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蛇
他以为大蛇是对着他哈气，可顺着大蛇的眼眸反光往后一看，他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蛇头，从自己藏身的石头后伸了出来。
今日之前，谁告诉他这世界上有鬼神精怪，恐怕周云楠都不会相信，可现在，他信了。
那些可以在草尖飞掠的人，眼前的大蛇，自己在水里那莫名其妙的蜕皮，这一切的一切，都冲击着他以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按理说，这个季节，蛇应该开始入洞冬眠了，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蛇类，他还是第一次见。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雪白的大蛇已经身形如电，扑了下去，此时的周云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站起身，往下张望，被冰雪冻竖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两条大蛇一黑一白，翻滚纠缠着在陡峭的山崖上战斗，竟让他隐隐感觉到山体都在震动。
担忧地回身看一眼山巅的积雪，他才回头，继续看着如闪电般腾挪的巨兽身影。
大量的雪花被激起，不少岩石被巨蛇扫飞，那种呼呼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明亮，明月之下，飘来一大团乌云，夹杂着暴雪和狂风。
你看什么啊，你现在就该逃命。
他此时什么也不要了，也不敢再看了，连滚带爬往山下跑去，争斗的两条大蛇已经迅疾地到了山谷之中，离他有些距离。暗自庆幸，夺路而逃的他只管闷头往下跑。
离得远了，他没有听见暴风雪的声音，而两条蛇那一样的呼呼声就如在他耳边，百思不得其解，他四处张望，也没看见二蛇在他身边。
忽远忽近，如魔似幻。
他已经看见雪线下的山林，虽然身子依旧很冷，但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实在跑不动了，脑袋清明一些的他，往上看去，视线却被山体所阻，上方的动静隐约还有。
妈的，吓死个人。
当时看着不害怕，此时距离远了，他反而升起无边的惊惧。
就这样，他一边啃着血糊糊的狗腿，一边在原地又跺又跳，希望自己赶紧暖和起来。
不一会儿，上方传来一声尖细的嘶吼，就没动静了。
似乎跟着反应一样，他也一下停住脚步。
后知后觉，他骇然道：“玄蛇？它们谁是玄蛇？”
玄这个字他无法理解，反正把两条蛇往妖物身上去联想就对了。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没有上去查看结果的勇气，手脚不再僵直，能感受到自身使出力气的轻重，他笑了，就要往山下去。
下方林间，几缕火光在林木间穿透，照亮了暗黑的地面，在高处，他看得十分清楚。
会是谁？血屠军的人还是洛川城的人？
此时还想着洛川城来人，不过是他不愿意面对事实，下意识里，他还希望将军和书院同袍都还活着。
可是渐近的人声打断他的幻想。
“走快点，你要是再耍花样，老子一刀剁了你。”
“各位军爷，小人平日里只在低矮山林逐猎，雪山之上有神明驻守，小人是万万不敢上山的，上方已经是雪域，就饶了小人吧。”
林间，一行血屠军的士兵，正押着一个老猎户往上走。
老者神色十分委屈和苦闷，慌张和惊惧在火光掩映下，让这些血屠军的人看得愈发厌烦。
一个举着火把的人狠狠一脚蹬在老人胸口，看着四仰八叉后仰，撞在树上的老人，暴躁道：“老东西，你再废话，老子宰了你。”
他不是说说，弯刀砍下，老人左臂就少了一截。
凄惨的哀嚎传遍空旷的山野，上方的周云楠也听见了。
听着对方的口音，他就知道来的人是大月国人，四处看看，还真就巧了，月色下的他，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下方的人，也只有一条路可以上来，看了看那自然山道的宽度，对方人多，他摇摇头。
留在这里，自己死，往上，不知道那两条大蛇斗法的结果是如何，不敢去。他折身往山上跑去，直到听见上方远处的山谷里，还传来低一阵高一阵的呼呼声，他才往左边陡峭的山棱上去，躲在一块石头背后。
现在的他，唯一的祈求，就是来人能忽略自己的脚印，否则，真的走不了。
可世事无常，他越害怕什么就来什么，才躲好不一会儿，下面的人已经靠近。
“妈的，这是谁的人脚印？不会是看见我们才往上跑的吧？”
“好像是，你看，这是他下山的脚印，这是上山的脚印。”
“奇怪，那之前的脚印呢？上一队的脚印早就在山脚消失了，那这？”
“莫非发生过雪崩？或者他们的脚印被大雪掩盖住了？”
来人并非蠢货，三言两语就推测出大概，一行人举着火把往周云楠藏身的地方靠近。
可就在此时，那呜咽的老者，死活也不肯往前走了。
“我不走了，哪怕你们把老子砍死在这里，老子也不走了。”他捂着断臂疯狂后退，惊惧的神色里带着无比的慌乱，那些血屠军的人也感觉到老者忽然的抵抗有些奇怪。
血屠军的人还在对对老猎户咋咋呼呼，那呼呼声越来越近了，周云楠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就听见接连响起的惨叫。
他想都不想，在朦胧的月色下看见下方的一片洁白，纵身往下一跳。
白大雪掩埋而死，也比死在兽口好得多。
他瞪大眼睛看着洁白雪地，就怕忽然出现黑点，那代表着有石头，这么高跳下去撞在石头上，他都不用想第二个结果。
好在越来越靠近地面，没有黑点出现。
渐渐放下心来的他，却被一条银色的匹练截住了。
凭着直觉，他就感觉到这是那一条白色的大蛇，想都没想，也来不及多想，他只能凭借本能一下死死搂住蛇身，任凭他带着自己在雪地上飞快地逃窜。
耳边是强劲的呼呼声，他很快被带着蹿往山下的林木之间，身上的冰霜在快速退却，衣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燥起来。
他心思百转，死死瞪大眼睛，盯着前方的林木，只要机会得当，他就会毫不犹豫跳下去，这大蛇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他害怕。
谁知他才刚刚要准备松手，就被抖了一下，不得已又死死抱住大蛇，可那近在眼前的巨树，就这么被他错过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他刚刚问出这么一句话，就被砸进一处深潭，在水里，这下他可以安心地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