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死得其所
天亮了。
阳光洒在茫茫白雪之上，天光特别的亮。
北城楼上，士兵呼喊几声，瞭望亭传来回应。
他们开始清理步道里一人多高的积雪，只是一夜风雪，加上有箭垛等缺口，几人倒是很快清理出一条通道。
“乖乖，老子来这里五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妈的，昨夜我喊你很久，你小子死了不是？不给我开门，幸好老子命大。”
“我不是听不见吗，我一夜没睡呢，没想到你还没死。”
几人用特殊的问候表达着关心，又推下一大块积雪后，几人才往城外看去，就像看见茫茫云海，外面洁白一片。
几人狐疑地看着城墙底部，大致推算一下，一人伸出两根手指。
“妈的，两米厚的雪？”
几人面色大变，赶紧往城内看去。
街道与旁边的房屋，积雪几乎持平，他们都呆住了。
“救人！”
他们看着被大雪埋没的街道民居，慌张到极点，就要跑下去，可看着被封死的内城墙阶梯，一股绝望的感觉升起，他们愣愣地后退，看着厚厚的白雪，一股无力感，在心底升起。
昨夜的雪太大了，一夜两米厚的暴雪，足以让人安静地死去。
几人就如一下被抽空的力气，身子瘫软，靠着城墙坐下，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太阳已经出来很久了，一夜积累的松软暴雪，被晒化了许多。
一股冰凉从脖子上传来，躲在雪窝里的少年一下惊醒。
天空，是一个小洞。
他挥刀拓宽洞口，看着不远处的城墙发愣，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苍叶城。
接着，他周围的积雪也传来动静，巨野探出了高傲的脑袋。
大眼瞪小眼，格外的亲切。
“我去他娘的，咳咳咳，你们都没死吧？”
“咳咳咳，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渐渐地，洁白的雪面上出现几个大脑袋，然后，一群人出现。
“好冷，妈的，幸好是没有下冰凌，不然。”
那人话没说完，就打了冷颤。
“嗯？谁给我们掏的雪窝？我记得昨夜我好像晕过去了。”
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宇文觉大惑不解。
“不是吧，难道神仙保佑？”
不一会儿，大家都聚成一团，这才看见周云楠在发呆，前方不远处，就是轮廓显现的城墙，那就是苍叶城。
“也就是说，昨天我们再跑一箭之地，就可以到城里了？”
有人这么说，宇文觉顿时反驳道：“那个光景，你到城墙下，进得去吗？”
还真是，他们靠那么近都听不见声音，这么大的暴雪，城上的兄弟早就躲在城楼里去了。
我要是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少年轻轻松开拳头，在一旁的积雪里刨着。
找到一个绳子头，往外一拉。
一大块积雪坍塌，几块铠甲掉下去之后，两匹幸存的马儿艰难地跪着起来，在几具战马尸体中间，安静地躺着五个人。
“这？校尉？”
袁伏波挤到近前，少年没有回答黄天驰的话，对袁伏波点点头。
几人都死了，为了救他们而死。
可惜啊，他们修行不够，无力抗拒天地之威。
“是他们用自身道行救了大家。”
他语气里有自责的意味，袁伏波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难过，他们死得其所。”
众人一阵沉默，袁伏波没好气骂道：“怎么都跟娘们儿一样，随我进城，救人。”
一百多匹战马只活下来巨野，另外两匹，走着走着，也就倒地不起了。
“开城门！”
他们在城下大声呼喊，城内，也有开始热闹，军民上街清扫积雪城墙上哀若心死的几人，一下活了过来。
“开城门！”
几人探身一看，赶紧跑下了城墙，街上的积雪，已经被太阳消解得只有半人高了。
塞外风雪一夜至，苍玄百姓尽火薪。
逃得性命再扫雪，满城尽是抱薪人。
饶有趣味地看着逃生的众人，雪妖古怪地看着月灵。
“你到底在隐藏什么？为何不让我把他们都杀了？”
“嗯？隐藏什么？我是怕你造下太多杀业，不领情？”意外之后，月灵说着话，别头看着城内。
其实，要是可以的话，活着的周云楠，对她更有用，她相信自己的感应不会出错的。
还不等雪妖再次开口，月灵有些惋惜道：“撤吧，看来魔宗，没有时时刻刻，把注意力放在此处，后事还可图谋。”
也把要说的话吞回去了，雪妖点点头，看着远处消失在雪堆里的妖修，慵懒地伸腰。
“嘻嘻，一夜未睡，乏了，月灵姐姐，再见。”
她离去，月灵看着苍叶城，嘴角泛起古怪的笑意。
周云楠身上，有月太白打下的妖灵幻月痕迹，她也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城门打开，老帅率领的人，和入城的人相遇。
“活着就好！”
双方对望，老帅就来了这么一句，便让大家散了，各自回营休整。
少年再次来到几人死去的地方，踩了踩脚下，看着搬运马尸的同袍，抽出长刀，在地上刨出一个坑，用作标记。
一团东西从土里出现，吸引了他的注意。
马粪！
还不是被风雪冻住的马粪。
他一下警惕起来，对比一下位置，这正好是昨日，大月国那黑色骑兵所在的位置。
“来人！”
周围并无探子营士兵，搬运的士兵听见她大喊，一人赶紧跑过来。
“校尉？”
“速去城中通报，让民夫出来翻土。”
那士兵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赶紧往城门处跑去。
袁将军说得对，你们真是死得其所，这个仇，我一定报，几位，走好。
邓文锋带人出来的时候，周云楠已经翻出来好几处马粪，他走过来，就渐渐眯起眼睛，往城墙处一看，对比着距离。
“昨夜风雪降临之前，无人窥探，你们走后，这里也再次被兄弟们查探过，当时并无遗留。”
邓文峰不嫌脏，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伸手捏碎一团马粪，放在鼻尖闻了闻。
民夫们不知原因，反正这位将军叫挖土，那就挖。
小半日后，城北已经被翻挖出好大一片新土，却再没有发现新的痕迹，乌泱泱一群人围在一堆马粪周围。
“万人骑兵，行军之时，如此规模，十分常见，当然，再多，或者再少，也在情理之内。”一群将军围着马粪，黄云还要一本正经。
这算是那万余骑兵存在过的痕迹了，可那后方的八九万骑兵作何解释？
大家可都看得清楚，他们的出现和撤退，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遮掩不了十万大军行动的痕迹，遮掩一万人的呢？
而且，那一万人还很特殊！
心里疯狂盘算，周云楠看着地面入神。
各个将军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周云楠集合了所有人的目光。
“哎哎，大家看着呢？”邓文锋用胳膊捅了捅发呆的少年。
“诸位，试想一下，有没有人，有那个本事掩盖那一万特殊奇兵的痕迹，或者，他们根本不需要人替他们掩盖痕迹？”
他眼睛很亮，说得匪夷所思，哪怕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世间有些神仙，可，也难以理解。
此时，少年好后悔烧了杂记，他觉得，要是把它摆在大家面前，就不用他这么说了。
众人没有第一时间觉得荒唐，只是，邓文锋道：“一万也是人，十万也是人，其他人呢？”
此时，少年终于感觉到自己知道的东西，与大家知道的东西，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了。
哪怕将军们已经高估了那些妖人神仙的本事，可，还是与他们说不通。
“我知道你们觉得奇怪，但我只能告诉大家，从此以后，对大月国骑兵的古怪举动，只管往匪夷所思的地方去想就够了，若正面对敌，我大军接战，若他们行踪诡异，越不可能的越要这么想。”
他只能这么说了，这些将军都是热血汉子，但要他们接受修行界的古怪事情，还需要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