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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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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寄月被这话说得愣愣的, 道:“我杀你做什么?你不肯一心一意待我,我离开就是了,杀你还得偿我的命, 不值当,何况如果还有孩子,我也得照料他。”

    她皱着眉头冷静地说完,因为还被荀引鹤抱在怀里, 又未抬眼,因此她没有注意到荀引鹤阴沉的神色。

    离开他么。

    为了孩子,要与他生离。

    这才过去多少时间, 江寄月就把他曾经说过的‘成了亲后,只有死别, 没有生离’给忘了个干净, 一心一意盘算着生别之事, 还是为了其他人要执意离开他。

    她怎么可以对他如此薄情?

    荀引鹤握着江寄月身子的手骨不自觉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绽了起来, 江寄月吃痛,道:“夫君,你抓疼我了。”

    荀引鹤闭上眼,缓了缓,才稳住嗓子道:“抱歉,刚才在想事,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事?”江寄月小声抱怨,“你方才的力气都能掐死我了。”

    荀引鹤轻笑:“哪有那样夸张。”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卿卿, 你刚问了我, 我便也问问你, 若你有一日移情别恋了,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可能?”江寄月讶异道,“漫说移情别恋了,我到哪里去认识新的男人呢,别多想。”

    她当这只是句无稽之谈,并不上心,随口答了也随手抛了,却不知道荀引鹤的深意是在提醒她,所谓没有生离,也囊括了移情别恋这一项,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要么囚她,要么杀她。

    就像他对江寄月说的那样,如果他有一日要纳妾,她应该杀了他,以命抵命,如此他们很快就能在同个棺椁重逢。

    即使荀引鹤并不觉得他会纳妾或者抬通房,但也要这样提醒江寄月,这样方显得他特别公平且大度。

    只是江寄月的念头一秒都没往那儿转过,她以为的“生离”也仅仅是迫于形势的分别,所以她只把那句话当作荀引鹤要一辈子陪伴在她身边的承诺。

    因此,她理解不了这些。

    她甚至都不曾注意到荀引鹤眼里闪过的阴霾,直往里间走去,光影在她摇摆的腰肢上变化着,荀引鹤收回视线,低低发出轻轻的呵声。

    新妇出嫁照例是要三日回门的,但江寄月的情况特殊,回门估计得落空了,江寄月虽有些遗憾但并没有说什么。

    她与荀引鹤相对着用完晚膳,饭菜撤下去,换上两盏清茶,荀引鹤方道:“明天回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寄月诧异地道:“回门?回哪去?”

    香积山离这儿那么远,回不去的。

    “自然是回到你出嫁的那个宅院里,房契已经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家。”荀引鹤看着江寄月还没回转过来,道,“你忘了,岳丈的牌位还供在那呢。”

    江寄月心里有些难言的滋味:“还供着吗?我只当你迎娶那日拜一拜就好了。”

    “自是供着的,香积山离上京远,你不能敬孝,供个牌位也一样,你只管放心,我吩咐了人时时擦拭,勤换四时糕果,长明灯这些更不会断。”

    荀引鹤缓缓地说道,并不是什么邀功的语气,仿佛这些体贴周全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江寄月的眼眶却不自觉发起了热来,她真心实意道:“夫君你真好。”

    荀引鹤挑眉:“真觉得我好?”

    江寄月点头:“嗯,你是除了我爹娘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荀引鹤漫笑,道:“既然觉得我好,要不要做些什么回报我?”

    江寄月纠结了一下,荀引鹤什么都不缺,桐丹院的下属也都把他照顾得很好,她似乎都没什么要做的,于是只能皱着张小脸道:“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要不你

    说一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去做。”

    荀引鹤道:“你当然能做到了。”

    他起身,高大的影子覆拢了下来,还没等江寄月有所反应,他便把江寄月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江寄月就明白了,脸微微一红,嘀咕道:“除了这些,你也想不到其他的了,如此重欲,你前三十年到底是如何做到清心寡欲的?”

    荀引鹤道:“我哪是重欲,分明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褪下衣钗,就像是挣脱了尘世间一切礼仪规矩,道德品行,他们回归到最本能的情与欲,极人力最大可能的融合在一起,那时候,常常会让荀引鹤产生错觉,觉得他们果真融为一体了。

    心脏以同样的频率跳动着,呼吸的节奏缠绕在一起,他们的感觉与思想紧紧攀附在一起,他掌控着江寄月的每一次颤抖,江寄月也把握着他每一次的兴奋。

    他们就像是连体婴儿,在母亲的肚腹里被脐带相连,他们用同一根脐带吸收养分,思想交流,认识彼此。在那浑沌的没有天日的黑暗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这样的滋味,荀引鹤尝过一次就食髓知味,继而毫无意外地上瘾了。

    但也只有江寄月能让他如此,否则就只是最无趣的感官刺激,而荀引鹤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失控,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无用且无能。

    床帐轻轻垂落,覆住了帐内的所有景象。

    次日荀引鹤带着江寄月回门,荀老太太没说什么,倒是郗氏惊诧了,道:“回到哪去?”

    她并不只是惊诧,还有挫败,荀老太太年迈,她虽帮着执掌中馈,可是桐丹院就是铜墙铁壁,她的手探不进去不说,连桐丹院的动向都是后知后觉。

    譬如回门礼,按理来说是公中所出,但桐丹院的帐是月初一支,到月底多不退少要补,至于银子去向,一概不提。

    也因此即使她嫁进荀府这样多年,但对荀引鹤依然陌生至极,他就如同他住的院落,封锁得滴水不漏,让人窥探不得。

    这么多年,郗氏也习惯了荀引鹤封心锁爱的模样,可偏偏出来了一个江寄月,以女主人的姿态住进了桐丹院,焉能让她不妒不恨?

