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婚礼前夕
云天鹤闻言,大惊失色,却也不敢多言,看了天帝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云崖却笑,“战事结束,天君不以妖化为由将我关入天牢就已是万幸了,何况一个半妖,怎敢处置仙族三殿下呢。”
以前的云崖,从来不会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也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即使意见相左,也绝不会当面给人难堪。
天帝似乎很受伤,面上的温和再难维持,只剩尴尬,平日里能言善辩的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也不想听他再说什么虚伪的客套话了,云崖甩袖转身,悠悠吐口:“天帝放心,如今为了天下苍生免于更大的战火,我还会站在仙族这边,但是,你记住,一旦战争结束,我绝不会再回天庭,并且,”云崖愤然转过身,抬起手中神斧,目光决绝,“请你转告幼青,从前种种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月心,他必须还给我!奉劝一句,他最好不要为难她,否则,我便会用他的心头血来祭这把神斧!”
周围一时间空气都冷却,一片尴尬到极致的沉默,因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斥责云崖以下犯上,不敬天帝,所有人都自发的低着头,不说话。
死寂的沉默中,天帝颓然将手重重垂下。
自古国破之君,何来敬畏啊。
池颜被安置在浮光偏殿,虽然离主殿很近,但宫内长久未有人住难免简陋,她又是出其不意而来,自然住的不是特别顺意。
第二日,池颜起了一大早,盛装打扮了一番,便唤身边的小宫娥前去叫十堰。
十堰向来起的很迟,睡眼朦胧的赶来后,便被池颜一阵安排。
先是要各宫各殿的图册令牌,又是要将自己的浮光偏殿从里到外的装饰一番,从早到晚,一丝空闲时间都不给。
十堰累的半死,无奈辰星最近不在宫中,青渊又一大早就没了踪迹,只能任劳任怨的四处奔波。
终于到了夜晚,浮光偏殿整修一新,所有图册归置在偏殿书亭,十堰拖着半死的身体静静候着,想着这姑奶奶总算满意了吧,却听池颜在灯下认真翻着册子,凝眉开口道:“这上面,为什么没有碧华宫?”
十堰知道今天这一出不过都是冲着碧华宫去的,早有准备道:“碧华宫已经封宫,除了神君,没有人可以进去。”
似乎很意外,池颜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封宫?里面的人犯什么错了吗?”
十堰还是面无表情,难得严肃道:“碧华宫之事,公主不必问我,如果您真的感兴趣,我建议您亲自去问神君。”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归会有一段比以往更平静的日子。
大婚前的这个月,池颜入住浮光偏殿后便再难见到青渊,每每想靠近碧华宫时,除了会被厚厚结界挡住,十堰也总会适时出现,赶客一般,一直要看着她离开才走。
孤星宫中,七漓被白芊尘强行扎针,愣是在床榻上躺了十日,这十日皆是白芊尘亲自煎药,不知她是否就是拿他来试药,每每一碗黑乎乎并且散发着不忍细闻的可怕汤药被她悠悠送至嘴边时,七漓便很想装死。
可惜装死是逃不过的,每当他皱眉躲开,白疏雨便甜甜一笑,转瞬就会变出一条蛇来抛进他的被窝。
孤星宫宫人大多敢怒不敢言,目睹以前那个潇洒不羁,自由自在惯了的大殿下,再看看如今被狠狠踩在脚底一点都反抗不得的柔弱男子,纷纷表示:“王妃威武。”
最后,在白芊尘一路“□□”的改革下,孤星宫的主人便只有她一个了。
这边被压的喘不上气的七漓每日以泪洗面。
晨芳宫里的幼青和月心似乎安静多了。
天帝从西海回来后,便和幼青谈了很久,出来时,幼青的脸色难看到极致。
月心无意探听也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日后,原本挺喜欢在她跟前晃的幼青便很少来了,两个人一人一间寝殿,她几乎闭门不出,幼青几乎日日烂醉。
也不是总那么安静的。
有一日夜晚,幼青酒气冲天的踹开她的房门,双目赤红间拎起正想逃跑的月心,一阵折腾,月心便已经被他压在床上了。
自然是要死命挣扎的,但是总是力量悬殊,最终动弹不得。
原以为在劫难逃,月心微微发抖,泪流满面,却不知怎么了,幼青只在她面颊上轻了一口,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
他抱着她,手垫着她的头,轻轻抚摸。不一会,酒气渐淡,他放开她,仰面躺在床榻上,自嘲的笑出来。
以前是不敢,现在,是不能了。
月心连爬带滚的滚下床,重重摔在地上,头撞在床脚,疼的眼冒金星。幼青坐起身,想去扶她,被她大力的甩开,看她惊恐万分,终究停止所有动作,只是看着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两个人都不再动,床上床下对视许久,幼青终于开口:“若我一去不回,你就回到他身边吧。”
月心脱口问:“你要去哪里?你又要去杀云崖吗?”
