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猪头肉

    宁素奚躲在墙角里，缩成一团。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正和穆妍他们在茫茫雾气中走着走着，雾气渐浓，她眼一闭一睁，就忽然出现在这个漆黑凌乱的院子里。而他们却不知所踪。

    天色幽黑，周遭悄无人声，宁素奚猜想此时应该是深夜。

    月亮被云遮起来，光朦朦胧胧的，又没有一盏灯火，视物颇费力气。她看了一会儿，才看清院子里有几堆泥沙，泥沙后边搭了个脚手架，还有一间建了一半的砖房。

    这里是个建筑工地。

    宁素奚心里害怕，根本不敢乱走。可她又想到万一穆妍他们也来到这里，只是大家散落在不同的地方，如果自己一直缩在这个墙角，他们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于是虽然恐惧，她还是壮着胆子站起来，摸着粗糙的墙壁，一点一点往前挪。

    走了片刻，小腿把什么东西撞倒了，“咚”的一声巨响打破院中的寂静。

    宁素奚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紧贴墙壁蹲下，紧张地环视四周，生怕惹来可怕的人，或者鬼。

    良久，周围没有另一种声响，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略微放下心，再度摸索着墙壁前行。

    忽然吹来一阵夜风，拂来丝丝凉意，引得院外斜进来的树叶沙沙作响，前方的手脚架也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少倾，风定。

    头上的树叶还在发出“嚓沙嚓沙”的声音，甚至越来越响。

    宁素奚疑惑地抬头，乍然看到院墙上方悬着四点绿色幽光。她发出一声低微的惊呼，连连后退，险些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那四点幽光不停地晃动，她觉得奇怪，仔细看去，终于看清那是两只黑猫的眼睛。

    宁素奚瞬间大大松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的事又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两只黑猫突然冲着她低吼，吼声中带有明显的威胁意味。

    接着，周围一圈伸入院中的树枝都发出响亮的“嚓沙”声，数不清的绿色幽光同时跃上墙头。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响起，或尖锐，或低鸣，缭绕在院子上空，惊悚瘆人。

    宁素奚哪里见过这样群猫啸叫的阵仗，她惊恐又紧张，一步一步小心地后退，唯恐惊扰了它们。

    脚下忽然踩到一根条状物，她来不及收劲，一脚踩碎，发出一声突兀的“咔嚓”声。

    群猫的叫声霎时停止。

    黑暗中的绿光全数朝她聚来，夜色里她虽看不清黑猫的样子，但她能察觉到这些黑猫一定正弓着身子低着头，浑身紧绷。

    她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还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头上两只黑猫最先发出袭击。它们猛地跳到她的头顶和肩上，一边凄厉地嘶叫一边凶猛地抓挠。尖锐的爪子划得她的脸和脖子刺痛。

    宁素奚尖叫起来，把两只猫甩脱，仓惶地逃跑。

    她一跑动，院墙上那群猫也立即跳到地上，对她穷追不舍，发出尖厉的嚎叫。

    她看不清地面，心中又惶急，便跌了几跤。一跌倒就有许多只猫跳到她背上又抓又咬，疼得她边哭边喊，不敢多留一刻，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

    宁素奚慌不择路，只顾向前，连自己一直在院子里兜圈子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绕出了院子，看到一点火光，她喜出望外地跑上去。

    不知怎的，群猫看到她走近火光处，都停下了。它们围成一圈，死盯着她，不甘地哀嚎。

    宁素奚喘着粗气，僵在原地，唯恐一动它们就扑上来。

    一个人与一群黑猫对峙着。

    有两只猫按捺不住，试探着走出猫群。可它们刚向前走了几步，周身黑毛都直竖起来，浑身颤栗。它们只得夹着尾巴，发出一声虚弱的猫叫，迅速钻了回去。

    群猫似是知晓厉害，不再上前，示警般地嘶叫了最后一声，便一一后退。

    一双双幽绿的眼珠子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宁素奚舒了口气，安心许多。

    她转过身，看到一扇月洞门，两侧的墙壁上各点了一盏油灯。就着烛火，她检视自己的肩膀和手臂，全是一道道被猫抓出的红痕。她蹙起眉，眼下也无法处理这些伤口。

    门后传来锋锐的“嚓—嚓—”声响。

    她走进去，朝右看，一个光膀子的光头壮汉坐在一张矮板凳上，身体一俯一俯的，背上全是汗水。他身侧有口水井，井沿上燃着一只蜡烛，井边有几个木桶。

    宁素奚朝他喊道：“大叔？”

    壮汉并不理会她，专注地进行手中的动作，“嚓—嚓—”的声音从他身前传出。

    她疑惑他在干什么，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他是在磨刀。

    她以为刚才是他太过专心，才没听到她的声音，便再次问道：“大叔，这是哪里？”

    光头仍是不理她，忽然举起手中的刀。

    宁素奚吓得后退一步。

    他的视线沿着刀刃从上到下看一遍，似是满意了，站起身。

    宁素奚立刻避开他。

    光头走到用草棚搭起来的灶台前，将磨好的菜刀往案板上一砍，刀便扎在上边。他离开草棚，宁素奚连忙跟上。

    光头从灶台附近不远处的小门走出去，来到静谧黑暗的街道上，没走几步就停下来。

    宁素奚看见他跟前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靠着墙躺在地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光头弯下腰一把将这个人提起来，扛在肩上。这人忽地挣动起来。

    她心中一惊，这人是活的！

    她喊道：“你干什么！”

    光头对她的呼喊与肩上人的挣扎叫喊置若罔闻，扛着人径直走到水井边，两下把人的衣服剥了干净。

    宁素奚马上捂住双眼，却又留了个指缝。

    光头从木桶里拿起一个瓢，一瓢一瓢地舀起水往男人身上淋，边淋边大力搓弄，搓完身体又搓脑袋。男人吓得吱哇乱叫，不断躲避，却逃不脱光头的控制。

    宁素奚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心里又惊又怕，根本不敢上前。

    舀了八九瓢水，光头终于停下。

    他丝毫不管男人的挣扎，将光溜溜的人拖到灶台前，轻轻松松把插在案板上的刀拔起来，然后把男人的头摁在案板上。

    男人发出绝望恐惧的哭嚎。

    宁素奚终于醒悟光头究竟要做什么，惊恐地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光头举起手中的菜刀，寒光一闪。

    宁素奚已吓得双腿如同软泥，动弹不得，只得紧紧闭上双眼。

    菜刀落下，“咔”的一道利落的骨断声响起，男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继而便是肉体倒落在地的声音。

    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上好的猪头肉。”

    光头的声音忽然响起，嗓音粗沉嘶哑。

    宁素奚啜泣着缓缓睁开双眼，看见光头手里捧着血淋淋的人头，正幽森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