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11）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些什么？！炎禾，把他抓起来丢到后山去！”其中一个老者开口，说出的话是半点不客气。
被他称作炎禾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面色平静的朝沈陌袭来，沈陌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不等攻击落到自己身上，便步子飞快的到了阵中央，中央处的青年没有睁开眼，沈陌仔细看了看他的眉心。
他眉心有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耳侧也像是沾了墨迹一般，带着晕染开来的淡灰色，只是天色有些暗，看着不是很明显。
看着这些，沈陌了然的点了点头，直接伸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把阵眼中的青年提领出来。
阵眼一空，本就还没完成的几个方位更是功亏一篑，一群人围着正中央的沈陌怒目以瞪，沈陌却不曾搭理，而是自言自语般说着。
“囚灵阵，用四十种族类不同的妖族作为布阵的基底，妖身做阵法的材料，精血做阵法引天地灵气的引子。”
“而妖身所修的修为，则作为阵法启动的能源，辅以阵眼的灵脉，方能灵气生生不息，用之不竭。”
“可你们的阵法，四十只妖缺其一，看样子，你们是想以人做最后一个引子。”
“可要知道，一旦用了人，那日后阵中缺灵气，便会自主吸纳入阵的人族修为精血，到时候，可就没办法毁去阵法了。”
“另外，阵眼应当为灵脉，聚天地灵气，可与灵脉相生相息，如此，才能长久。”
“可你们竟以人为阵眼，一旦阵成，那所有的灵气都会往阵眼聚集。”
“不得不说，这么一来，位于阵眼的人就能靠此修炼，说不得还能羽化登仙呢。”
“至于参与布阵的你们，捞不到任何好处不说，更是会因为灵气被一人吸收，而匮乏。”
“到时候，不想相信科学都不行了。说起来，也算是达成相信科学的目的了呢~”
沈陌一边说话，还要一边防备他们的攻击，说到第三句话的时候，动手的人被制止了下来，而几个老者面色越发难看。
由于沈陌说得太过详细，其中一部分与几位老者所知道的半分不差，更是加深了沈陌言论中的真实性。
侃侃而谈了半晌，沈陌停了下来，指了指依旧盘坐在地上，半句话不说，恍若入定了一般的青年，笑道。
“不如，把人叫醒，当面对质？”
“炎禾，把他叫醒，”老者开口，阵法已经废了，想要继续下去，又得准备一周才行。
与其继续下去，倒不如先确定沈陌的话到底属不属实。
青年入定的太过专注，炎禾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人唤醒，那青年一睁眼就看到了沈陌，他恍惚的道了声，“沈老板……”
又一次，素不相识的人，叫他沈老板，看样子，是真的认识他。
那么，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人呢？
沈陌眯了眯眼，看着这人被几个老者追问着，迷茫了一瞬，就开始巧舌如簧的反驳了过去。
看样子，倒是个诡辩的人才。
沈陌就这么看着他，并没有插嘴，直到另一方的人憋的脸红说不出再多的话来时，才出声道。
“你认得我，你叫什么名字？”
“王二，”好似条件反射似的，青年脱口而出一个名字，随即面色一僵，懊恼了起来。
随着他话落，其他人听到这个简单的名字愈发怒目瞪向王二，显然，他们并不知道王二的真名。
于是沈陌问着:“他和你们说他叫什么？”
其中一人有些憋屈的应答着，“王子清。”
子清，倒是个好名字。
沈陌想着，又问王二，“我能治精怪的病，是你传出去的吧？连带我的模样，不然，他们也不会直奔我来，只是，我有些奇怪，你我素不相识，你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这话王二并没有答，他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落了空处，面对沈陌的时候更是气短，不敢说一字半句。
沈陌也不需要他答话，有些东西他已经想明白了，于是他在二人之间布下结界，将其他人隔绝在外，一边踱着步子绕着王二走着。
“你知道未来的我有着绝佳的能力，所以才会四处宣扬，又狡猾多端，让旁人猜不到是你传出来的。目的，大约是让我注意不到你，好让你安心做自己的规划，是吗？”
“例如这次的囚灵阵，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的，但你还不傻，知道让几个老人为你护法，减去灵力灌溉爆体的危险。”
“同时将自己布下的棋子——鬼屋中鬼怪的领域之力，用于己身，将浩瀚的灵气储存起来以备后用。”
“甚至还做了后手，一旦阵成，参与布阵的人将会有三日灵力停滞不能用。而身为阵眼的你，依旧活动自如，趁此逃离，等灵力消化完，便也无惧世人了。你这计划，该称之为万无一失。”
沈陌赞赏的看着青年，谁让他拿人钱财了呢，不替人消灾都不行啊。
王二抬眼复杂的看了看沈陌，长叹一口气，“可惜，还是败在了沈老板您的手中。”
像是愿赌服输一般，他的语气有些颓然，听着这话的沈陌却有些奇怪，不确定的问着，“你，应当是重生的吧？不然，不会知道我是否厉害。”
王二做了许多事情，其中以绊住沈陌为最，可惜，最后一步登天之际，还是被沈陌拉了回来。
