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黑夜枪声（中）
孙大利和孙小利，此行来的目的是杀马良和徐永乐。
徐永乐化妆成的郭子豪他们不认识，打了一枪没打到，也就作罢。
马良还未跳窗逃走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枪口都对准了窗口。
甘十三身材高大，死死的挡住了马良，将马良推出窗外。
马良一个空翻落地就势打滚，卸了力道，快速跑向一辆车后面，哪里还有瘸子的影子？
孙大利和孙小利见状大怒，半梭子子弹全部打进了甘十三的身体。
甘十三临死前，也不结巴了，大叫道：“良哥快跑！良哥快跑！”
这句话是他这辈子说过最顺溜的一句话。
子弹蜂拥进入他的身体，他来不及做最后的离世表演，来不及大叫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来不及回忆痛苦的少年时代，来不及和良哥道别，就闭上了眼，滑倒在地。
大利小利，见甘十三倒在地面上，互相看了一眼，掉头窜出了包间。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失败的刺杀行动，竟然让马良跑掉了，但是时间有限，来不及追捕，他们要抓紧跑路了。
酒店后院是停车场，院子里早已没了灯光。
马良躲在一辆车后面，注视着窗口，握着金黄色拐棍的手丝滑无比。
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这是他第二次经历这么凶险的事情。
第一次是在江边与高晓森团伙约架的时候，说好的冷兵器，对方竟然带了枪，要不是甘十三推了他一把，孙大利第一枪就能将他打死。
尽管如此，他腿上还是挨了一枪。
他大怒，手中匕首嗖的扔了出去，直接刺中了孙大利的手腕，对方吃痛，枪掉下来。
他的手下蜂拥而上，即将落败之时，刚从外地赶回来的景越带人杀了过来，将对方打败。
马良想为景越分忧，私自行动，差点造成严重后果。
这次刺杀的人，他化成灰也认识，正是孙大利和孙小利兄弟俩。
上一次甘十三为了救他，也挨了一枪，没想到这次又是甘十三救了他。
他决定好好报答甘十三。
但是他一想到当时的场景，甘十三为了保护他跳窗，根本没机会跳下来。
估计是凶多吉少。
徐永乐估计也够呛逃出来。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在微风中，看了窗口一眼，毅然决然的往回跑去。
当他绕到酒店前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无牌轿车加速驶去，他估计是杀手乘坐的车辆，由于担心甘十三和徐永乐的安危，根本顾不上去追。
此时的徐永乐看着胳膊被子弹擦伤的伤口，浑身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孙大利和孙小利在离开包房的时候，随手一人向他开了一枪，其中一枪在他头顶呼啸而过，差点要了他的命，另一枪擦着徐永乐的胳膊打进了墙壁之中。
这次的短兵相接，竟然比他过去任何一次执行特殊任务都危险，二话不说就开枪，而且这么短的距离，能侥幸不死，实属庆幸。
他根本顾不上追孙大利孙小利，直接就跑到甘十三身前，摸了摸。
甘十三已经死了，背后七个枪眼，整个上半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徐永乐噗通坐在地上，一股巨大的悲凉之意袭满全身。
他浑身颤抖，眼睛忽然变得血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泪水却没有掉下来。
他怕泪水花了自己的装扮。
江湖之路，总有一个人先要离开。
这本身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但甘十三却是因为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让甘十三他们去干抄高晓森老窝的行动，甘十三也不会死。
他内心充满了自责与后悔，如同当初看到自己战友死在自己怀里一般难受。
他久久没回过神来。
枪声过后，没人过来查看，酒店的服务生已经通过保安得知是有人持枪杀人。
他们可不敢靠前，就打电话报了警。
唯一向徐永乐所在包房跑去的，是一瘸一拐的马良。
当他来到房间，看到坐在旁边发呆的徐永乐，当他看到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甘十三，他浑身颤栗。
他走到甘十三身旁，将他抱在怀中，眼睛模糊起来，豆大的泪珠子，大珠小珠落玉盘般一颗颗掉在甘十三身上，混进了甘十三的鲜血之中。
他想起了遇到甘十三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个万里无云，风和日丽的日子。
甘十三正被一群人围着打，打他的人边打边喊，让你在我地盘上乞讨，让你在我地盘上乞讨……
穿着破烂的甘十三卷缩在地上，血沫子从他嘴角流下，他一声不吭，眼神迷茫而又空洞。
马良正好带人路过，就制止那些乞丐的打人行为。
乞丐说：“我们是丐帮的，你最好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马良虎目一瞪，手指按下了拐棍的机关，拐棍头上冒出了细长细长的剑刃。
对方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虽然害怕，但嘴上并不示弱：“你他妈的谁呀？”
“我是高新马良！”马良淡淡地回答。
人的名，树的影。
那名乞丐指了指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甘十三叫道：“算你小子今天走运，再让我们见到你再来我们地盘上乞讨，就将你装麻袋扔江里喂鱼。”
说完这句狠话，乞丐带人离开。
马良走到甘十三跟前，将他扶起来，甘十三的这次的眼神才回归了正常，露出了感激之色。
马良问：“小兄弟没伤到吧。”
甘十三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没有。
马良点点头，示意手下摸出了一点钱，放到了甘十三面前，然后说：“抓紧回家吧。”
甘十三嘴里喃喃自语：“回，回家？没，没家！”
马良见他可怜，就把他收在了身边，给他买新衣服，带他吃好吃的，送他去武校特训。
甘十三从小就是个孤儿，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从此就死心塌地的跟在了马良身边，做了马良的贴身保镖。
自马良救他的那一刻，他就认定了马良，就算马良不说让甘十三跟他的话，甘十三也会赖上马良。
也是从那一刻，他就将自己的命交给了马良。
他这条命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马良而活。
第一次为马良挡枪，马良关心的说他真傻，说自己能避开。
甘十三啃着马良为他削好的苹果，嘿嘿直乐，并不说话。
保护马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融进了他的血液，成为了身体的本能。
当警察来到鱼翅皇宫大酒店徐永乐所在包间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男人，一个沉默不语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的男人。
奇怪的是，眼泪像是被控制住似的，并没有落下一滴。
他们眼睛的颜色出奇的一致：血红，血红。
那是被愤怒充满了双眼之后的颜色。
那是悲伤到极致之后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