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脱
天东夜市是泉城最出名的一条夜市街，据说起源于明末清初，街上任何一家店铺拿出来，少说也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炎黄共和国建立之后，这里的老字号商铺也是重新拾起了祖传手艺，整夜都热热闹闹的，隔着八里地都能闻到这里的香味。
其中天福苑烧烤是夜市中烧烤摊的扛把子，摊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壮硕老人，许多食客都是从小在他这儿吃烧烤长大的，所以都亲切的称呼老板为火叔。
不大的店铺前摆满了桌子，虽说临近年关，可北方人还是喜欢在宽敞的门前顶着寒风吃着烧烤，一大群穿着棉衣的男女老少推杯换盏，笑声极其的热闹。
寒冬中，魁梧壮硕的火叔依旧穿着个半截袖，站在烧烤炉前面不断翻飞，炭火上的热气化为一道道热浪，让这个头发 花白的老人一身的汗。
屋内有着一张上下铺的床，一个十几寸的彩色大头电视，除此之外，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谢新恩正睡在床上，时不时的还掏弄一下自己的裤裆。
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落魄的男人，身上的棉衣油的直反光，一头乱糟糟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身旁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了。
屋内屋外，好像两个世界。
“火叔，大壮都回来多少年了，还没好呢？”一个食客问道。
火叔笑了笑，爽朗的道：“我这个侄子不听话，非要出国当什么雇佣兵，回来就这样了，医生说是个什么病来的。”
“可惜了，大壮之前多好一个小伙子啊，现在弄成这样。”食客也是有些惋惜，“我那妹子到现在还惦记大壮呢，三十好几了也不结婚，愁死我了。”
“可别惦记了，这个臭小子不值得。”火叔拿来了一把串，一脸坏笑的道：“送你的腰子，多吃点，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火叔的话引来了旁边食客的笑声。
火叔笑了笑，外套都不穿，就那么坐在烧烤架后面的躺椅上，手里拎着一瓶二锅头，一口一口的喝着。
旁边放着一台老式的收音机，里面正在放着京剧《定军山》。
“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
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皇叔爷的驾
匹马单刀取过了巫峡，斩关夺寨功劳大
师爷不信在功劳簿上查一查，非是我黄忠夸大话
满满搭上朱红扣，帐下儿郎个个夸
二次再用这两膀力，人有精神力又加
三次开弓秋月样，再与师爷把话答
背地里堪笑诸葛亮，他道老夫少刚强
虽然年迈精神爽，杀人犹如宰鸡羊
催马来在阵头上，那旁来了送死的郎
宝刀一举红光放，无知匹夫丧疆场”
火叔一边喝着酒，一边轻轻的用指节敲打着膝盖，老神自在的跟着哼唱。
人声鼎沸总有尽时候，在一晚上的喧嚣之后，天东夜市街也是迎来了独属于他的安宁。
已经后半夜两点半了，火叔将摊位收拾干净，走进了屋内，缓缓的将身后的卷帘门拉上了。
“还没醒？”火叔将毛巾浸湿，正在门口擦脸。
“损伤严重，估计还得一会。”落魄男的嗓音有些沙哑，一听就知道是个老烟枪了。
“你已经够麻烦了，结果又送来一个更大的麻烦，真当我这儿是旅店了？”火叔走到男人的旁边，沉声道：“手伸出来。”
男人木然的伸出了手臂，掀开衣服，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青黑色的血管，似乎还有某种东西在其中游动。
火叔皱了皱眉，凝声道：“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致命的毒药对于病入膏肓的人来说，更像是烈酒。”男人沙哑的道，“反正都是死，我想舒服的死。”
“别说丧气话。”火叔坐到了一旁，也默默的点燃了一根烟，“苏老大将你交给我了，我就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男人蓬松头发下的脸上，依稀浮现了一抹弧度。
“不死等着百虫弑心？那滋味我可不想再忍受了。”
“出息。都已经忍着二十年了，怎么突然想放弃了。”火叔问。
“因为复仇要开始了。”男人说的格外的认真，“赵家倒了，你不心疼？”
“心疼个屁，我不过是个二房，赵家有没有的，耽误我烤串了？”
“那你儿子的命呢？”
“草，真当我赵烈阳这么多年窝囊惯了？谁敢动我儿子老子非得活剐了他！”
男人笑了笑，始终低着头，“黄忠越老越勇，你也是。”
“别说屁话。”火叔皱了皱眉，“等了这么久了，可别在这个时候死了。”
“放心，我还要亲眼看着赵家消失呢。”男人狰狞的笑了笑。
火叔瞧见这模样，一脸的嫌弃：“你们苏家人怎么都这样，一个你二叔苏善，一个你苏文孝，平日里都看着不着调，怎么发起狠来一个个的连命都不要了？你们苏家是不是有什么祖训啊，每一代的老二都命途多舛才舒服？”
“苏文孝是威荣分局的局长，现在正在威荣布置一切。”男人轻声道，“苏家的人，绝不允许做这些阴郁诡谲的事情。”
“有病。”火叔摇了摇头，“要不是你放弃了半条生命解决分身的事情，你最起码可以多活十年！活着不好吗？美女、跑车、美食我这个老家伙都没活够呢，你年纪轻轻的干嘛想不开。”
骨瘦如柴的苏文孝缓缓的抬起头，眼睛里炽热而闪烁。
“行行行！别跟我说教啊，我这辈子已经听够了。”火叔摆了摆手，“消息已经发出去了，那几位分家的家主们，已经同意见面了。”
苏文孝点了点头，“火叔办事，我放心。”
“真不打算露面了？这一切可都是你的谋划啊。”
“这些人虽说同意跟我们一同反抗，可终归是墙头草，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捅在背后的刀子。”苏文孝轻声道，“他们需要的是一位领袖，而不是一个病入膏肓，只会算计人心的主使者。”
“那个家伙怎么说？”
“在去归墟的路上了，等东西到手了，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火叔闻言点了点头，颇有兴趣的道：“我实在很好奇，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如此老炼了？”
“一个要死的人，除了仇恨，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推开死神。”苏文孝笑了笑，“这么多年，我的生活里只有谋划这么一件事而已。”
“有病。幸亏我那个大哥不像你一样。”火叔摇了摇头，“表面越是和善的人，咬起人来就越疼。”
苏文孝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赵伟杰，可惜了”
