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关系
金荷节来临前, 皇帝终于回京了。
六月的下旬有很多太子无法代替皇帝处置的大事,皇帝回京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他还希望留在卞州,看通天塔落基,只是朝中元辅接连写了七八封情意真切的信请求他回来主持大局。
皇帝回京后, 监国的担子自然从太子身上掀了去, 可是太子身上的事并没有因此变得少。
朝臣们本就处于摇摆不定的地步, 皇帝的回归,无疑就给许多与太子意见相左的大臣,增加了底气。
李景淮频繁地进出皇宫,偶尔待得晚了还要在皇宫留宿。
十天半月里,沈离枝少说也扑了个七八回空。
后来便有个专门的小太监给她传话,以至于太子的动向,西苑上下再没有比沈离枝更清楚的。
太子不在东宫时,沈离枝就不用早早赶去三重殿。
变成太子近臣后,沈离枝搬出了原先的院子,有了自己独立的小院。
院子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 并且僻静, 一般也不会有人打扰, 很适合像沈离枝这样性子的人。
这日她起得晚了, 外面的阳光已经从院子里晒了进来, 和木樨的甜香味一并涌入。
等她梳理完毕,一个自宫里来的太监已经等在了她的院子外。
白杏过来请示的时候, 顺道还点了一句,“那位公公身穿着金棕的袍子,看起来像是位有身份的公公。”
这个有身份说得隐晦。
沈离枝是知道的。
能在皇宫穿这样颜色的不是在皇后身边当差,那便是在皇帝身边侍奉。
而这两位大周至尊贵的人, 哪一个都不好惹。
若是能选,沈离枝还是偏是皇后派来的人。
比起素未谋面的皇帝来说,皇后的言行还算容易摸清。
然这一回,她还是猜错了。
皇帝虽然人不在上京,可是眼线却无时无刻盯着,就连东宫里发生的事,他也清楚。
大太监来,传达圣上的旨意,是召沈离枝入宫的面圣。
皇帝召见一位东宫女官,怎么看都透露着不寻常。
沈离枝唯独能猜到,应是和太子有关系。
“沈大人即刻跟咱家入宫吧,陛下可是不爱等人的。”大监客客气气,却也不容置喙,甚至连喝口茶的时间也是推说不必。
这位王大监时年三、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长着一副精明样,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看人时候喜欢上下梭巡,宛若从头评到足,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白杏把眉头一拧,都说宫里有身份的太监都喜欢给自己找个对食,这样也就罢了,就连家境差一些的官家女他们都敢染指。
所以白杏忍不住拉一下沈离枝的袖子,给她提醒。
沈离枝隔着袖子轻拍着白杏的手,走前半步,浅笑道:“王公公,陛下召见,奴婢自不敢耽搁,只是可否容奴婢交代一下事。”
王公公扫来一眼,沈离枝乖顺听话愿意进宫,他也卖个面子,扯着脸皮笑道:“沈大人自便。”
沈离枝就侧身吩咐白杏,“白杏,你去跟杨大人说一声,我午后不能去帮她理事了,还请大人恕罪。”
白杏一愣,因为杨大人不曾叫沈离枝今日午后前去。
即便沈离枝想要她去找人帮助,该让她去找孟右侍才对。
毕竟东宫西苑还是孟右侍管实事,杨左侍虽然高她半阶,可感觉更像在东宫养老,十天半月也不曾在人面前露面。
“麻烦你了。”沈离枝对她一笑。
白杏看见沈离枝的笑容才幡然醒悟,皇帝召东宫女官竟没有经由太子传唤,而是直接派来一个宫中大监前来。
可是这毕竟是东宫,若没有人放行,就是宫里来得掌印大监也不可能畅通无阻。
想到这,白杏领会了沈离枝的意思,忙不迭点头。
“奴婢知道,大人放心。”
等沈离枝和那太监走远,白杏马上紧跟着出了院,转身就去小和院。
沈离枝在太极殿前玉阶下等着。
自那位王公公进去一次出来告知她皇帝有要务在忙,她便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
好在天上时不时飘来了许多云,把烈日挡了一挡,要不然太阳底下晒着,她可能就吃不消了。
宫中繁花种类多,香味也浓烈。
太子不喜浓香,这些都是东宫没有的花种。
各种花香充斥着鼻端,沈离枝正在乐此不彼地以花香来分辨不同的花,以此来打发时间,不远处忽然炸开了一个爆哭声。
声线能辨出是一个小女娃的哭声。
宫中这样大小的女孩应该都是皇帝的女儿。
至于为何一位小公主会在花丛里哭成这样,沈离枝本没想过问,只是这源源不断的哭腔跟一把小锯子一样,一直在人心头拉扯着。
除了小时候的自己,沈离枝还不曾见过有谁能哭上这么久的。
她再上前去问看守在玉阶下的小太监,小太监打着太极,推说陛下还不得有空。
沈离枝便循着哭声,往旁边的花丛摸去,在一个被挤折了的花堆里看见一个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夹竹粉的半袖襦裙,头上带着几枚彩晶梅花簪,包子脸大眼睛,一脸稚气。
“公主殿下要奴婢拉你起来吗?”
