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机大战
黑川佑觉得自己就像个飞屋环游记的那个飞屋，手里拿了满满一捆气球，快要飞起来环游世界了。原因是她帮组织义演的志愿者充了一下午的气球，帮忙搭棚子，所以当棚子拆掉的时候，志愿者们就问她：“你要气球吗？我们暂时处理不掉这些气球。”
她爽快地答应了，从志愿者手里接下那一大把气球。然后她一个个对观众问过去：“新年快乐，你要气球吗？”
那些上了年纪的短期工和流浪汉几乎不约而同地摆摆手拒绝了，或许是因为轻飘的气球只能让他们更加沉重。
“新年快乐，你要气球吗？”她例行公事地说完后，才认出了他是前几天在酒吧里那个兜帽来客。
眼前这个男人顿了顿，笑起来：“新年快乐，我不介意你给我气球。”
他是第一个要她的气球的人，所以她很乐意地匀出两个气球来：“我只能给你两个，祝你……”她思考了一下，在kira的提示下，嘴巴很甜地祝福道：“祝君好事成双。”
他接过气球，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谢谢，……”似乎后面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硬生生掐掉了话头。
气球派送服务结束，黑川佑拿着剩下一大串气球回去旅馆的时候，忽然后悔刚才没有匀十个八个给那个兜帽男人。
——因为现在扛着一大摞气球的她根本挤不进那个旅馆的小门。
尴尬了。
她决定分批次把气球运进去，刚要实施行动的时候，却想起来她的小客房也没地方安置那么多气球，这些气球的体积能把她的呼吸空间掠夺得一干二净。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黑川佑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她高高兴兴地拿着新年礼物回到家里，却没有经济能力把新年礼物保存好，真是差劲透了。
最后，她在寒冷的夜风里略显凄凉地蹲在旅馆外，小心翼翼地把气球的气一个个放掉。
新年过后重新开业的小酒吧里冷冷清清的。有三四个染着黄毛粉毛的青少年，装作自己是超过十八岁的大人，混了进来。调酒师见怪不怪，对这群未成年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酒吧保安再一次和黑川佑提起拳赛的事时，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仿生格斗机器人？”
“就是这样，”保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你不是想和铁家伙打吗？”
现在店长把铁家伙运来了，就等着你了。
“你等一下，我去洗个手。”她说。
黑川佑一刻没有耽搁地给安室透打了电话：“安室，你把我随口胡诌的话掀了出去吗？”
除非有格斗机器人，否则她不会再踏上擂台——这句话她只和安室透讲过。
“对不……”安室透还没讲完，就被她打断了。
“谢谢你，太棒了，”她双眼放光地握着手机，“我就知道你有途径。”
电话那头的安室透正一边打扫事务所一边听电话，听到这句话沉默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停顿在空中。
等黑川兴奋度超标地又多说了几句，他才默默开口：“黑川，你刚才说什么？”
这回轮到黑川佑沉默了。她极度心虚地压低声音：“那个，那个……”
那个不出来。
她本来的打算是有意识地把自己的情报透露给安室，达成情报流通的情况，并实践一下在情报科训练过的技能，看能不能试探出雇佣安室透调查她的人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回真的试探出来了，雇佣安室透调查她的人是店主，酒吧店主。
在沉默的片段里，她的脑子里飞过很多想法。
其中有一个想法居然是让曾经的情报科导师来看一看她这和情报搜集大牛降谷零不相上下的能力，好好给她评价一下，看能不能把曾经的七十分改成八十分或者九十分，这样她或许就能从a级单兵升到s级了。
安室透声音柔和而安抚：“你不要紧张，我又没生气。”