火叔同意的点了点头，“跟你一样一个人背负了太多，就差一步啊。”
床上传来了清微的晃动声，谢新恩似乎有了清醒的迹象。
苏文孝笑了笑，“计划可以开始了”
排水管道内，苏家现任家主看着那管道尽头的一扇青铜大门，脸色铁青。
那青铜大门古老、威严，上面雕刻着一道道古老的文字，似乎更像是一张书卷，记载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历史。
“恨天族的青铜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钱孙听出了主子言语中的怒意，即便是他，也无法想象，这本应该与那一族的技术一同深埋在归墟中的青铜大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门上有着几道如同钥匙孔的细微孔洞，上面还萦绕着丝丝剑气。
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
赵钱孙的背后忍不住生起了一阵寒意，一切似乎有了某些奇怪的契机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这提前布置了后手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自己以及背后之人所谋划的一切，在那位存在的眼中，更像是小朋友之间互相打闹的游戏一样愚蠢可笑。
赵钱孙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脑海中的想法消散。这个想法过于的恐怖了，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自认为已经看清了一切，而这个计划之中的变数，却是会让他们自认为坚定的道心产生一丝的裂痕！
这对于背水一战的赵钱孙来说，远远比死亡带来的恐惧更甚！
这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存在，若是这个念想根深蒂固，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无功的！
这是不能允许的！
赵家家主冷冷的注视着一切，多年来掌握庞大的赵家所带来的上位者的压迫感展露无疑。他眯起了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赵长城冷笑了一声，他老来得子，对这个明面上唯一的儿子自认为也算是尽心尽力，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自己最亲的儿子，这么多年间却是在不断的想要断了赵家的根基！
不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峰，那片神明用来愚弄凡人的可笑迷雾，又怎么可能被看穿？
赵长城深吸了口气，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够安心的辅佐自己，以他展露出来的智谋和心力，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只可惜，人的劣性根即便经历了无尽的岁月，依旧深藏在骨髓之中。
总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当真可笑！
“鹰组的探子可有消息传来？”
赵钱孙摇了摇头，“禀家主，还没有。”
“偌大的泉城之中，也只有那么三两处地方我赵家平时不能轻易涉足，让鹰组的人全部出动，必须尽快找出那几个小家伙！”
“遵命。”
“老二那边有什么动静？”赵长城突然问。
“没有什么异动。”赵钱孙恭敬道，“他这么多年一直躲在那条小吃街，除了进货，几乎没有走出去过半步。”
“你跟了他许多年，你觉得他是真的想要了却残生了吗？？”赵长城看了看赵钱孙，好奇的问道。
赵钱孙额头冷汗直流。
他深知这位家主的阴沉与多疑，只得恭敬的道：“若是三十年前的他，恐怕不会。可是现在的他，却是没了这份心力了。”
“哦？看来你比我还要了解我的亲弟弟啊。”赵长城微微笑道。
“赵烈阳虽说年轻时候心气高傲，天赋也不错，可是他的性子优柔寡断，重情重义，若是寻常人家，这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可放在赵家，他只是、也只能是一位将才，将才难得，可帝王之气的当家人更为难得。”
“他有了情，也就等于有了软肋。一个放在心上始终不会忘却的女子，一位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的与他结婚的女子皆是因为他而惨死。这对于赵烈阳那种性子来说，无异于打断了他的脊梁骨。这辈子，都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永远不可能在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赵钱孙语速缓慢，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赵长城冷眼看去，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不要紧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赵钱孙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恭敬的点了点头。
“不论他怎么打算，只要我在，他就掀不起任何的风浪。”赵长城自信的道，“林家和武当也掺和进来了，计划要提前一些了。”
“若不是之前那条险些成龙的试验品逃脱了，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到了背水一战的程度。”赵钱孙忧心忡忡的说道。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犹有错时。”赵长城幽幽道，“既然我赵家始祖留下了谋划，已经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了。”
“宗祠那边似乎有了新的消息。”赵钱孙轻声道。
“龙珠终于有消息了吗？”赵长城低声道。
“隐约可见似乎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赵钱孙轻声道，“是不是再加大一些毒素，那个臭女人最近似乎有些小心思”
赵长城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的青铜巨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