沈离枝以为她是不小心跌倒了才哭的。
“不要。”小公主声音软糯糯的,边说话还边往下掉着泪珠,“这里有根花杆子戳着我的头发里了,你帮我弄出来!”
即便哭得形象全无,小公主的口气也一点也惧生,直接就命令起来。
沈离枝笑了下,伸手将勾在小公主发髻里的一根花枝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顺手还把她的头发丝理了理。
“好了,公主。”
小公主抽了抽鼻子,又用自己肉嘟嘟的手摸了摸发髻,果真没有东西再勾着自己了。
“真讨厌,本公主才不是爱哭的性子,都怪这些花枝总是勾到我的头发和衣服!”小公主伸出一只手,又命令道:“拉我起来。”
沈离枝依言把她扶起身,又轻轻地帮她拍去身上沾着的草屑和叶子。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人?”
“奴婢沈离枝,是东宫知律。”
小公主把嘴巴一扁,顿时开始委屈,道:“是太子哥哥的人?”
太子的人等于要不走的人。
整个皇宫谁都好说话,唯独太子那里就是铜墙铁壁。
看见小公主一下就垮下来的脸,沈离枝有些好笑。
难道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太子不好对付?
她莞尔一笑,又将花丛里支棱出来的花枝别进竹篱里,道:“公主以后离这类带勾的花枝远些,就不会被挂着头发和衣服了。”
小公主若有所思看着身后横七竖八的花枝片刻,扭头对她问道:“你的名字叫离枝,是不是你小时候也很爱哭,你爹娘才给你取这个名的?”
她人矮,气势却不小。
小手一叉腰,还有着和李景淮如出一辙的神情,看来这股架势多半传自皇帝。
沈离枝蹲下身,耐心回道:“不是奴婢爹娘取的,是哥哥取的。”
“本公主就说,离枝这个名字就不好,听起来像是离开枝头,可是离开了枝,花朵就枯萎了,怎么能好?”小公主毫不客气地评论,嘴巴一撅,大有奉劝她早点改名的意思。
“离枝有两意,一为离开让人悲伤哭泣的东西,二则……”
沈离枝眉目柔和,脸带浅笑,细声解释道:“并不是只有花才在枝头上,鸟儿、蝴蝶都可以踩在枝头,离开不是正好可以飞得更高吗?”
这是她哥哥给她取的,寓意自然也是好的。
“登枝高飞,倒是个好名字,你就是沈知府的女儿?”
