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归路
今天的夜好像格外得黑,就像是泼了墨水一般,抬头望上去,那一朵朵黑云好似要把人吞入腹中一样。
孟七七连忙低下头,紧了紧抱在胸前的手,把脖子缩了起来,感觉好像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到家了。’ 孟七七只能这样不断地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这条路都走了十几年了,怕什么。’
心里这般想着,苏七七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快,甚至到最后,她开始小跑起来。
山间的路上分外寂静,她能听到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砰砰砰的心跳声,还有,还有一道轻缓地呼吸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阴风,穿过她的麻布衣裳,粘在她的皮肤上,莫名地苏七七打了一个寒颤。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方轻轻环住她一样,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迈步都觉得有些费劲。
这个时候苏七七的心眼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了,一直缩着的脖子抬起来看向前方,是红灯笼!
一根长杆孤零零的立在田地之间,在黑色里都看不清那是甚,只见顶端的红灯笼高高悬起,稳稳当当。
黑夜里的红灯笼鲜红如血,看起来无比诡异,苏七七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紧紧咬住下嘴唇的贝齿慢慢松开,几个大步跑到红灯笼下面。
这剧烈地跑动使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嗓子里干得发不出声来,腿一软,就直接靠在长杆上,顺着长杆滑坐在地上。
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她也顾不得去捡,两只手急忙在手上胡乱摸索着,‘还好,自己还是全须全尾的。’
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孟七七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身上那种冰凉的触感又没有了。
其实这种感觉她不是第一次有了,平时走这条路都没什么事情,一到晚上就会发生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她尽量避免晚上出门,这样也就不用怕了。
但是,她现在却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要出门,孟七七侧过头,垂眸看向掉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她从村头大夫那里刚抓来的药,小小的几包黄皮纸包着的不仅仅是药,还是她的希望。
想到这里孟七七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扣住地面,手背上的青筋明显的爆了起来。
靠在柱子上脑袋耷拉了下来,整个人好像是定住了一般。
只能通过灯笼那忽明忽暗的微光,看到她轻轻颤动的肩头。
过了一会儿,孟七七才从地上站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药包捡起,揉了揉眼睛,才往家里走去。
向前走几步就是了,被推开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四条长椅,桌子上放着深褐色的茶壶,还有烧了还剩半截的蜡烛。
再往里走去就是孟七七奶奶的卧房,老人家此刻正昏睡在床上。
孟七七走到床边,看到老人枯瘦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眼泪一下子没止住又掉了下来。
她急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声音吵醒奶奶。
帮奶奶掖了一下被角,孟七七随即去灶房开始生火熬夜,趁着熬夜的功夫,接着做没做完的家务活。
一番忙活以后她才端着药进屋去,浓郁的草药味在屋里蔓延开来。
奶奶昏迷着,孟七七只好半喂半灌的把药送进去,满满的一碗药,喝进去的也不过半碗而已。
“奶奶,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七七还等着你一起去集市上卖花呢。”孟七七靠坐在床边,看着奶奶昏迷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
她从五岁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家里再无其他人,奶奶就像她心里的支柱一样。
现下奶奶突然生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在早些年家里存了一些银钱,又是请大夫,又是用药吊着身体。
村里的大夫,镇上的大夫,甚至连县里的大夫她都请来看过了,但是却无一人说清奶奶得的是什么病。
只道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只能慢慢用一些补药养着身子,看哪一天能醒过来吧。
孟七七趴在床边,伸手握住奶奶的手掌,就像小时候奶奶牵住她的手一样。
粗糙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手背上还有些微微的刺痒,孟七七却觉得,这是能让她感觉到安稳的存在。
靠在奶奶的床边,孟七七不知不觉地已经睡着了,她太累了,好几天不停歇地跑动着,都没睡个整觉。
屋内门窗紧闭,桌子上的蜡烛还在燃烧着,火焰晃动了两下,突然之间就熄灭了,屋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七七,七七。”孟七七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肩头轻拍着。
孟七七抬起头,“奶奶?你醒了?”看到奶奶睁开了眼睛,孟七七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今天去抓的药效果这般好,她还当是大夫夸大其词。
喜那自然是因为奶奶醒过来了,她这几天一直期盼着。
“哎哟,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孟奶奶抬起手想要帮她脸上的泪水擦去。
没想到力不从心,手才抬起一半,又重重的垂落下去。
“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孟七七急忙站起来,神色紧张。
孟奶奶呼吸变得很急促,垂落在一旁的手不断颤动着,干涩的嘴唇上下抖动,直勾勾的看着孟七七。
孟七七心里已经慌乱万分,腿靠在床沿上才能站住,“奶奶,你等着,我去请大夫过来。”
说完就要转身,“七~七~”孟奶奶气若游丝,费了好大的劲,才断断续续的吐出字来。
还没迈出步子的孟七七急忙凑到奶奶跟前,握住奶奶颤颤微微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
孟奶奶耷拉着的眼皮慢慢合上了,“奶奶!”孟七七眼瞳猛地放大,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随即大喊出声,“奶奶,奶奶。”
她伸手想去探孟奶奶的鼻息,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一阵烟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