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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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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寄月手里拎着个鱼篓, 从小路走了下来,两侧的树木斜斜的往天上长去,撑开的绿盖遮住耀眼的阳光, 在路上照下疏影。

    “阿月姐姐!”

    有孩子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嘹亮又活泼, 江寄月望去,也笑了起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打头的虎牙小男孩说:“刚刚我们掏鸟窝玩呢,玩出了身汗, 大壮说要去溪里凫水,我们就下来了,谁知道一扭头就看到你了。”他看到了江寄月手里的鱼篓,“阿月姐姐又给知涯哥哥捞鱼呢。”

    江寄月道:“嗯, 他最近念书辛苦, 打算给他炖点豆腐鱼汤补补,吃鱼聪明。”

    虎牙小男孩摸摸脑袋:“阿月姐姐,我也想变聪明呢。”

    江寄月已经走到跟前了,顺势把脑海抓过来, 揉揉他的脑袋:“你要是还记得我教你背的唐诗,我也给你捞条肥的。”

    他的小伙伴就笑话他:“阿月姐姐,别说是唐诗了,他恐怕都不记得你还教过他诗了!”

    虎牙小脑海被戳穿, 恼羞成怒,怪叫一声扑了上去:“刘壮壮,你找打!”

    江寄月一手拉一个:“下坡路,跑什么跑。”

    夏日再燥热, 似乎都与香积山无关, 这里有绿荫成道的树木, 也有清凉透彻的溪水,江寄月脱下鞋袜,挽起裤脚,踏入水中,溪水的凉意便从脚心向身上漫去,她把鱼篓放在岸边。

    沈知涯白天是在山上书院学习的,中午书院管饭,所以这份鱼头汤他要等晚上才能喝上了,江寄月有一天的时间泡在水里去捞鱼,所以她没有那么着急,反而被那两个小男孩拉近战局,参加了一场打水战。

    但这场水仗也只打了个开头便迅速收尾,因为对方一员大将在激战中突然愣住了,刘壮壮发出惨叫声:“王小花,你干什么呢?我没带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兵!”

    王小花的声音都梦幻了些:“阿月姐姐,他是谁啊,长得好好看啊。”

    江寄月回身,却见岸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书童,一书生。

    那书生一身月白直裰,长发束冠,长身玉立,身姿如松,端看那气质已是不凡,何况他面如温玉,有卷翘得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双仿佛润过水的黑曜石的眼眸更是点着璨璨心意,让江寄月看着也有些怔松。

    明明只是初见,可为何在他的目光里,他们似乎已经认识了许久。

    虎牙小男孩与刘壮壮也不闹了,一人扯住江寄月的一边袖子,小声说:“娘说山里住了神仙,每当山间起了云雾时,就是神仙出行的时候,怎么今天还没有起云雾,神仙就出来了?”

    江寄月被他们闹的,这才收拢回了些许跑远的神思,哭笑不得道:“什么神仙,大约是迷了路的行客,待我过去问问,没有让他一个生人在香积山打转走不出去的道理。”

    她才要过去,果不其然便听那白衣书生道:“请问姑娘可知香积山书院该怎样走?在下似乎在这山林里迷路了。”

    竟是来找爹爹的,江寄月晃了下脑袋,可身边的孩子已经吵起来,王小花十分激动:“阿月

    姐姐知道!书院是阿月姐姐家的,神仙哥哥你跟着阿月姐姐走就好啦。”

    那书生似乎也愣住了,面皮有些微红,目光不好意思似地往水面垂去。

    江寄月给了王小花一个板栗:“别调戏人家。”

    王小花瘪瘪嘴。

    江寄月淌水过去:“他们叫你神仙哥哥是夸你好看的,山里的孩子嘴巴甜,人也热情,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她问道,“你是来找我爹爹的?”