如今，他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想法，只想着，若能活下去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毕竟他骗了第九事务所那么久，他们对他越是信任。
如今得知真相，就越是恨他，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我，并非重生，而是来自另一个处于末法时代的世界，”王二像是在叙说身后事一般，娓娓道来。
“此方世界，是话本中的世界，而您，沈老板，是整个世界的救世主。”
“拯救了这个末法世界，让修者再一次出现在人前，我认得您，是因为我们曾经见过，您或许不记得了。”
“您的本事我知晓，为了我的计划，您就必须受到制约，只是没想到，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而我，外来者终究还是比不过您……”
絮絮叨叨一直说到黄昏，王二才闭上嘴不再继续说下去，沈陌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打开结界，把王二交给他们，独自一人离开了第九事务所根据地。
至于胡九，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到底是只狐狸，警惕狡猾着呢。
回到古董店的沈陌总算捋清楚了一切，在王二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唤做《修道者昌盛》的话本衍生而出的世界。
沈陌便是开篇让末法时代重回灵气旺盛的修真时代的重要人物，整个篇幅对于沈陌的描写也不过三个章节。
却写明了他以身殉道，创下不朽之世的传说。
至于整本书的主角，则是一个农家小子，一路披荆斩棘，生死不惧，愿与天地争霸，最终抱得美人，羽化登仙的爽文。
一个不过才出现三个章节的人，就叫王二担忧成这样，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原身太过厉害，还是说王二太过胆小慎微了。
算起来，现在应该是二周目，原本的世界是一周目。
那么问题来了，原身的怨气是因为一周目？还是因为二周目？
沈陌有些头疼，于是把这些东西通通抛诸脑后，看向上官舟。
“你想做的交易，是什么？”
话落，上官舟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抬眼望进沈陌的眼中，试图看出沈陌眼中是否有一丝一毫的否认，直到他看到沈陌的淡然后，才松了口气。
然后在沈陌喝茶期间，把所有的门关上，灯打开，他摩擦着杯壁，轻声问道。
“沈老板怎么看待人妖之情？”
这话，让沈陌眉头一皱，他经历过许多的情，唯独爱情被他拒之门外。
不是因为他怕了，只是因为他没有爱人的能力，更没有爱人的心，他天生就不是个爱人的料。
问一个从未爱过人的人，对于爱情的看法，无异于问一个眼盲的人面前的花好不好看，问了也白问！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沈陌不答，只是从旁问着。
上官舟垂眼，眉眼温柔的望着手中的杯子，却道，“都说，人妖殊途，本就不该……”
“本就不该？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这些都是谁定的？”
沈陌听不惯这句话，“本就不该”这四个字，就不应该存在。
这世上有着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物，他们的出现是为了展现多样性。
而不是设置一个框架，把他们拘在一处，谈什么该什么不该，这就是本末倒置，无稽之谈！
上官舟听着这话，有些触动，眸中的光晕却渐渐暗淡下来，又道。
“人妖殊途，是你们人类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是你们人类说的。”
“如今，作为人类的你，又说什么不该说这句话，哈哈，我还真是弄不懂你们人类……”
“人类还有一句话，叫做‘通权达变’，还有一句‘视情况而定’。你曾经是妖，如今是鬼，倒也是很奇怪啊。”
沈陌从他的话中听出他的身份，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上官舟生前是人，毕竟有着人的名字，死后又成了鬼，很难不让人猜错。
要知道，人死则为鬼，妖死需入轮回，死去的妖是没有机会成为鬼的。
接着他先前的想法，果然有人与上官舟换了命，而换命之人的魂魄大多在三月之内消散。
不入轮回，不成鬼怪，而是就此湮灭，再无生还！
“我也不想的……”上官舟望着杯子，喃喃着，像是懊悔又像是在和谁私语，言语间满是难过。
“酬金是什么？”沈陌看他那神思不属的模样，实在没趣，只好简单直接的问道。
那个杯子，寄存的不是妖的精魄，而是一缕人的魂魄，起初沈陌并没有在意，后来在上官舟一日日的呵护下，渐渐有了起色。
虽然依旧微弱得随时都可以消散的模样，但好歹也是个念想。
沈陌不会爱人，所以才会对那些有勇气与人相爱的人或是妖感到佩服。
有些时候，爱情，是人世间最毒的毒药，而有时候，却又是天底下最甜的蜜糖。
沈陌不曾感受过，却乐意看着别人感受，有些时候，他也愿意看到皆大欢喜的结局，毕竟，人还是要开心快乐每一天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