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独闯
“景晚月将军, 你男人和孩子在我们手里,请即刻前来京郊百花谷,独自一人, 莫耍花招,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阵不可思议的懵然过后, 景晚月双眸一眯, 余光迅速掠过周围。
能以袖箭给他射来字条,还这般言语, 看来对方势力不小,而且已经把他监视住了,监视追踪的功夫甚至在他之上, 令他此前竟毫无察觉。
虽然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但小发糕和穆眠秋在他们手里, 他断然不敢行险。
再者说, 倘若对方当真只是虚张声势,那他就这么去了也无所谓。
暗自沉了口气,景晚月将字条攥紧,掠身形运轻功, 飞速赶往百花谷。
百花谷位于京郊, 地势低而崎岖, 两侧环山, 弯绕之中生长着许多花草,故而得名。
山谷不大, 然地处偏僻, 纵深很长,易守难攻。似他这般过去,得花上小半个时辰, 到时功力先损,又心急如焚投鼠忌器……
相当被动。
一路上,景晚月想了许多,他人生中首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不同于曾经的战场搏杀,纵然艰险,但他丝毫不怕。
可是现在怕又有什么用?
小发糕和穆眠秋正等着他,他若怕了,他们才是真地无望了。
到得百花谷附近,远远便看见山谷狭窄的入口处挡着一大片黑压压的人,景晚月心头一凛,沉下面色,抛开先前所有纠结,毅然决然地踏着草地尘土走上前,腰侧双剑闪着幽光,白色武袍随风翩然。
走近可见,那些人皆穿着黑衣蒙着头脸,但高矮胖瘦不同,所用兵器也不同,看来既非军中兵士,也非职业杀手,倒像是从各处凑起来的江湖人。
但他与江湖素无来往,这些人为何要针对他?
景晚月在十步之外停下,锋锐的眼眸左右一掠,冷声道:“我的家人呢?”
站在正中的黑衣人抬手,须臾,人群后发出一声稚嫩且惊恐的大喊:“爹爹——!”
“发糕。”景晚月双眸紧缩,上前一步。
人群从中间向两侧分开一条通道,通道尽头,两个黑衣人分别压着小发糕和穆眠秋,三人双手向后反剪,浑身五花大绑,穆眠秋口中塞着布团,神情悲悯,小发糕只喊了那一声就也被塞住了口,小脸上满是紧张。
紧接着,人群再度合拢,小发糕和穆眠秋看不见了。
景晚月当即动怒:“你们是何人?这又是何意?”
为首的黑衣人道:“景将军无需知道我们的来历,我们的意图也很简单,只不过想与您试试身手罢了,但您是贵人,我们怕您不肯赏脸不出全力,才出此下策。”
“胡言乱语。”景晚月自然不信。这架势像是寻仇,而他们多半也只是棋子,他略一思索,道:“放了他们,我留下。”
“放了他们,景将军定然不出全力。”为首之人道,“就这样打过来吧,您若胜,自然能救他们。不过景将军武艺超群,公平起见,还请您解剑。”
景晚月望着面前百人还多的阵势,匪夷所思道:“让我解剑,还口称公平?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景将军不想?那就别怪我用小公子相逼了。”
“你!”景晚月咬牙切齿。
“闲话少说,我数三个数,三、三……”
“一”字出口的同时,景晚月“哗”地将腰侧双剑扔在地上,同时向前飞身!
小发糕和穆眠秋被擒,一个是孩童,一个不懂武艺又身怀有孕,眼下他除了硬拼实在毫无办法。
他甚至相当怀疑对方随时会下杀手,唯一能做的只有不顾自己全力出招,抢在对方之先来到小发糕和穆眠秋身边。
这也是首次,景晚月直接把功力发挥到了十成。
百人一拥而上,包围之中,他空手入白刃,身形跃动间干脆利落地一招狠击对手要害;他不顾自身,刀兵相加时,避不过的索性以伤换之,只求再快一点儿。
他以一敌百冷静决然,毫无惧色,如一道银亮的闪电,只一挥便将黑乎乎的蝼蚁驱赶!白色武袍在这百花谷中腾挪翩飞,亦如盛开的花朵;但渐渐地,白色的花朵染上了点点道道的红,显得既哀伤又绚烂,可景晚月却微微笑了起来:近了!小发糕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对手人虽众多,却被他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与堪称惊绝的功夫震慑住了,许多人心生怯意不断后退,为首之人连忙举刀示意,押着小发糕和穆眠秋的三人随之举起匕首!
景晚月双眼骤睁!