冷不丁听到背后落下几个脚步声,沈离枝被惊出一身薄汗。
在她擅自走开的时候,皇帝竟这个时候出来了。
她不急抬头,转身就叩拜在地,“奴婢拜见陛下,回陛下的话,正是奴婢。”
沈离枝从没有接触过皇帝,只听闻他早些年还算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后来先是宠信蝇营狗苟之辈,而后又倚重道家修士。
以至于政事上一塌糊涂。
启元帝今年应是四十有七,膝下子嗣不丰,成年的皇子公主也没几个。
唯有太子芒寒色正,也是治世的不二之才。
“你哥哥是叫沈珏礼吧。”启元帝走了上前,“朕听说过。”
沈离枝有些诧异,即便他哥哥是个神童,但是去世之时也不过十岁,并没有功绩在身,远在上京的皇帝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可皇帝可以开口说,她却不能随便乱问,只能顺着皇帝的话答道:“是,正是奴婢哥哥。”
沈离枝曾问过奶娘和太子有何关系,但奶娘用了托词给蒙混了去。
她虽然察觉有些不寻常,可毕竟过去已久,原本也没有再多想。
可如果连皇帝也能扯上关系。
会不会,那件事原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弯下的背脊有些僵硬,她攥紧手指,闭上眼。
耳边皇帝的声音温雅转来。
“我听闻这位沈大人性格温婉柔顺,颇得你宠信,看来我们父子唯有在看女人方面上一致。”
启元帝对着身旁的人,又感慨了一声,“这孩子让我竟想起了你母亲。”
沈离枝一惊,皇帝身边竟然还有别的皇子。
启元帝话音才落,不等人回答,又紧接着一句:“是不是,太子?”
沈离枝头叩在手背上,微不可查地一颤。
世人都知道先皇后是最得启元帝宠爱的女子。
她在位的时候,后宫嫔妃无人能越过她去,即便她死了,皇帝也要选一个和她同样血脉的族妹继承后位。
这位启元帝一片痴心也曾是大周上下广为流传的佳话。
可是不知道为何,皇帝这个声音和语气,传进沈离枝耳中,竟让人有种要发抖的感觉。
“不。”
李景淮的嗓音淡漠地像是晨间的雾,风一吹就要散去,然下一刻他猛然拉起沈离枝,将她挡在身后,对启元帝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人。”
“她是你的?”启元帝面上一改随性和善,额角突然爆出青筋,满是暴虐的扭曲。
他看着太子,语气癫狂重复道:“她是你的?”
沈离枝只是在被拉起来时,从启元帝脸上虚晃了一眼,仅这一眼也看得她心惊。
皇帝刚刚还一派平和地和她说话,忽然间就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满脸阴沉,那双和太子一样的凤目里充斥着血丝,恶狠狠地鼓出,就像一个随时会暴起的兽,想要撕碎他们。
都说皇帝的性子阴晴不定,嗜血可怖。
刚刚儒雅的作派只不过浮在表面的一层浮萍,水一卷,就会被下面的暗涌急流带进深渊,露出浑浊的泥沙。
沈离枝屏住呼吸,下意识去靠近让她感到安心的李景淮。
此时唯有太子才有能力和皇帝抗衡。
李景淮阴沉着脸,可是他并不惧怕启元帝,目光丝毫不避让,用那双一样的眼睛含着比皇帝更冷肃的神色。
“父皇召我东宫属臣,也得先问过儿臣的意思吧。”
“你翅膀硬了,敢这样与朕说话?”启元帝抬起一指,大喝一声。
旁边的小太监纷纷跪地叩首,被这真龙之怒吓得瑟瑟发抖。
李景淮眸光轻轻落下,嗤了声,慢条斯理道:“那是自然,毕竟儿臣已经快到及冠之岁。”
他微微一笑,再看眼前的男人,也不觉得像是在瞻仰不可逾越的高山。
儿时所见的那座山已经不再雄伟磅礴。
他的父皇老了,也蠢了,被人玩弄股掌,他信赖的那些道士给他炼制的从来不是什么仙丹灵药,而是让他逐渐陷入痴狂的毒药。
李景淮劝过了,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可是怎么拦得住这天下的道士一颗颗尽心为皇帝炼丹的拳拳之心。
他看着皇帝,神色藐然,像是看着地下一摊烂泥。
“你、你都快及冠了?那我的蓁儿……都、都死了五年了?”
