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举行仪式的消耗远比埃米特想象的大,他到后半夜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简单交代了费舍尔几句后,便迅速回了霍维尔书店。
好在哪怕是甚至都好像有点不太清楚,他却依旧记得收拾好,不让血迹留下。
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埃米特也没多想,直接睡在了自己身体身侧。
倒计时一结束,他就会自动回到自己身体。
希望能睡个好觉……
埃米特心里这样想着,却在沉睡过去没多久,猛然从睡梦中被疼醒了。
就像是被拴在车后拖了几公里一样,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痛的地方,每一块皮肤都叫嚣着,痛到了极致让他连惨叫都无法叫出声。
好痛……好难受……
甚至有那么一刻,埃米特产生了一种找一把刀出来砍下自己头颅以免除这份痛苦的冲动。
他躺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
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没有了空间的概念,他似乎只剩下了这具身躯在听不到回响的空间之中静静腐烂。
不知过了多久,埃米特终于稍稍缓过来。但他也只是获得了些许挪动与思考的能力,其他的任何事都无法进行。
今天好像旷工了……也不知道霍维尔先生有没有发现。
但愿他能晚点发现这件事,不然总感觉他还得为自己的事情生气,更何况这次他不是很好找借口了。
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面,埃米特特意用侧卧的方式来减少自己接触床的面积,以此缓解疼痛的范围。
他尝试着睁开眼,想要看一下天色以确定时间。可当他勉强自己掀起眼皮时,却忽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除开隐约的光亮以外什么都看不清。
埃米特沉默了,他摆烂地闭上了眼,心想还是算了吧。
逐羽仪式的代价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当然他眼下的遭遇很可能不是由逐羽仪式所带来的,更多的可能还是和剥皮秘仪有关。
通体漆黑,至今他不知道到底是叫什么的那张卡片则是短暂地为他隔绝掉了痛苦。
不管怎么说,黑色的换号卡还是一张很好用的卡,无论他那种姿态在经历什么都不会在当时产生影响。
不过既然回到现在身体他依旧有这样强烈的疼痛感,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还是剥了自己的皮?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他都没办法想自己回头该怎么处理。
埃米特急忙挪动手指,互相搓了一下,试试看有没有那种肉碰肉的感觉。
先一步感受到的依旧是痛觉,但在他停止住动作,等待疼痛短暂地过去后,他却察觉到手指间的触感有些特殊。
不是血肉的触感,却也不是平常皮肤所能带来的感受。
它混杂着一种柔软却易碎的质感,在他手指间碎裂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
正当埃米特准备仔细再确认一番时,他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喧哗声。
霍维尔沉重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踏着楼梯而来,又“哐哐哐”地踩着木质地板朝他房间方向过来。
埃米特心里一慌,他根本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更何况眼睛上出问题霍维尔肯定会发现!
现在不能见他!
他咬紧牙伸手掀起被子,将自己脑袋埋了进去,而后在床上缩成一团。
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霍维尔嗓门极大地喊了一声:“埃米特!”
缩在床上的埃米特没忍住抖了抖。
霍维尔确实生气了,他大跨步地来到床前,伸手就准备把被子扯下来。
但还没够到被子,就有人抬手拍在他肩膀上阻止了他。
“他身体不舒服,别扯了。”
提心吊胆的埃米特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脑袋放空了一瞬,他认识这个声音,虽然总共就没见过几次,但他知道这是伯尼伯爵。
先前他只听到了一个人上来的脚步声,而现在在他房间里却有两个。当然,出声的是伯爵这点倒将这种不和谐减少了许多。先前他夜访庄园时,伯爵也是这样,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霍维尔喘着粗气,愤愤说道:“埃米特是我的学徒,教训不听话的学徒是我们自己的事,可劳不着您屈尊纡贵来指导。”
“我没说要惩罚他。”伯爵淡淡地说道,“倒是你,现在,出去。”
……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不好相处。
缩在被子里的埃米特抽空想着,也不知道同样脾气暴躁的霍维尔先生会怎么说这个伯爵,毕竟伯爵也看着年轻,按照塞西尔和霍维尔他们是同一批教徒来看,恐怕伯爵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第一章教徒,就和贝西他们的情况差不多。
但让埃米特没想到的是,一直硬气得很的霍维尔不知怎么就服了软,一句话也没说地出了他的房间。
他刚一出去走廊尽头就传来了另一个人上楼的脚步声。
“他现在状态好吗?”这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塞西尔管家。
霍维尔没好气地回他:“我怎么知道?你带的那个伯爵……”
门被人关上,后面的话埃米特没有听清。
不过只剩下两个人的情形也让埃米特忽然开始有些紧张了。
霍维尔那关确实是被处理了,可他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这位不好相处的伯爵先生。
埃米特没先说话,他只假装自己是睡着了。
床铺稍稍向外倾斜了一点,好像有人坐在了床侧,埃米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行动。
寂静的氛围在空间里游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伯爵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前天也生病了。”
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说是一种……更加微妙的语气。
埃米特有些发憷,摸不清楚对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要扣他钱!
