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地不仁
如风与桃儿听了如雨这句话，均大惊失色。
原来如雨背后的身世竟如此凄惨！怪不得他看到王一虎之后，便情绪激动，躁郁难忍。
桃儿还以为他是被怨灵的怨气所侵染，真是不应该。
“我父亲四十大寿，大宴四方宾客，而你，却在酒足饭饱之后，毫无预兆毫无理由灭我满门，让我父亲和母亲，还有我戴家上上下下二十六口全部倒在你的金丝环刀之下！除了我！除了我！你为什么要留着我？为什么独留我一人苟活？？”如雨声泪俱下，咆哮质问道。
面对戴家幸存者的质问，王一虎却丝毫没有慌乱，他眼神缥缈环顾了一圈，虚虚实实地说道：“是啊，那晚我看到你了，你的脸都被你父亲的鲜血染红了。你是想知道为何我既然灭了你戴家满门，却没有杀了你么？”
如雨心思一动。是啊，没有道理。这个人当时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可能有仁慈，更不可能因为他还年幼就放过于他。
“现在细细想来，我每一次杀人，都在十五日。我与戴兄虽不是世交，却敬重于他的为人，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对我也多有关照。我从未想过要杀他，更为想过要灭他满门。”
“只是，只是… 当晚我虽已有醉意，但思绪尚为清醒。九年前我杀陈姓猎户的时候亦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了他。四年前我杀戴老爷一家亦是，总觉得是…是…”王一虎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继续说道“对，就像刚才被许公子摄了心魄一般，待我意识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下大错。”
他的意思是，他当时被人摄魂操控？每次杀人都在十五日？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许若无若有所思。
“我看到你了，但是我当时已经清醒，内心十分慌乱，且恐惧。所以，我逃走了。”他盯着如雨：“我因为害怕，所以没有再下手杀你。这个答案，你没想到吧？”说罢，便狂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王一虎摇着头，面露苍凉之色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只是天地的一把利剑，它从来没有管我愿不愿意，就让我肆意杀人。我好像别无选择。后来，后来我就麻木了，既然命都如草芥，既然上天当我为利刃，那我为什么不可以随意斩断这些草芥？”
“如今，你们是利刃，我是草芥，你们要拿了我，想要拿了我，便拿去吧。”
如雨愤愤地说：“你一条贱命，死又何足挂惜！？你犯下滔天大罪，却反怪天地不仁，丝毫不懂得反省，如果我轻易杀了你，又怎么足以偿还你灭我满门之罪！？”
如风接着说：“你自然不认为自己是草芥，只是你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天地轮回，万物自有因果，你犯下诸多罪孽，我希望你能尽量弥补。”
王一虎道：“我杀人众多，难道我要一一赔罪？命就是一条，想要拿去便是！只是，只是我妻儿无罪，诸位不要为难于他们，我希望他们能安稳地活下去。”
眼看这王一虎油盐不进，死不悔改，如风也怒了：“强词夺理！你是死不足惜，但是朱家却因你的贪念而家破人亡，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艰难生活，你道是顾惜自家妻儿，难道别人的妻儿就不能过安稳的生活么？”
桃儿也怒斥道：“我如雨师兄一家被你灭门，你可有想过，你在他的面前杀害他全家，又给他留下多大的伤害？人人都如你一般凶狠残暴自私自利，岂不是天下大乱？朱闻达死后化作怨灵，尚且听我们一言饶你一命，我看你连鬼魅都不如！”
王一虎不屑道：“哼，朱闻达这厮，胆小懦弱，好为人师，还妄想用藏书感化我，这种人生前无能，死后还能化成怨灵？”
桃儿一怒，往那王一虎的灵虚之处点了过去，然后打开乾坤袋，把朱闻达给放了出来。
王一虎感觉眼睛一刺痛，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缓和，待睁开双眼时，脸上却布满惊惧之色，吓得踉跄退后数步。
他眼前站着的，自然是刚从乾坤袋中出来的怨灵朱闻达。
他的全身都散发着黑色的烟雾之气，双眼爆出且布满绿色汁液：“老友相见，王兄怎么如此惧怕？”
“吾托王兄之福，现在还躺在府上水榭旁的柳树之下。如此每日吸食着府上的嗔气怨气，王兄，吾成为怨灵，也多亏了你啊，若不是这三位少侠，想必你们一家也会被我慢慢吞噬。”
王一虎却不敢多言了。
桃儿问：“王千户，你现在可信天道轮回，万物皆有缘法了吗？如果真心想要为妻儿以及后世打算，尽力去弥补过错，是你唯一的选择！”
良久。王一虎颤颤巍巍地说：“如何弥补？”
如风提醒朱闻达：“你可有何想说？”
“我朱氏一族，苦修三代，才建起朱氏藏书名录，这不仅是我的心血，更是朱氏三代心血。王一虎，你需将所有藏书返还给我朱家。藏书为民，泽惠千秋。返还朱家后，再以朱家之名将这批藏书敬献给朝廷。此乃其一。”
“因我鲁莽行事丢了性命而家破人亡，吾妻儿更是饱受疾苦，千户府需给予补偿，并开仓放粮散去不义之财。此乃其二。”
“王一虎害我性命，必须一命偿一命。我令你自去衙门受审认罪，最后伏诛！此乃其三。”
如风问：“王一虎，你可听清了？”
王一虎点头道：“是，听清了！”
一切真相大白，即将尘埃落定。
桃儿又望了望如雨。
“如雨师兄，你想王一虎为戴家作何补偿？”
如雨摇摇头，说：“家已破，人已亡，我业已上山问道，不求方内之物，王一虎做到以上三点，我亦别无他求。”
“不过，我尚有一问，王一虎你且如实说来。”
王一虎拱拱手道：“少侠且问。”
如雨瞧瞧王一虎，又瞧了瞧许若无，说：“那日我师兄妹三人夜闯你千户府，为何你对后来者许若无犹如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