：“谢谢你，安妮。”
“我的名字不叫安妮。”她突然说，“我叫露丝。叫我露丝吧。”
“谢谢你，露丝。”丁晓晨抓着她的手，加装激动道“谢谢你为我……”
“对了，我没向你许诺任何事。”她急匆匆地说，“我会替你打听。就是这样而已。
现在你马上走，快点儿。”
她教给丁晓晨怎么提前下钟，丁晓辰按他的指示。把读卡器上的预付款余额马上结清，然后房门立即打开了。
丁晓晨一句话都没再说，走出房门，留她一个人房间里双臂抱在胸前。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正低头盯着地面，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