“那个……”她还是那个不出来。
“让我猜一猜，你知道我在调查你，所以故意透露信息给我，是这样吗？”
“……是。”
安室透笑了起来：“不是很棒吗？各取所需。”
她被他温柔的语气安慰得心里一点褶子都没有了：“谢谢，我以为你会生气我试探你。”
“有理由生气的是黑川你才对，毕竟我才是那个不怀好意调查你的人。”安室透掸掉书架上的浮尘。
这个人真的太会说话了，明明知道他是为后续的情报工作在安抚她，她还是心里熨帖得一塌糊涂。
“所以真的是店主在调查我吗？”她追问道。
“这个啊……”安室透低了低头，笑，“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因为确实是酒吧的店长委托我调查你的，她想知道你的性格喜好背景。”
那个长期不露面的店长啊……她多留了个心眼。
和安室透确认过后，黑川佑应邀，重操旧业，站上了地下拳赛的擂台。
这回，钢铁移动围栏圈起来的场地大了一些，周围扒拉着观赛的一些小混混看起来也拥挤了一些，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的。最后还是裁判凶狠地大声吼了几句，他们才闭上聒噪的嘴巴。
她一边往手上缠简易绷带，一边思考此举之后应该做出的行动。
【黑川：我可能会因为打残格斗机器人而欠钱，还债一辈子。】
【黑川：要么成为bp酒吧地下拳赛著名的风景线，身价倍增。】
【黑川：还有可能直接打入组织，成为卧底。】
【黑川：kira，风险估算结束，请将估算结果上报管理官。】
单兵作战系统和协同作战系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单兵的机能就是一个人就是一个连，拥有最全备先进的装备，最广泛最精进的技能，因此一个单兵的牺牲是巨大的损失，单兵的每一个行动都需要经过风险估算，做出最优选择。
天气很冷，但地下拳赛的场地开了暖气，为了应对并不熟悉的铁家伙对手，她特地换上了裁判方面提供的女式格斗背心和短裤，刚换下来的时候因为没适应气温，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嚯，看起来是认真起来了呢。”裁判拎着自己的酒瓶和下酒菜，惊讶地看着认真做热身的黑川佑。
黑川佑指了指已经矗立在围栏中的那个大家伙：“对手是它，你心里不犯怵？”
这个时代的仿生格斗机器人，看起来虽然不是很灵活，但确实很扎实，两米的钢铁机身，净重两百公斤，光是压在人身上都能达成ko效果。更何况远程遥控它的是一位训练多年的操控手。
因为人机大战的噱头，今天在围栏外的观众分外多，三五议论着。她听了几句，都是赌她自不量力的。还有人直接冲她喊话：“喂，要提前替你叫救护车吗？”旁边一阵哄笑。
她才发现她的风险估算里根本没算“失败”的后果。
开玩笑，怎么可能失败。
开始的哨声响起了。由人工遥控的庞然大物岿然不动，就等她进攻。
黑川佑偏头瞥了一眼在另一边围栏圈起来的小场地上通过计算机遥控机器人的操控手。由于红外线技术缺陷和反应计算程序的缺失，这时的仿生格斗机器人还不能对人类对手的动作做出迅速的反应，所以操控手非常重要。
她迅速上前两步，试探性地朝机器人的手臂抓去。它动了，那条机械手臂不惊不忙地扫过来，她滑开一步。
收回看向操控手的余光，她迅速记下操控手动作和机器人的反应之间的时间差，速度已经有了大概的计算数据，接下来就是试探机器人机身力量了。
裁判已经慢悠悠开了酒瓶，在小桌子上放好碟子，准备开吃了。人机大赛要什么裁判？只要在人类奄奄一息的那一刻及时喊停就行了。
她放低身位，朝机器人的下肢攻击，根据速度计算，在它反应过来前，将身体往旁边一滚，躲开它的腿部攻击。一声闷响后，机器人的攻击落到了地面上。她瞥了一眼微微开裂的地面，大概计算出了刚才那一下攻击的力道。
……是真狠啊，果然是黑市拳，她如果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可能人就不在了。
“那个，我们地基会倒掉吗？”旁边有观赛的小混子开口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裁判。