    原本该是她和荀引鹤联姻的,两家大人都有这个意愿,她也很愿意的,若不是荀引鹤拒了,她也不会嫁给荀引雁,自然也落不到今天这等田地。

    那日回去,不知道荀引雁是怎么知道上房的动静了,他从不关心这些,那日看见她了却似笑非笑地道:“听说你今天在娘那丢了个好大的脸?怎么,端庄贵女的姿态终于摆不住了?”

    文姨娘牵着荀淑贞低眉顺眼地就站在她后面,荀引雁便当着妾室的面这样下她的脸,郗氏羞得浑身都在发冷,却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回,是因为她害怕此时张嘴,发出的声音会将她的情绪露馅。

    荀引雁轻笑了下,那笑声里的轻蔑就像是迎面掷过来的石子,瞬间把郗氏砸了个头破血流,她知道该走了,留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看。

    可是还没等她动,荀引雁便道:“我让你走了吗?”

    他那双狐狸眼里溢出来的蔑视与轻浮无声扇着郗氏的巴掌:“夫为妻纲,郗家不是这样教你的吗?夫君还没发话,你做娘子的又怎么能擅自离开,真是不听话。”

    郗氏知道今天的羞辱是逃不过了,她认命地站着,身子却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

    荀引雁对文姨娘道:“把孩子交给丫鬟,你过来,跪下。”

    孩子被抱出去了,文姨娘低着头走了过去,没有脾气似地跪了下去。

    荀引雁掌心压着她的后脑勺,眼睛却是盯着郗氏:“给爷舔。”

    郗氏的心在无声地流血,她在那一刻,无比地恨着一切,可是那种恨急切中带着迷茫

    ,把所有人都裹挟了进去。

    当她稍许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连父母都被她恨住了,这让她惊慌失措,从小受到的三从四德和孝道教育让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大逆不道,于是只能连连后退,口内还要呢喃认错。

    最后所有不该恨的都抛开了,便只剩下了一个可以恨的江寄月。

    恨她小小年纪就有狐媚手段,勾住了荀引鹤,才让荀引鹤拒婚不娶,才让她嫁给了荀引雁。

    但这些事再污糟,都是三房院里的事,关起门来,外人不该知晓一分,因此即使那些尖刺在不停地抓挠郗氏的心,面对江寄月她还是文气地笑道:“二哥哥对二嫂嫂真是上心,让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可原本这一切该是她的。

    江寄月奇怪地看她一眼,道:“夫君做事向来都是妥帖的,他的性子确实很会照顾人。”

    荀老太太和郗氏都狐疑地看着她,仿佛她的夫君并不是荀引鹤,而是另有其人。

    荀引鹤轻笑,道:“多谢卿卿认可,嗯,为夫往后定不骄不躁,继续保持。”

    很好的脾气,眼眸里还含着笑意,让那张素来冷肃的面容活泛得像是春风又拂岸,拂得桃色绯意柔润开一整个江南。

    郗氏看得有些痴住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荀引鹤微斜了目光,那一眼天寒地冻,冰柱刺身,郗氏晃然一个激灵,被痛醒了。

    再看,荀引鹤与江寄月已经离开了。

    平稳前进的马车上,江寄月道:“我觉得弟妹有些问题。”

    荀引鹤正玩着她的手指,闻言眉眼未抬,只“嗯?”了声。

    “她是没有脾气吗?”江寄月道,“我刚帮过三姑娘,得罪过她,她却依然能对我很和气,笑得毫无芥蒂的。”

    江寄月甚至觉得郗氏那笑瘆得慌,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可若单纯为了荀淑贞那事,也不必如此嫉恨她吧。

    江寄月想不明白。

    荀引鹤道:“世家出来的贵女,最识大体,压制脾气是她们的本能,何况长辈又在跟前,她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胡来。但你既然觉得有异,也不要放下戒心,防着她些就是了,至于面子上糊弄过去,不要被人捉住错就行了。”

    荀引鹤没有评价郗氏这个为人,他谈起她就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贵女,因此即使为江寄月分析,也只能从贵女这个群体入手,而没办法告诉她郗氏如何。

    江寄月纠结了下,道:“毕竟是妯娌,我并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她的性格?我也好应对。”

    荀引鹤却道:“我与她说的话屈指可数,从哪里知道她的为人?”

    江寄月瞠目结舌:“可你们是家人欸,就算你不与她说话,可三弟不与你谈论他的家事,或

    者弟妹是打理家务的,你也没察觉出她是怎样的人吗?”

    “后宅的事是娘亲主理,我不插手,也从没关心过。”荀引鹤道,“至于三房的事,我更没有兴趣管。”

    他这话说得未免过于冷漠了,大房是庶出,里头还夹着个荀太老爷,他不管还犹能理解,可连一母同胞的荀引雁,荀引鹤也是一副兴致缺缺,冷漠到厌恶的神色。

    江寄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和三弟闹过什么直到今日都未开解的矛盾吗?”

    荀引鹤道:“别多想,只是单纯看不惯他的为人罢了。荀府没有亲情,你以后替娘亲理事,只要记得旧例规矩就好,稍有些变革不同反而会另人多想。”

    这个滋味江寄月已经尝过了,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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