幼青又笑,原本一惯张扬自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怀疑的神色,“放心,这一次,我杀不了他了。”
说完,在月心满眼狐疑的目光中,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不再看她,起身离开,却在门廊下突然回头,定定道:“若我还能回来,我绝不会再心软。”
次日,幼青看望了依旧不见好转的天后,辞别了天帝,便领兵去了东海。
七漓的伤势渐缓,终究是可以下床了,白芊尘再不拦他,只是强行帮他牢牢包扎了伤口,七漓满身绷带,活像人形粽子一般引人侧目,也由不得什么了,七漓急匆匆去了西海。
青渊婚期初定,因为是战时,且他素来与六界来往不多,原以为除了鬼族之外不会请别人,没想到隔了几日,一份青色晕染的请帖便送去了天宫,交到了天帝手中,西海的云崖和七漓也收到了两份,而其他仙族中人皆无被邀。
魔族人族妖族之内更无人被邀。
天帝颇为受宠若惊,如今仙族颓势渐露,再不复昔年风光,青渊却依旧给仙族面子,想来,是因为前日抢了婚约,伤了仙族面子,青渊想来弥补吧。
这样想,便觉得合情合理,此时此刻被青渊区别对待,总是有利于振奋军心,便亲自下了谕旨,七漓和云崖当日务必一起前去凝水宫道贺。
七漓这边刚在军帐里见了云崖,隔着杂乱的大案,两人也别无他话,云崖的目光有些躲闪,看着自己肩上散落的紫发,有些不自然。
七漓却全然看不见一样,直直走过来,不管自己还满身绷带,狠狠抓住云崖的两个胳膊,有些语无伦次,“回来了,回来就好。”
云崖的眼眶染红,多日以来,第一次绽出一个如以前一般的温和笑容,“多时不见,大殿下怎么比我还要狼狈。”
七漓疏阔扬手,转了个圈,给他展示满身的绷带,只摇头道:“哎,一言难尽啊。且不说这些了,你为何不回天宫看月心呢?”
云崖的眼神瞬间结冰,笑容逐渐消失了。
七漓知道,云崖多半是恨透了幼青,也怨天帝最终纵容。
正想稍稍解释,却听见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随身而来,灵均带着一袭白衣的灵澜进来了。
灵均满脸高兴,语气欢快:“你们两个终于聚齐了,我们云离军终于人齐了!”
七漓抬手摸摸灵均的头,“太子殿下近日辛苦了,多谢你们救了云崖。”
灵均纯真眼眸也染上红云,“保护你们,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啊。”
七漓也忍住泪意,转移视线到灵澜身上,抱拳重重行了一礼:“公主大义,第二次救了我们,救了仙族。”
灵澜嘟起嘴走向前,拉住七漓的手臂,脱口道:“哎呀,你干什么呀,快起来,我们之间何必客气啊。”
说完,账内四个人都愣了一愣。
灵均纳闷,姐姐和这两位,不算熟吧?
七漓连忙舒朗一笑,附和道:“公主高抬,若不嫌弃,以后我们二人便与东海龙宫同生死,共进退!”
云崖却许久不说话,只是看着一袭白衣的灵澜,突然记起,她原本总是一身红衣,环佩珠翠,甚为鲜亮,在他们面前也最为拘束话少,如今,怎么倒穿起了白衣,还毫不怯场呢?
云崖的目光过久的停留在灵澜身上,周围人都感觉到了,大家神色各异。
如坐针毡般,灵澜后悔不跌,低下头,慌忙留下一句:“外面还有伤员要照顾,不打扰你们商量军务了。”说完,便逃一般的跑出了军帐。
七漓不解的望向云崖,云崖有些尴尬的别过脸,没有再提。
凝水宫中红绸四挂,明灯万盏,所有大婚的事情几乎都是池颜在忙,青渊甚少出面。
碧华宫依旧游离所有喜庆氛围之外,百雀懵然不知,作妖太久后就陷入心如死灰般安静。
青渊几乎每夜都宿在碧华宫,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说话,她只是坐在月半窗格上仰头喝酒,说来也怪,明明却讨厌喝酒,也从不许她私藏,这一次他却一日一坛的送来,从不间断,随着一起送来是他藏在洞中的各类话本和传奇,并六界各色美人图。
好吃好喝好待遇,就是什么都不说也不能出去。寂寞,孤独,焦躁,无助,惊惧,每一日轮番袭上心头,若是无酒,怕迟早要发疯。
这一日,凝水宫夜晚放灯,远远看去,如同红云缭绕,似真似幻。
青渊在暖阁里抚琴,百雀靠在窗边喝酒,看着红灯漫天,似无意道:“最近凝水宫有喜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