    书生眼睛似乎亮了下,道:“姑娘是江先生的千金吗?在下姓荀,名引鹤,字叔衡,姑娘可唤在下叔衡。”

    书生报名姓报得

    利落,江寄月也爽快地自报家门:“我叫江寄月,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寄月。”

    荀引鹤含笑看着她:“很好听的名字。”

    江寄月笑起来:“我也这样觉的。”她拍了拍手,“既是来找我爹爹的,便也是我的客人,我自然该领你上山去,过来吧。”

    她说着,望了眼荀引鹤的衣袍,荀引鹤顺眼一望,道:“无妨,我把长袍撩起挂在腰带上,再把裤脚挽起,脱了鞋袜,就可以过溪了。”

    江寄月惊讶极了,爹爹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学生里不乏慕名而来的富家子弟,那些子弟自诩身份高贵,很少有愿意淌溪水的,总觉得粗俗不雅。眼前这位书生,衣料更精致,穿着更讲究,

    却不想没这等脾气,她都没多说什么,他便直接爽快地应了,倒是出乎意料的省事。

    但其实也有不太省事的时候,荀引鹤望了眼那才到膝盖,并不会淹死人的溪面,对江寄月道:“可在下不会凫水,不知道姑娘可否能牵着在下的手,带在下过溪。”

    江寄月爽快道:“自是可以的。”

    于是荀引鹤很痛快地脱了鞋袜,挽起裤脚,又把袍子撩系到腰带上,那副模样确实不像个贵公子,看得出来,他的书童很想劝几句,但当荀引鹤眼眉往下压了压,瞥了他一眼,那书童便立刻收了心思。

    荀引鹤转过身,把手递给江寄月。

    江寄月顺利地牵上他的手,那是双修长有力的手,并不养尊处优,反而有些刻苦后留下的厚茧,江寄月一碰那些茧子的位置就知道,这是个很用功的书生。

    江寄月问道:“叔衡,你到山上是找父亲求学吗?”

    荀引鹤的声音低低的:“在下是来寻江先生辩学的。”

    江寄月又一次吃惊了,江左杨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能与他辩学的自然也是学问不相上下的人,可是这位书生看着实在年轻,实在是出乎意料。

    江寄月便有些郁闷了:“父亲常与我说,做学问便要有三年不窥园的毅力,可外面阳光如此灿烂,蝉鸣鸟叫如此动听,花儿也开得灿烂,怎么可能不窥园呢?反正我看书时总得窥一窥的,

    再不然,还要到树上去,可见,我学问不好,也与此相关。”

    荀引鹤便笑,他似乎是个爱笑的,即使不说话时,目光里也浅浅含了笑,看人的眼神温柔得就像是融融春光,非常能让人放下戒备与他亲近。

    荀引鹤道:“江姑娘年岁还小呢,莫要妄自菲薄。”

    “是啊,我还小呢。”江寄月这样一说,腰板又能挺直了,道,“我都唤你字了,你也不要这般客气还唤我江姑娘,大家都叫我阿月,你也这般叫我就是了。”

    荀引鹤道:“好,阿月。”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这名字是多少人都叫惯的,江寄月早就听平常了,夸张些时,都分不清这名字与那些鸡啊狗的名字,到底哪个更动听些。

    偏这名字在这书生舌尖一滚,那平凡的腔调也能滚出少见的缱绻来,仿佛书生不是平平无奇地唤了她的名字,而是顺着她的脊骨舔了下去,过处皆是战栗,皆是动情。

    江寄月觉得这感觉有些别扭,抬脚时不自觉用了力,有水花被踢溅了出去。

    他们走到溪面,那三个孩子害羞又期待地看着荀引鹤,江寄月给荀引鹤介绍:“这是刘壮壮,这是王小花,这是牛犇犇。”

    三个孩子挤在一起腼腆害羞地冲荀引鹤笑,荀引鹤道:“我在山下买了麦芽糖,等到了岸边就分给你们吃。”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好!”

    江寄月拍拍他们的脑袋瓜子:“拿别人的东西要说什么?”

    三个孩子继续异口同声:“谢谢。”

    荀引鹤若有所思望着他们:“阿

    月,你把他们教得很好,以后你会是个好娘亲的。”

    江寄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三个孩子又闹起来了:“阿月姐姐才不嫁人,阿月姐姐要一直一直陪着我们,她不会嫁到外面去的!”