“怕什么，在倒掉之前，先跑出去啊，你小子腿脚不是最利索吗哈哈哈！”小混混的伙伴推了他一把，哈哈大笑道。
裁判抬头看了一眼地下室水泥地面的裂缝，一面吃碟子里的天妇罗炸虾，一面开始估算损失，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关于对手的速度和力量她都有了大概的轮廓，接下来的打算就是试探对手的关节灵活度。她退开几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后，猛地蹿了出去，一步跃上，顺着两米高的机器人攀了上去！
裁判手里的天妇罗咔啦咔啦在往下掉碎渣。
她像没有重量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轻巧安静地攀上了机身。机器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用机械臂去扒拉她，她却双手抓着机器人的脑袋作为支撑，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前翻滚，像一片羽毛一样落在机器人的后方，手仍攀着机头。
简直像是在跳舞！裁判眨巴眨巴眼睛，喝了一口酒。
仿生格斗机器人的机械臂虽然可以360度旋转，但毕竟观测用的眼睛是在前方，多少反应慢了一拍。她腿蹬在它的脊背上，一手扣着它的肩头，另一手狠狠握住一条机械臂的关节处。
人类和机器人比赛的时候，到底怎样才能判定输赢？人类耗尽力气的时候算人类输，但机器人要到什么程度才算输？
在另一条机械臂横过来做出攻击动作时，她却没有停下撕扯机械臂关节的动作，反而飞起一腿踹在另一条机械臂上，生生地倚靠力量暂时阻隔了机械臂的运动。
她扭动机械关节的手背和胳膊上肌肉和青筋暴起，力量和角度核准后，最后一击——机械臂轰然落地！
唯一打败机器人的方法是拆毁机器人，摧毁它，用瓦解一切的力量将这架钢铁结构夷为平地。
裁判拿着天妇罗碟子站了起来，手指攥得发白，不掩震惊之色。
周围观赛的一群吵嚷的小混混忽然之间鸦雀无声。
遥控机器人的操控手也有点震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机器人不像人类，它只要还有一条胳膊在，还有两条腿，甚至还有一个脑袋，只要中路的线没有被切断，就还可以战斗。
另一条机械臂沉肘，往后撞去，同时腿部关节弯曲，机身往下沉，蓄势待发地要把机身上那个人甩出去。
她的手好像装了吸铁磁石一样，虽然身体不断闪躲着，纵身在空中一翻，却仍然落在机身上，准确地抓住了另一条仅剩的机械臂的关节。
又来！操控手咬牙，让机械臂弯曲去抓她，屈身破坏她的重心，又出动腿部力量干扰她的拆除行动，但这些都没有效用，她像薄薄的刀片，轻若无物，满有韧劲地挂在机身上，和剩下的那条机械臂搏斗。
更糟糕的是，她拆除了上一条机械臂后，对基本的齿轮结构有了认识，动手的角度更刁钻了，和上回比，这次撕下机械臂的举动要轻松得多，“咔啦”一声撕下机械臂后，她甚至单手举着足足四十公斤重的机械臂朝围栏外，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观赛的小混混们一点声音都不敢有，此刻他们可是世界上最为安静最有素质的观众。
还没结束！她把机械臂扔在地上，一条胳膊卡着机器人的颈项，另一只手从破坏的关节处猛地一扯，将机身里负责传动的驱动结构扯了出来，随着这一下，机器人彻底失去遥控。齿轮，电路面板，连接的线路，还有驱动电机，随着被扯出来的结构都被倾倒在地面上。
灵活的战略，完美的闪避，和瓦解钢铁的绝对力量，这是a级单兵能做到的。
裁判放下了手里的天妇罗碟子，到头来他只吃了一个炸虾。
他决定了，以后下酒菜要换成最贵的鱼子酱。
但是那个家伙，360公斤的拳力，60公斤的握力和腕力绝对是虚报了！裁判的手在微微颤抖。为了隐藏自己可怕的实力故意往低了报，能把焊接起来的钢铁撕下来的力量怎么只可能有这种水平？
她绝对虚报了！改天就找那个职业中介去要说法！
诸伏景光的私人物品里有两个破烂气球，来历已不可考。——《漫历纪传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