启元帝骤然大惊失色,往后一趔趄,险些摔倒,身后大太监王贵连忙扶住他。
“哎哟,陛下当心啊!”
李景淮看着癫狂的启元帝,神色没有任何动容,甚至可以谈得上冷漠。
父子之间,早已经没有什么脉脉亲情,他们血脉相连,可也仅是互相牵制。
皇帝未死,太子永远只是太子。
而太子的势力越大,皇帝也心生忌惮。
“是啊,她死了很久了……”
李景淮嗓音低沉,嘲讽一样还带着笑音。
沈离枝听了这许久,才意识到,他们口里说的‘蓁儿’,岂不就是先皇后萧怀蓁的小名。
可太子又怎会如此冷漠地谈及他母后的死。
“你胡说!你胡说!来人——禁军!”启元帝对着身后大喊。
旁边的小太监们也慌慌张张帮他把声音传开。
“禁军!——禁军——”
皇帝时不时总要犯‘病’,即便禁军来了,也不会照着他发病时的命令行事,因为往往等皇帝清醒后这些命令都是要被作废的。
太监们都心知肚明,可是此刻不顺着皇帝,否则吃亏得还是他们。
李景淮无动于衷。
启元帝召禁军这一招使过百次,禁军虽然只对皇帝忠心,却还没有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谁会听一个神志不清人的命令?
世传启元帝对先皇后一片赤诚真心,到她死后都念念不忘,以至于看见与先皇后音容样貌、性格喜好相似的女子都会多看几眼,更有不怀好心的大臣奸宦暗地里照着先皇后培养一些女子送给皇帝。
可他们万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他东宫来。
李景淮一沉眸。
“王贵,没看见我父皇累了,还不扶他回寝宫。”
没等禁军赶来,李景淮目光凌然落在启元帝身边的大太监身上。
王贵忽然被太子点名,一个激灵抬起头。
太子越大,他就越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惧怕,明明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怯懦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就像是一场春雨过后,竹子拔地而起,速度快得让人没有反应,它已参天。
“是、是,老奴这就扶陛下下去。”王贵连看都不敢多看,扶着启元帝,就准备走。
“等等。”
“太子还、还有什么吩咐?”
李景淮看不惯他哆哆嗦嗦的样子。
原本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得大太监,被上玄天的道士压着,现在倒成了这可笑的怂样。
“在我之前,有谁见过我父皇。”
王贵眼珠飞快转了转,躬身道:“国师早晨来给陛下供了新炼的丹药。”
“小的还是老的?”
“老……”王贵遽然打住,咬了咬嘴,慌忙改口,恭敬无比道:“是国师大人。”
李景淮冷笑睨他一眼,一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了,启元帝还在反反复复念着,“死了五年了、五年了……”
王贵边哄着他,边吆了几个小太监一起扶起皇帝。
一行人消失在拐角。
“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皇帝一走,李景淮就往后侧头。
沈离枝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抓着太子后背的绣纹,云纹都被她抓出了一个难以抚平的褶皱。
她举着手,盯着太子背后那个折角,低声讷讷道:“奴婢知错,太子恕罪。”
李景淮的视线越过肩往下,当然看不见他后背的褶皱,只注意到她还没收起的小手,略蜷缩起,玉指如削葱,指尖莹润。
这只手摸过他的头。
除了他母后,还没人摸过他的头。
沈离枝在李景淮的注视下,收起自己的手,缩进袖子里。
“我、奴婢谢过太子殿下。”
沈离枝是诚心道谢的,刚刚若不是太子走出来把她护在了身后,她或许就有大麻烦了。
启元帝的神志时而清时而不清,常常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决定。
可偏偏他是整个大周权势最大的人,也是最不能得罪之人。
“你和鹤行年是什么关系?”
