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利剑
穆妍的手掌碰到阵眼时，竟然能陷进去，像触碰到柔软湿冷的烂泥，粘人又恶心，且其中似乎有心脏似的东西在一跳一跳地搏动。然而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身体就落了下去。
奇妙的是，她接触到阵眼那一瞬，整个空间竟然发生了霎时的扭曲，逼压裴逸二人的火龙高高扬起头颅，发出吼叫，好像极痛苦。
穆妍的身体落下后，一切又恢复原状，火龙再次袭来，并且攻势更为凶猛。它身旁又伸出两只较小的火龙，攻向灵罩疏漏的地方。
小火龙从侧面袭击，火焰燎烧到穆妍的衣角，她被吓得发出惊呼，脚一滑，险些从桌上摔下来。
宁素奚连忙扶住她，帮她站稳。
裴逸立刻挡住灵罩的疏漏处，喊道：“管用了，再来一次！”
穆妍撑着影壁，抬头看向阵眼，心想这次要将那跳动的东西硬拔出来。
她屈膝，纵身一跃，手掌陷入阵眼。可里边实在湿滑，她的手指本已摸到那搏动的物体，正要握住，她的身体却又落了下去，那东西就顺势从她手中滑走。
这一次，空间的扭曲更加明显，甚至变成半透明状。火龙的啸叫又长又尖，似是愤怒无比，连温度都骤然上升，如同火炉一般灼热难耐。
宁素奚突然闷哼一声，穆妍低头看去，发现火焰逼迫她极紧，她的脚踝似是已被烧伤。
宁素奚说：“别理我，继续！”
穆妍咬咬牙，再度抬头。
她浑身皆被汗湿，喉咙里如被烤过，又热又干。然而她已顾不上身体的难受，只专注盯着头顶上方的阵眼。
她双腿弯曲，拼尽全力向上一跃，右手在探入阵眼那刻立即屈成爪状，勾住里边湿滑搏动的东西，凭借身体坠下的力量将那事物从阵眼里挖了出来。
这一瞬间，火龙发出尖锐惨厉的嘶鸣，刺得四人耳中生疼。
烧得一片狼藉的房屋，以及其中的砖瓦碎片、家具残骸顷刻变得扭曲而虚幻，只剩下这块影壁保持原貌。
穆妍脚下骤然腾空，猝不及防地摔下来，幸好被宁素奚接住。
熊熊火龙尖啸着消散，慢慢化成一大片灰色烟雾，飘浮在空中。
裴逸二人失去重压来源，都大大松一口气。
收回灵罩后，裴逸体力不支，身体晃了几下。程麒明立刻搀住他。站稳后，他苍白着脸，摇了摇头，示意程麒明不用扶他。程麒明只好松开手，但眼中的忧虑不减。
穆妍看向手中的东西，它像是一个漆黑的心脏，正一下一下地搏动，散发出浓重的腥臭味，黑色的汁液沿着她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
宁素奚问：“这是什么？”
程麒明说：“这是怨气修炼出来的形体。”
裴逸说：“它竟还炼出了一颗心脏。”
程麒明冷笑：“毕竟吞了这么多鬼魂，又有灵器让它栖身，总得有点效果。”
忽地，几缕细细的血丝从心脏底部蔓延而上，将其束缚。
穆妍不禁疑惑：“咦？”
“你的灵血在起作用”程麒明解释道。
血丝彻底捆住心脏时，好似一道道滚烫的锁链，将心脏灼出伤痕，升起白烟。
不知怎的，心脏突然迅速膨胀。还未等他们反应，“砰”的一声，心脏在穆妍手心炸开，激起一道强烈气波。
气波荡开，将四人击倒在地。
与此同时，方才火龙化成的浮在空中的灰烟突然迅速聚拢，形成一把浑浊乌黑的利剑，如雷电般迅疾向穆妍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躲闪不及，只知惊恐地瞪着近在身前的锋锐剑尖。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光闪到她身前，替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穆妍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剑尖刺入裴逸的身体，然后从他的背后刺出。她能清晰地听见武器扎入身躯时那种令人胆寒的声音。
这该有多疼。
可他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黑剑在刺穿他之后便即刻消散，他却撑在那里，动也不动。
穆妍慌了，立刻手脚并用地膝行到他身前。程麒明和宁素奚也赶紧靠过来。
裴逸垂着头，穆妍抖着手把他的脸捧起来，看清他俊逸的面容竟极其惨白而虚弱时，她的泪水唰的一下就落下来。
他的双眼紧闭着。
她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呼唤：“裴逸，裴逸。”
裴逸胸前的伤口没有鲜血流出，而是飘出零星的金色光点，徐徐升至空中。
穆妍慌忙按住他的伤口，试图阻止金光飘散出来，却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她哭着问程麒明这些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程麒明只是不忍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飘到后来，便没有金光了，只有一缕缕轻淡的白烟从裴逸的伤口中逸散出来。
穆妍再不了解，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一把搂住他，泣不成声，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宁素奚哭得眼眶通红，握着穆妍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张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忽地，穆妍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接着，耳侧响起裴逸虚弱的声音。
“妍妍，你再这么箍着我的脖子，我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穆妍顿时怔住了，抽噎着退开了些，对上裴逸那双如深潭一样的眼睛。
他正微笑地注视她，如她在湖边遇见他时，深情而认真。除却有些憔悴，他似乎和那时没什么不同。
穆妍失而复得，心里绽放巨大的喜悦，立即破涕而笑。
“又哭又笑，脸上花得像只小花猫。”裴逸宠溺地笑，抬起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穆妍将头倚靠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脖子，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
裴逸搂着她的腰，笑着哄道：“好了，我们先起来，可别让他们俩看笑话。”
程麒明坐在一旁悠哉地晃着脚，说道：“诶，别扯上我，你们爱搂多久搂多久，我可无所谓。”
宁素奚正擦着泪，不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