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亲
“欸,我告诉你啊,最近我看了本小说,什么女尊男卑,以妻为天的……”李凤平迷迷瞪瞪的,嘀咕着听不清的话。
李楚枫坐在床边,轻轻晃着她,喊道:“凤儿?凤儿?”
“…什么…凤儿…我、不是凤儿!”李凤平言语不清,声音低而慢,不贴紧了听不出来说得是什么,她眉头皱的死紧,像是着了魇。
边上一男子身着烟青色小衫,捻着帕子,细声细气地哭道:“妻主,凤儿这样有个几天了,医馆来的人都说身子无大碍,注意休养,可她这休养到现在也没醒,可怎么办呀!”
李楚枫也愁,李凤平是她的独女,一十八岁还未娶个正君,也学过几年的拳脚功夫,可前儿个出了趟门,跟着的仆人一个没看住,居然落了水。
带去医馆的时候虽说是晕着,却也清醒了一阵子,睁开眼睛看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就闭上了。从医馆回来之后一直魇在床上,这两日里光听着嘀咕不停,却也听不懂一字半句的,医馆的人三请四请,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李楚枫叹了口气,把自家正君搂在怀里,出了个主意:“林儿,我听老人说,这种时候可以给她找个命硬的,冲冲喜,说不准自己就好了。”
林金田抬起泪眼,三十来岁的年纪风姿不减当年,柔弱地靠在自家妻主怀里,想说凤儿还未有正君,这冲喜又要以什么名分把人迎进来?再一看床上说着胡话的女儿,不再多言,皱着秀眉点了头。
抚城县李府是县城响当当的大户。粮油铺子、胭脂铺子,其他零碎家业再带上李府门前的那一整条街的地,哪怕是在这抚城县外头提起来也是有名号的。
都知道李家独女未曾娶个正夫,小有钱财的把自家庶男送来当偏房,得了青眼做个正君那更是好上加好!至于那没钱没粮,家里小孩儿多的,那都是削尖脑袋往里头送自家的小男儿,都盼着,想着,哪怕是做个通房也够自家吃上几年好的。
结果李凤平一个没要,全给轰了出去。
如今这李府悄么声的挂上红灯笼,请了唢呐班子,快到府门口的时候敲敲打打亮了几声,响声一过,四下安静。
四人轿夫抬着顶青皮小轿,从李府侧门进了。
乔青然坐在小轿里,捏着红衣里头的白色内衬,红了眼眶。
大喜日子,讲究颇多,惦念着不能让泪水冲掉自己摸索着化上的妆,乔青然只得睁大了眼睛,攥着拳头,抬头看向轿顶。
他是来冲喜的。
他知道。
轿子停住,只听到外面有两个女人家的声音嘀嘀咕咕的,听着有推搡的动作,衣物摩擦间有个人踉跄的近了两步。啐了声:“晦气!”
乔青然抿唇,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有个婆子唱喊了声:“下轿~”
乔青然没成过亲,却也知道该喊的是“新君下轿。”
可这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成亲,除开正君以外,唱词喊一半才是应该的。
有人挑开了帘子,乔青然矮身出轿,盖着红盖头,穿着红衣服,低眉搭眼的,动着缀着鸳鸯的红绣鞋,小步由着前面的婆子引着。
不过盏茶功夫,七拐八拐的,终是停住。
那婆子道:“待会儿进去,先跟着小姐拜堂,拜完了你也无需敬酒敬茶,跟着去洞房就成。”
乔青然侧身站着,身板瘦弱,低声道了“好。”
喜堂很安静,没听到宾客道喜,孩童闹笑的声音。
又换了个婆子引着他进门。
进了门,从盖头的缝下面看见面前铺着的红蒲团。
方才站定,一女声粗犷,高声唱道:“一拜~”
乔青然转了身,这是冲喜特有的讲究,拜堂的唱词只说一半,另一半的福气好运就可以传给需要冲喜的人。
弯腰跪拜,对着天地。
“二拜~”
有个婆子过来扶他,领着他转过去。
高堂在上,爹亲你可有看到?
“三拜~”
站在蒲团一侧,再次跪拜。
小青儿,成亲了。
“送房~”
那婆子忙来扶他,听着音在笑:“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这明儿啊,咱家小姐准能醒。”
又是一道女声,稳重沉闷,也带着笑音:“我瞧着也是,这乔青然进了门,凤儿都不说胡话了。”
有拍手的声音,还是那个女声:“如此,我家正君可放了心了?”
“若真是如此,自是再好不过的喜事。”声音清越,只听着声音便知道是个美人儿。
“李贵,送房吧,还愣着干嘛!?”
李贵被这清越嗓音一喊,忙道:“这就去这就去。”
没多少客套,乔青然一路想着那两道声音是不是明日早晨去拜早的娘和爹亲。
这次快了些,没到半盏茶就停住脚。
李贵站在门边,对着这道纤细身影说:“小姐现下身子不好,人也在昏睡,夫郎进去之后,只需守着小姐,过了今夜,明日早上卯时去给主子敬茶。”
说着也没不管乔青然看不看的见,矮身施礼,站直了推开门。
乔青然轻声道:“多谢嬷嬷提点。”
李贵没接话,垂手立在一边,略低了身子。
红烛摇曳,乔青然微提裙摆,迈过这将将及他小腿的门槛。
烛光透过红盖头,映在他脸上,乔青然来之前被嘱咐过,这红盖头只能由妻主亲手揭开。
小步摸索着到了床边,静悄悄的,只有红烛燃烧滴落的声音。
乔青然站在床边,能见着一双黑红相间,白色做底的靴子。
他出神的想,妻主的脚可真大。
李凤平还在睡着,眉头紧皱,不知道在做什么脑内挣扎的事儿。
她忽的大喊了一声,接着就是有些哭声断断续续进了乔青然的耳朵里。
乔青然双手绞着腰间垂下的汗巾,终是担心大过了害怕,颤着嫩白的手摸到了床沿上。
这盖头着实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也就不知道,他的妻主现下从里侧伸出一条腿,朝着床沿踢了过去。
乔青然被掀翻在地,肩膀处疼得厉害,但这红盖头,终是掉了。
乔青然抬眼看着床上睡的歪七扭八的妻主,眼皮一颤,就掉了两行清泪下来。
这之后的日子,难道就这么,过了吗?
在地上待了半晌,乔青然手撑着地踉跄地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再上床就是对妻主的不尊敬。
他是冲喜的,新婚之夜坐冷板凳,明儿仆人会早早的进来,若是被碰上,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思及此处,乔青然最后把视线落在放了靴子的脚踏上,垂眸站立片刻,挪过去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