又等待了片刻,伯爵接着说道:“上次说来看望你,你第二天就又到庄园了,所以这次你没来,我就让塞西尔带我过来。”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他说道,“另外,这次过来我也是想问你的意愿。”
“我准备带这边的人去我的封地,在靠北边的地方,天气会比这边寒冷一些……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埃米特窝在被子里呆住了。
他扪心自问,抛去他拥有一个半成品系统这件事不说,他埃米特这边其实并不出彩,长相普通。前不久才刚刚脱离文盲的范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比较勤奋。
仅仅如此似乎没有必要让这位初识的伯爵对他如此诚恳以待。
甚至到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地步。
呆滞了片刻后,他却也很快思考起对方的提议。
沉吟片刻,埃米特还是决定拒绝对方。
霍维尔先生在这边,他们昨天夜里才达成一致,让他来研究一些新鲜书籍,更何况霍维尔先生对他有知遇之恩。
另一点则是他的第一位信徒,也就是费舍尔也在这,在对方的事情没有稳定下来之前,他暂时也不想离开。
得出结果后,埃米特试探着张嘴说道:“抱歉,我想不去。”
他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倒像是重病之中。
然而不知为何,他能通过床铺感受到人微不可察地情绪变动了,就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显得有些慌张。
伯爵似乎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站起来略显不安地在房间内走动了两步。
而后他又开口说道:“我可以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不过我没办法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我会排一个仆人跟着你处理一些事物。”
怪……太怪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闲的非常奇怪,伯爵似乎心有忌惮,但对他的态度却很好。无论是前来探望还是主动询问意愿,包括拒绝之后他说的这句话……这些都显得对方似乎别有所图。
埃米特怀疑伯爵根本不是派人来帮他处理什么事情,而是一种监视。
可为什么?他难道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还是说,这个伯爵就是类似于防剿局一类存在,在想尽办法阻碍他立教的事情?
但这些也只是埃米特的猜测,他有些忧心,却又考虑到如果不答应点这个位高权重的“大人”什么,对方搞不好会直接做出把自己绑走之类的事情,他还是应了下来。
“嗯……但我没办法提供住宿。”他缓慢地说道。
伯爵倒是答得很快:“他自己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不用担心……另外仆人的工资还是由我来发放,虽说是仆人,但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护卫。”
……我想我可能并不需要护卫。埃米特心里无声地嘀咕着,他窝在被子里又“嗯”了声,装出一副病重,实在是没有精力和人交谈的模样。
伯爵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说道:“我会安排他立刻过来见你……”
“可以的话……能麻烦在我病好之后吗?”埃米特顾不得他那点伪装,急忙跟着补了一句。
伯爵安静了片刻,答道:“好。”
语毕,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到话题,径直离开了房间。
等到门再度关上,埃米特心里的大石头缓缓落了地。
这可真不是个事。
如果不是到了必须要用的时候,那些仪式果然还是要谨慎使用。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做到隐蔽行事……
不论是费舍尔那件事还是眼下他三番五次离奇生病,都隐约表现出来了和那些密教有关。只是恐怕猜到的人不多,引起的注意应当也没那么广泛。
但如果有心人追查,恐怕也瞒不下来。
得再小心一点……虽说有“切号”这种以灵魂状态行事的方式,终归还是一个人,规律被把握了就麻烦了。
在被子里又窝了不知道多久,霍维尔罕见地没来“找他麻烦”或者是看护。埃米特缓慢地伸展开身体,再度尝试了一下睁开双眼。
那种被遮挡的感觉无法解除,他整个身体出现的异常不小。
得赶快确定他眼下的情况,来看是否需要做点别的什么掩人耳目。
埃米特想了想,还是将他漆黑的那张卡片塞进了“谈话”的方块。
在塞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两个方块好像与先前相比都有了些许不同。似乎……显得更黯淡了一些,但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受了他视觉的影响。
换回灵魂的状态,埃米特从床上爬了起来,先做的却是看了眼自己灵魂的模样。
原本被破开而展露的血肉似乎在他回归身体再出来就被重置了,一切恢复如初,只是触摸上去能感受到触觉似乎异常敏锐,细微的抚摸触动都会惊起一阵寒颤。
就好像真的脱下了一层皮一般,新生的部分就开始变得敏感起来。
埃米特将这想法抛之脑后,转身看向床上的“自己”。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之后,他心里生起了一些侥幸——还好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时候的样子。