李景淮转身,眼神里还带着没有消散的戾气,看起来比平日还要锋冷。
启元帝不可能平白无故想到一个东宫女官,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早晨老国师来送药时,跟皇帝提了什么。
可老国师也不可能忽然就注意到沈离枝,他除了炼丹药之外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个干儿子。
所以由此一推,唯有是沈离枝影响了小国师,这才惹来老国师的出手。
那天在雨中,虽然隔着远,可也看见鹤行年为她倾伞的画面。
还有后来那一扶臂,一抬手。
都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鹤行年虽然生得一副温文尔雅的皮相,可实际上待人却不是那么温雅和善。
他就像高高挂在天上,与红尘凡世隔绝。
也可以说是冷血无情。
还没见过他为人留足、撑伞的场面,所以越细想,越生出一分怪异。
沈离枝这张脸是好看,但是也不足以让快超脱红尘的小国师变心动情。
可是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国师会对一个区区女官下手么?
李景淮审视的目光专注,不容沈离枝有隐瞒。
“奴婢和小国师没有关系。”沈离枝确信自己并未与鹤行年有过往来。
若说严家姐妹二人的事,也犯不着用皇帝来动她。
可除此之外,沈离枝确不知道还有其他原因。
“你最好别有。”
李景淮又若有所思盯她一眼,转眼看见缩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十一公主。
在皇宫生活久了,也知道了什么时候该冒头,什么时候该缩着。
十一公主即便不是最得宠的,可是在宫中也是可以横着走,只要留心避开皇帝和国师而已。
因而皇帝一出现,她就缩着身子藏了起来。
“你的嬷嬷呢!”
十一公主一缩脖子,不敢回答,几步跑到沈离枝身后抱着她的腿。
不得不说这些皇家的孩子都是早慧的,看了刚刚那场大戏后,她马上就估摸出了明堂。
这是拿沈离枝当挡箭牌了。
迟来的禁军齐整整走上前,为首的人一身着金甲,长得十分高大,国字脸上浓眉大眼,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他眼睛一扫几人,立刻抱拳上前行礼。
“末将见过太子、十一公主。”
“蒙统领。”李景淮对他颔首,“圣上已经回了寝宫,这里也无事了。”
蒙统领也知道皇帝的情况,是专登拖慢了脚步来的,只是太子这样说他也没急着告退,而是抱拳继续道:“末将还有事禀,太子借步说话。”
皇宫禁军一向为皇帝亲卫,与太子的关系并不紧密,更何况这一声给太子禀事,便是有些逾越了。
李景淮想了瞬,点头,先往一边花道走去。
“让人送十一回去。”
蒙统领朝后点了几人出列,几名禁军士兵就把十一公主请走。
沈离枝垂手静立在原地。
太子没安排她走,她也不好自己擅自离开。
身处皇宫,每一次好像都是从惊险中度过。
这里远比东宫危险。
哪怕再小心,也抵不过人言一句,轻易就置人于深渊。
不过太子既护了她一回,想必也会将她安全带回东宫。
所以沈离枝打算在原处等太子回来。
禁军也没有必要为难东宫女官,再加上没有吩咐,蒙统领一走开,他们也散了去。
他们一走,沈离枝便发现在碎石小道上掉了个东西。
起初沈离枝也没注意到,还是多亏了从树枝上飘落的几朵花正好落在上头。
她上前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落下的花瓣与小碎石。
这个黄麻布扎的小布偶看起来有些陈旧,是一个扎总角的小童模样,弯弯的月牙眼下还有两团媒婆一样的胭脂红晕。
这是民间小孩家最寻常的玩偶,可是这个布偶的做工真算不上精致,可见并不是出自宫中。
既不是十一公主的,那想必就是禁军那群人落下的,沈离枝回想了一下刚刚他们的站位。
这略一估摸,猜测布偶应是那位蒙统领掉的。
她拿着小布偶正纳闷,这布偶平平无奇,和禁卫统领的风格也毫不搭边。
“沈姑娘。”
一个温润的嗓音随风送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沈离枝诧异抬头。
远处一人身着月白广袖,头系长丝带,手弯处还搭着一柄白丝白玉柄的拂尘。
是鹤行年正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离枝这个名字出处前面有暗示呢,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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