他全力腾身,不顾周围的攻击,甚至已然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掌风接连推出,冲开了看守小发糕和穆眠秋的人。
同一时刻“嗖嗖”声响,暗器突然朝着小发糕和穆眠秋飞去,正被阻拦的景晚月刚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突见空中乍然飞来一柄重剑,重剑势大力沉“呼呼”一转,不仅挡掉了暗器,还顺势荡开了他周围的所有黑衣人!
是穆悠!
下一个瞬间,空中黑色的身影收剑下落,景晚月也来到了小发糕和穆眠秋身边。
他迅速解了三人身上的绳子,取出封口的布,小发糕立刻紧紧抱住他的腿,红着眼圈大叫道:“爹爹!”
他单手将小发糕按在身前,另一手握住穆眠秋的手,关切地问道:“还好吗?”
穆眠秋冷静地点点头,“没事。”
景晚月觉出他手心热度正常,脸色也还可以,知道他没说谎,心中稍安。再一转头,只见穆悠单手提着重剑,将他们三人护在身后。
外围黑衣人们围成一圈,虽有不少已毙命或重伤,但胜在人多,眼下仍是气势汹汹的。
穆悠向后退了一小步,侧头看了景晚月一眼。
明明未发一语,景晚月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说,他来开辟道路,让自己伺机带小发糕和穆眠秋走。
景晚月开始犹豫。
他怎能放任穆悠一人在此,可是……
这又的确是如今唯一的、最好的办法。
穆悠又看了他一眼,表示事不宜迟,接着不再给景晚月任何纠结的空隙,直接将剑刃一翻,如虎豹般骤然发力冲了上去。
这亦是景晚月首次见到武艺大成后的穆悠全力出手对敌,虽然无暇细观,但他能感觉到,那大开大合的招式、舍我其谁的态势,正是他曾经想象过的样子!
他立即一手抱起小发糕,一手揽住穆眠秋的腰,而后转身紧贴穆悠后背,开始预判穆悠和对手的行动。
得益于三人配合,他很快便寻得了时机,忍着不愿硬狠下心,他迅速运起轻功,带着小发糕和穆眠秋纵身飞出包围!
穆悠十分默契地举起重剑,转身一个跳劈,排山倒海般的剑气轰然隔开了黑衣众人与景晚月,而后穆悠稳稳落至两者之间,面向黑衣人们持剑戒备,听着身后渐远的声响,深邃的双眼里闪出了不屑的笑意。
“来啊,废物们。”
他一人当关,却是万夫莫开之势,视线来回一掠,停在一个黑衣人手上。
那家伙正拿着方才景晚月解下的“飞叶悬泉”双剑。
“他的东西,你个杂碎也配沾?”
穆悠眸中一寒,如鬼魅般躬身橫剑,纵身出手。
……
景晚月压着神色,一路不停地直入京城,有惊无险地回到丞相府,刚在大门口外落地,他便对穆眠秋说:“我回去接应穆悠,眠秋哥哥你立即找爹爹或大哥说明此事,让他们派援兵来。”
他语速甚快,尚未说完就先转了身,穆眠秋立刻拉住他,担心道:“你别去了!你损耗过度又浑身是伤,在此等支援便是!”
“我得去。”景晚月不假思索道。
“晚月!”穆眠秋急了,声调拔高道,“你瞧瞧你的脸白成什么样了!而且站着都发抖,你自己难道就没有感觉吗?!”
景晚月一怔,但紧接着便回过神来,决然道:“我得去,你快去找爹爹他们,小心护好发糕。”
正巧此时门口守卫见他们三人情形不对,迎上来问情况,景晚月当即从守卫手中夺过单刀,再一次运起轻功走了。
“晚月——!”
“爹爹——!”
穆眠秋和小发糕同时对着空中的身影大喊。
“哎。”
人影迅速消失不见,穆眠秋垂眸深深叹息,一边领着小发糕快步进府门,一边对侍卫道:“相爷或大公子他们谁在?快去禀告,三公子在京郊遭遇围杀,急需支援!”
……
景晚月几乎是凭着一股意志在往回赶。
他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想。
穆悠如何了?
以他的身手逃脱不是难事,可若已逃脱,为何现在还没追上来?
那些人难道还有后手吗?
先前应当由他来牵制,让穆悠护人突围才对。
他心乱如麻,不计后果地运功赶路。
天黑了下来,出了京城不见灯火,唯有月光照亮。
他穿行于京郊旷野,突然视线一滞,前方河边地上,那个趴着的人、那柄重剑……
景晚月心头狠狠一梗,更加迫切地冲过去,轻功落地时几已失控,他近乎滑跪着扑到了穆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