    江寄月问道:“嫁给你们知涯哥哥不好吗?”

    牛犇犇大声说:“不好,娘说知涯哥哥以后是要考状元的,知涯哥哥考中状元后就不会留在香积山了,知涯哥哥不在香积山,阿月姐姐也不在了,我才不要!”

    真是闹欸,江寄月笑着摇头。

    他们走到了岸边,荀引鹤果如刚才所说,给他们每人都分了麦芽糖,尤其是牛犇犇,虽然他只拿到了一块,可是那块比王小花和刘壮壮的两块加起来还要大。

    江寄月让他们去玩了,还把鱼篓交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捞条鱼上来,就带着荀引鹤上山去了。

    但荀引鹤没走几步,就觉得不对劲了,他道:“阿月,我腿上似乎有东西。”

    江寄月道:“什么东西?你方才穿鞋袜时没有发现吗?”

    荀引鹤摇摇头,他重新脱出鞋袜,挽起裤脚,能看到他劲瘦的小腿上攀着条肥硕的水蛭,江寄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要知道水蛭这种生物,不单要吸血,还会往人身体里钻,因为水蛭残

    废甚至丢了性命的人并不在少数。

    也多亏荀引鹤能早早察觉。

    江寄月的声音发紧:“你莫慌,也莫怕,我有办法应对的。你的行李里有盐吗?”

    原是不抱希望的一问,荀引鹤虽然风尘仆仆,可是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需要露宿野外,埋灶做饭的,该是一路坐着马车住着客栈过来,但荀引鹤告诉她:“有盐。”

    书童忙从行李取出盐,江寄月用卷起的树叶盛着,跑去溪边灌了水,冲着那水蛭浇了下去,原先黏得很紧的水蛭很快就掉在了地上,还在地上蜷缩了下,似乎变小了些。

    江寄月又去接了些清水,替荀引鹤清洗伤口,只是这会儿功夫,伤口处已经有了轻微红肿了。

    江寄月望着就有些愧疚,是她明知溪水里会有水蛭,还非要带着荀引鹤过溪的。尽管那段溪水是她从小玩到大,遇上水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江寄月认真地看着伤口,又道:“对不起,疼吗?”

    荀引鹤摇摇头:“所喜发现得及时,伤口还小,也不算疼,大约明后天就能好了,阿月你不必自责,你常在那溪水中玩,大约那溪水也是安全的,是我时运不好,一来就撞上了水蛭。”

    他这般说,不仅不怪江寄月,还往自己身上找理由,就为了让江寄月好受些,江寄月听了更是自责,道:“是我的错,早知道我不该贪方便,应该带你多走几里地,找石桥或者渡船的阿公。”

    荀引鹤是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的,江寄月蹲在一旁,看他的伤口,那样的身高差,荀引鹤几乎抬手就可以摸她的头,但显然不到时候,所以也只能尽力克制住。

    他放在石头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很欲求不满,但他的神色是再正常不过了:“过去发生的事便算了,你再难过也改变不了它,既然如此,还不日想想该如何补偿我。”

    江寄月也不怕有诈,一口答应:“好啊,只要我能做得到,也不犯法,我都能为你做。”

    荀引鹤道:“原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在下初来香积山,万事不知,还望阿月多加照顾。”

    这有什么难的,江寄月一口答应下来,可是过了会儿,荀引鹤仍旧没有再讲了,江寄月才知道这是他所有的请求,没有借此刁难或者要挟她,反而是顾忌着她的愧疚,温温柔柔地用别的方式关照她。

    江寄月真心实意地觉得,荀引鹤是个很体贴,也很善解人意的人。

    她向来对这样的

    人很有好感。

    而侍墨在旁看得直接心有余悸,昨天自家公子就来了香积山,却不上山,非要等到今日。他原以为是有什么要事,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荀引鹤取出了水蛭,把它放在自己的腿上。

    这条水蛭究竟是怎么来的,侍墨一清二楚,因此他万万想不到,昨天荀引鹤大费周章一定要弄来条水蛭,竟然只是为了让一个姑娘愧疚,然后得到这样约等于没有的补偿。

    公子他究竟图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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