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6）
静坐半晌，洗完澡的三个少年又一次站在古董店内，沈陌看他们依旧湿着的衣服和头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他们准备衣服。
现在他也没心情去准备衣服了，只是对三个少年道，“过来。”
把沈陌当前辈的三个少年听话的走了过去，又在距离沈陌半步远处停下脚步，乖顺的站在他面前。
对于听话的孩子，沈陌觉得挺顺眼的，于是伸手拂过三人，只见三人身上的衣物连着头发一同变得干爽利落。
顺手做了这些的沈陌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喝杯热茶。
他却不知道这对于三个少年来说是多么的震撼，他们呆呆的坐下，僵硬的捧起杯子往嘴里送。
说起来，这个世界灵气不算少，却太过斑驳，修道之人需要把这些斑驳的灵气提纯用于修炼，那速度定然是快不了的。
再加上如今大部分的传承都有所断裂，也就导致如今的修道者最多也不过修真中的练气巅峰水平。
与之相对的沈陌，拥有着数不胜数的功法秘籍，不止人修，便是妖修魔修他也有。
刚来这里时，沈陌就择选了最适合的修炼方式，如今更是到了筑基大圆满的境界，随时可以突破至金丹境。
两厢一对比，就好似小儿抱金砖，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全部，却不想对面的人拥有着金矿，不可同日而语。
同样的，沈陌不知道他这随意的一手，让对面的三个少年对于他前辈的身份深信不疑。
相对无言，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又停不下来，沈陌只好打发时间的问着话，“巽字弟子出来了多少？”
“回前辈，加上我们三个，一共十五人，三人一队，共五支小队。”
杨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陌，答话也积极了不少，甚至都不用沈陌细问，就说了个具体。
十五人，沈陌点头，算是了解了，又道，“其他字属的，都派出了十五个小辈吗？”
这话只是推测，沈陌脑子快速运转，试图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可不管怎么做，好像都联系不起来。
可他总觉得有一条暗线，无声无息的串联着一切。
“嗯，前辈怎么知道？这次乾字、兑字、离字、震字、巽字、坎字、艮字、坤字，各派出十五名弟子，共合四十支小队，捉拿四十只不同的妖。”
杨策点头应着，眸中带着疑惑，想来也有些不明白第九事务所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四十只妖……沈陌沉默，脑海中闪过许多东西，阵法之中需要四十这个数字的只有一个，名为囚灵阵，依造金字塔为型而成的阵法。
可……那阵法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应当不可能才是。
沈陌沉默着，没有继续想，而是点头继续问着，“你们一路走来，有没有遇到过不能恢复人身的妖？”
“恢复人身？”三个少年呢喃着，若有所思，随后齐齐摇头，突然，那个唤作杨羽的少年顿了顿，出声道，“前辈，我好像……遇到过……”
“哦？说来听听，”沈陌来了兴致，同时想知道自己猜想得对不对。就见杨羽看了眼自己的同伴，缓缓道来。
“那天，他们非说外面有大妖怪，让我在山外守着，我……我好奇得很，就偷偷进了山。”
说到这里，另外两个少年瞪了他一眼，他连忙移开眼盯着手里还泛着热气的水杯。
“走了好一段路，我什么都没遇到，心想他们都是在吓唬我，胆子也大了不少。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一只巨大的老虎在睡觉，我本来想快点离开，结果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枝条，声响太大，把老虎吵醒了。”
“我一看过去就看到老虎冷漠的兽瞳，吓得一身冷汗，没想到那老虎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张嘴发出人声，好像在抱怨着什么，‘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变不回人身了，兽身一点都没意思，哎，寂寞啊——’我实在太害怕了，就跑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杨羽说的还算详细，沈陌点头，算是知道了，然后又在三个少年口中套出了不少第九事务所的东西。
例如这第九事务所实际上是由国家号召而成的部门。
在如今这个道门衰败，鬼怪却络绎不绝的世道，道门想要发展起来，必然需要国家的支持。
于是全国各地的道门与国家合作，吃上铁饭碗的同时，也需要在关键时刻为国家排忧解难，同时宣扬唯物主义论。
虽然沈陌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总有他的道理，他也不好插手。
再说，度假度假，他也不想劳累，就这样挺好，保持兴趣的同时，不累着自己，正正好。
一直聊到傍晚，雨却是越下越大，看样子，这三个少年要借宿在这里了，至于那条牍蛇，沈陌以自己有事要问为由暂时押在这里。
眼看着蛇身上的伤口愈合完整，却迟迟不醒，沈陌有些无奈，只好等明天看看再说。
没成想，第二天他醒来后，那蛇却不见了踪影，沈陌问了上官舟，上官舟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全然不知的模样让沈陌无奈又生气。
报酬都没收就让妖跑了，沈陌觉得亏大了，于是他双手撑着前台的桌子，愤怒的看向上官舟。
“报酬都没给，你就让他跑了？！！很好，你，给我打工的期限再加三个月。”
说到就做到，沈陌拿出合同，在其中一处添上三个月的期限，上官舟看着他的动作，本没当做一回事，却没想到天道竟然认可了这个合同，当真多加了三个月的期限。
上官舟看向沈陌，有些疑惑，“为何契约会成立？”
写完字的沈陌收回笔，得意的笑了笑，“‘人有的时候比鬼更可怕’，这句话听过没有？都说签订合同，要认真看看喽，这不就吃了亏了吗？”
听着这话，上官舟把自己保存的那份合同拿出来，仔细看了起来，只见其中一条是——受雇者若损害雇主的利益，雇主有权增添受雇期限。
看到这句话，上官舟长呼一口气，看着沈陌，咬牙切齿的道，“很好，沈老板好计谋，上官舟甘拜下风，认了！”
啧，沈陌看他，这能屈能伸的样子，还真是个大丈夫，不过，这态度倒是让沈陌更加好奇了，一个千年凶鬼，这么做的深意是什么？
或者，有着什么能让他付出一部分自由为代价也想换取的利益？
“行，不过下一次，上官舟！你是鬼，我随时可以杀了你，毕竟，人鬼势不两立啊。”
说罢，沈陌转身离开古董店，那三个留宿的少年也没多呆，得知牍蛇跑了后，就告辞继续捉拿去了。
离开古董店的沈陌去了记忆中原身生日那天的所有路线，从出门开始就严格按照往日原身的习惯走。
走着走着，突然到了一处牛排店，沈陌看了眼牛排店的名字，蹙眉细想，这个店，记忆中在原身的前二十二年从未来过，可偏偏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就来了。
想着，沈陌抬脚走了进去，看了眼里面的陈设，就是西餐厅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他才走进不过一会儿，就有人迎了上来，是个留着长发的男人，他一走来，就笑着对沈陌道，“阿陌来了，还是老样子吧？”
这个状况，沈陌有些疑惑，却还是镇定的点头，“嗯，老样子。”
那男人好似也习惯了沈陌这个态度，指了一个座位，“靠窗的位置，给你留着呢，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吃。”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沈陌看到那靠窗的地方，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记忆告诉他，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可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他常常来这里。
要知道，沈陌如今的身体是由系统按照原身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包括一切的反应，记忆和属于原身的身体记忆。
直到落座的时候，沈陌才算了然，果然，原身的记忆被人动过。
而上官舟，与其说是被胁迫为自己打工，倒不如说是在以打工的名义监督自己。
说起来，他还真没想过来这里一趟，要不是牍蛇被放走，他还真不会静下心来想一想，想着，果然祸福相依是有道理的。
透过窗，沈陌看着路上的行人，匆忙的、闲散的、颓然的、神采奕奕的，陌生的面孔各不相同，却又各有重合，众生相，便是如此。
“阿陌，你都一个多月没来了，准备好了要好好看你家那个古董店了？”
思绪忽然被打断，沈陌看着眼前的一盘简单的蛋炒饭，和旁边滋滋作响的牛排，心里想着，牛排配蛋炒饭，奇怪的搭配又让人觉得味道应该不错。
“嗯，”沈陌不咸不淡的应答，接过刀叉，动作熟练的把牛排分做几小块，又放下刀叉拿过陶瓷的勺子，吃了一口混着牛排的蛋炒饭。
一入口，沈陌就觉得浑身舒畅，像是干涸许久的唇总算喝上了水，叫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的吃。
对面的男人看着沈陌的动作，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看来沈陌没有被夺舍，只是，这态度实在有些奇怪。
看沈陌又吃下一口饭，这才问道，“阿陌，你最近变了很多，是因为家里的古董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